“近日，歌剧盛会之星奥裴亚已发布星历7678年联欢汇演的主题与主标识，年末将盛大召开的歌剧汇演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本次演出共分五个场馆……”
委托协会冷清的大门被一把推开，外头的凉风像不速之客一样挤进温暖的大堂。
来者不善。
本以为自己今天也能早早下班的兰枝无奈的叹了口气：“摩羯，如果可以，我想请你不要在下午四点五十九分五十二秒——我的下班时间卡点来。”
“是吗？”身穿一身黑的青年接过笔，在电子来访登记簿上签名。
那双在兰枝印象里颇有灵气的眼睛被碎发遮住，变苍白的唇倒依旧犀利：“前辈，如果我没有记错，介于星球间的时差，委托协会的工作时间一直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何来下班一说？
还是说……您准备去星网冲浪了？”
他歪头示意被公器私用的拼接显示大屏，上面晚间新闻仍在絮絮叨叨。要是在之前，上面滑动公告的都是条例守则和公开招募任务。
宝盖、横、竖钩——
握着黑色签字笔的手在用力时透着微青，但写出的字是仍然不失力道与风骨——景宁。
“话是这么说，但你的措辞就像闯进来的秋日冷风一样，仿佛有形的在我机体核心上破了个大洞，孩子。”古典的腔调为闲话涂上休止符，兰枝关切的看着远游归乡的青年。“那孩子不会无的放矢，我觉得你可以期待一下。”
“借您吉言。”
二楼会长办公室——
景宁进来的时候，爱理正守在热水壶旁边。
水壶被架到加热垫上，清透的气泡不断上升、翻滚。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随后一跃而出炸开水花，在杯壁留下大小迥异的圈形水垢。
爱理仍在看着翻滚不停的水面：“要来一杯热水吗？不过得再等等。”
“都行。”景宁不客气的先一步落座沙发，很快被舒服柔软的触感折服。“最近不是说占卜用的水和上香用的贡品一样——没滋没味么？你新换的沙发套挺好。”
艾莉娜无语的看着他：“那是什么说法……哪个被抢了水的小鬼说的？
咖啡还是——啊，你还是喝白开水吧，魏妤上次听说你从我这薅的速溶咖啡和茶叶还有饮料，差点没唠叨死我。”
“偶尔也得换换口味。”景宁接过纸杯喝了一口，热意妥帖的滑下去，抚平因为秋季稍稍有些干涩痒意的唇喉。
“饶了我吧，让病人干活已经很没良心了。起码要遵循医嘱吧？”爱理摇摇头，搅拌着还未化开的方糖叹气，开门见山找景宁的原因。
“言归正传，某块魔方碎块的位置已经查明了。
和你们小组想的一样，联邦部分贵族集团扶持的非法研究所也在寻找这东西，并试图利用和研究……真是群疯子。”
爱理给自己灌一口加糖版拿铁咖啡顺顺气：“最后还得是我们给他们收尸清扫，光想想就觉得不如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比如一炮轰掉那群老不死的僵尸，或者剪掉他们的营养仓供电线。”
“那位大帝已经默许我们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搞不少小动作了。”景宁将已经空空如也的纸杯放到茶几上，并往爱理的方向推了推。“虽然我和你一样喜欢快刀斩乱麻。”
“还是说回正题吧。”爱理又给他续上一杯热水。“这个任务最开始是一组……算了，反正你一定会去，我调动他们去附近星球的紧急任务好了。”
景宁郑重的点头：“多谢。既然如此，他们的报销单走我这边的私人雇佣好了，小费按百分之十结算。”
“你给的真大方啊。”
“理所应当。”景宁站起身想起上次的议题，长老会还没通知最终的决定：“还有个问题。”
“啊，那个？观测枢会回应这份善意，但是更进一步的合作仍需考虑。”
*
“本次行动任务为第六星系001号资源型星球上，S级635区中心的五号研究所。
详细的研究资料与研究方向在档案里，不再赘述。需要注意的是，三个月前中心山脉的巨大爆炸。
经图像和实地分析，并非如官方报告所说是异兽间的冲突导致大规模山体滑坡，而是部分实验品出逃，这点在部分被污染水域和异兽上得到佐证。
前任务小队已在严重污染地区执行去污染化清洁，请关注清洁仪器的清洁进度并及时更换回收。
以上，祝您森林采风愉快。”
通讯切断。
凉风吹动无数片树叶，暖和的阳光透过缝隙落到地面上，安静祥和。
“对不起，635区因机密原因正在进行调查，近期禁止放行。”还身穿战斗服的士兵拦下一众冒险家和雇佣兵，惹起一阵抱怨。“抱歉，还在调查中，具体解禁时间请等待本地官方公告。”
