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探查便出师不利,只得暂停行动。山上向江家求助的人家姓王,是位年逾花甲的老者。王公拄着根竹杖,佝偻着背,却精神矍铄,见着沈俞和慕殊月便热情相迎。
“两位小仙长远道而来,老身实在过意不去。"王公一边引路一边絮叨,竹杖点在青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岚音山本是块风水宝地,早年间住着十几户人家,可这些年啊......"他叹了口气,"我那老邻居们一个个都搬去山下那新起的小镇喽。山脚下兴许还有些人家,但这半山腰上......就只剩下老身这一户喽。”
山路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沈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慕殊月则微微蹙眉,手指在袖中掐了个诀。
“唉,老身一家住在这山上,总觉得......”王公压低了声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意,“总觉得鬼气森森的。这才厚着脸皮,去请江家的仙长们帮帮忙,没想到却......”沈俞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适时接话:“嗯,是的”“不错”“可惜,可惜”机械地应和。
于路走来,真如王公所说,人烟稀少,各个屋子都是空置的,残破不堪。走到一片林子后,一座古宅静卧于苍松掩映之中。青砖黛瓦已褪成灰白,飞檐翘角上蹲着几只锈蚀的铜铃,风过时发出暗哑的呜咽。门楣上"清晖第"的匾额金漆剥落,露出虫蛀的木纹,两侧楹联的墨迹洇成了模糊的云纹。石阶缝里钻出丛丛野菊,朱漆大门龟裂出蛛网般的细纹,铜门环覆着层幽绿的铜锈,却诡异地透着被人摩挲过的光亮。二楼花窗的冰裂纹间,隐约可见微微飘动的素白窗纱。宅后老槐树的枯枝划过马头墙,在粉墙上投下鬼爪般的影子。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正站在爬满薜荔的影壁前望着他们。
“这是老身的孙子,老身不幸,儿子,儿媳妇死得早,就留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老身专门找了道长算了,叫王晨,道长说这个名字好,有福气呢!晨晨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怕生,唉,二位道长可别见怪。”沈俞忙道:“无妨,无妨,小孩子嘛,怕人正常。”说完,沈俞想冲王晨笑笑缓解气氛,王晨却跑开了。沈俞:......算了,我还是洗洗睡吧,心累。
王宅很大,平时一老一小又没什么客,匆匆忙忙给他们临时准备了两间客房。到了房间,沈俞发现慕殊月睡隔壁,莫名地心安不少。白日里四处奔波沈俞累得身子都要散架了,早早便要入睡,但天不随人愿,似乎是因为认床,沈俞失眠了。
屋内点了安神香,但沈俞闻不习惯那东西,信手掐灭。不过屋内仍留有一股暗香,沈俞嗅了嗅,想起后院钟了一大片草本,话说冬