景宁打量着士兵的服饰，民用……不对，材质和灵敏度明显强很多，是军用机械外骨骼。
枪也和本地军方款式不同，威力不是一个级别的。
刚开始封锁就能做到这么快就接替本地军方的话……是远征回归修整中的第十军团？
算了，与其在这猜来猜去早晚都得碰上，还是先找个角落翻过去得了。
*
做为本星球最大的森林资源区，635区从不掩饰它的慷慨与包容。在这里，每日都上演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剧化戏码。
葱葱郁郁的森林现在还是生机盎然的景象，颇有意境，真衬得景宁像来旅游采风。
顺着河流向中心地带前行，在踏入内围后硝烟和血腥味浓郁变得起来。
河道旁渐渐有异兽的骨灰出现，先是温润无害的哺乳动物和鸟类，再是豪猪棕熊之类的大型异兽烧成黑炭的骨，零星带着尸身四裂的蛇、昆虫、鱼类。
大片大片都是被聚集焚烧的痕迹。
在不久前，土地润着厚重的血，河流抹上鲜红的胭脂。
树叶借着微风轻响，森林在哀悼被**抹掉神志的故人。
清洁仪器兢兢业业的运行，阻断污染进一步传播的可能性。
这条河道边已是一片无名的墓地。
先是窸窸窣窣的讨论，随后森林间逐渐激烈的争执，最后年长者一锤定音。
小辈的枝丫送上一份薄礼——一颗漂亮的，蕴含浓郁能量的晶核。
没想到还能碰上支线任务，景宁带着点惊讶反问：“希望我帮忙净化这片河道，做为报酬，给我这块晶核？”
扭捏的树枝点头，树叶像含羞草一样合拢起来，却又微微敞开两片探头探脑的望着。
“嗯……”景宁看向人类安全区的方向，能看到部分作战小队已经陆续进入森林外围消失在茂密的绿海里。
时间不多了。
[不行……时间，没有？争取！]树叶舒展开，指向远方的小队。
“不，不是因为他们。”
景宁摇摇头，无论是本地军方也好，还是不知名军团也罢，他们的动作必然会让五号研究所有所反应。
现在，恐怕已经在准备撤离了。
“报酬就不用了，帮忙净化是小事。”更麻烦的是研究所的具体位置。尽管景宁有最初的污染点的坐标，但连绵不绝的山脉下是不知道有多大的蚁巢。
“我必须快点赶到研究所，也就是人类研究你们还有血污的地方，所以，能否让某一位认路的异兽给我带路呢？”
[可以！就，这？报酬！？]
景宁轻轻抚摸着枝丫，像是在哄灵智初开的幼崽：“这样就足以，不过在我走后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中心地带那边，你们还有同伴在吗？”
[……痛苦……狂躁，一直……同伴，死去了，全部。]
“……我知道了，请节哀。”
*
另一边——
第十军团作战小队陆续铺开排查。
“A002小队报告，外围D区内排查完毕，未发现异常现象，未检测出生物携带狂暴因子。
“执行下一地区排查。”
“明白！”
司恒向压制住异兽的队员打了个手势，被逮住薅走一管血的异兽很快挣脱开束缚一瘸一拐的跑开了。
“苏雅，情况如何？”
“非常好。”苏雅一边递给他化验报告一边说。“好的就像完全没有出现过狂暴化异兽一样。
但是你看，第二页25条和27条的数据，和常规数值比有所上升，说明异兽可能接受过治疗。
第三页33条这里，不仅代表异兽狂暴因子含量很低，也表明异兽处于‘很温顺’的状态。
问题是……”
苏雅疑惑又不解：“皮希奥这个种族本身是非常残暴好斗的，这个数据哪怕是人工饲养时还是放生都很难做到！
野生更不可能，这是有实验数据支持的！完全违背了它们的生物基因。”
司恒点头，引导研究员继续发言：“你的判断呢？”
“虽然很想说是德鲁伊……我怀疑有人针对狂暴化情况做出来了净化剂，或者是异兽本身能做到代谢。
但是这样想，之前的实验结果和逻辑就要被推翻了啊！”痛苦的面具浮现在苏雅脸上，让聪慧的研究员抓耳挠腮。
“精神力明明在之前的模拟实验中无论是都做很难做到这种效果，反倒会被污染。”
“不用心急，苏雅。”司恒收起报告，安抚因为研究进展不好而有些焦虑的研究员。“狂暴因子只要出现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而能识别狂化因子的检测枪不正是你的发明么？放宽心。
并且我有好预感，我们不会空手而归的。”
沉稳又带着力量的言语稍稍缓解了苏雅的急躁，向未知求解本就是盲人摸象管中窥豹，而她还有的是时间和求知欲。
她做了个深呼吸来平定情绪：“是的，我可能还需要采集一些样本，上将。”
“报告，A09小队发现疑似污染区。”
*
中心地带——
更浓郁的血气和空中隐隐翻涌的恶意充斥着全部感官。
暗中观察的巨蟒按耐下饥饿，它持续关注着大大咧咧在自己地盘疾行的两脚兽和石铠长臂猿。
这俩，没有猎人凌冽的杀意，但也不是贪婪愚蠢的羔羊，只是单纯在赶路……吗？
再等等，再等等。
它“饿疯了”。
精神上的饥饿不断催促巨蛇捕猎，尽管它的肚皮已经鼓鼓囊囊到放不下更多猎物。
还真走远了，可这样下去它就要失去两份食物。
开什么玩笑？！
哈！
近乎失去理智的巨蟒从树上冲下来，试图一口咬掉两脚兽的头，却在途中就被细小如丝的银线贯穿，成为撞在枪口上的猎物之一。
它只能在半途倒下，压弯一片草地。
已经被猩红占满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反杀成功的猎物，很快，巨蟒就连这都要记不住了。
“吱吱！”石铠长臂猿震撼的看着那团在景宁手心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分出一缕把巨蟒点燃，手舞足蹈的喊着什么。
[我靠，兄弟，帅呆了！老子当年要有这手就不会被马戏团卖到那破地了！]
“……”景宁确认巨蟒被烧的灰都干净后，终于愿意吐槽一直絮絮叨叨的猿猴。“兄弟，你要会这手早就晋级S了，兄弟。”
[这倒也是。]长臂猿挠了挠头，头好痒，感觉自己有点脑子了。
人类的声音很好听，就是清冷中有股子被他捞上来玩的鱼一样——充斥着半死不活的劲：“而且兄弟，大概还有多久能到，你能详细说说这方面吗？我知道你家小鹿有多可爱了，真的。”
[嘿嘿嘿，可以的可以的！]
猿猴又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就自己因为赶路乱翘的毛：[话说你自从到这里就把力量扩散出去了吧？封锁整个中心山脉？这么大范围的净化？]
“嗯，”景宁步履不停。“放心，能做到。”
*
“怪了。”苏雅震撼的一次又一次随机抽检河流旁满地尸骨。
研究员现在觉得自己科学的世界观遭到重击。“为什么？！”
“不不不，”苏雅从光脑上扯出来虚拟面板，就地开始对比数据。“这里一定是污染地，河边大量被就地焚烧的尸骨残骸，报告上说的都对的上。但是为什么没有检测出狂暴倾向的数据啊？甚至比其他地区数值都正常很多。
等等？正常很多？”
意识到正常才不正常的苏雅兴奋的跳起来：“我明白了！真的有人能做到净化狂暴因子！”
找到毛线头的研究员很快开始天马行空的猜想，她开始考虑配比药剂能不能达到低配净化效果，如果是精神力那从结果倒推公式成功应该先研究哪项数据。
“还有还有！我们可以靠这个来追踪他去了哪里！”苏雅揉了揉笑的有些发酸的脸，兴奋的看着司恒。“上将！”
司恒望向队员：“A01小队，目标调整为优先寻找可疑人士。其余小队以f区为中心进行勘察。”
“收到！”
……
齐衡和伊琳打前阵，林琅、司恒殿后，被四人包在中间的研究员给小队指引方向。
“没错，还在沿着河道往上游去。”苏雅眺望远方的山脉。“那里有什么要去的原因么？”
“上将——怎么回事？！”齐衡尽可能保持平衡。
大范围的地动山摇——整个中心地带轰鸣着，咆哮着。
远处沉闷的蹄声逐渐逼近。
兽潮？！
“上机甲！”司恒操作机甲将景象同步到指挥部。“左赫？”
“报告上将，”留守指挥部的副官和队员神色同样凝重。“之前并未检测到任何异常波动——”
“苏女士等——”林琅的麦传来一阵杂音。
“先别为什么探查不到了，”苏雅焦急的看着还在生长的榕树。“兽潮都被异植吃掉了！”
“报告！异植的能量还在增加，已达到S级！
S ，
S ，
S ，
达到S级临界点——”
指挥部队员倒吸一口凉气：“监测对象能量突破至2S-级……能量，还、还在上升。这不可能……”
“是有可能的！”苏雅眼睛在看见榕树破土而出之后就没挪开过眼睛。不是教科书图片、不是死了的切片，而是突破了植物所谓“进化上限”只到S级论点的2S级异植。
这不仅仅说明了植物可以向更高等级进化：“还证明了它们在有意识的控制自己不突破的可能性！”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短短的一瞬。
第六星系06001星球635区出现2S级异植暴动。
榕树拔地而起，和它郁郁葱葱的模样做对照，以它为中心黄土遍地的场面显得震撼人心。
一个侥幸躲过狩猎的昆虫异兽轻轻落到飘荡在半空中的气根上。
风轻轻吹拂，根须迎合着轻摆。在不经意间纠缠上虫兽的身体，等它们分散开，又是干干净净的根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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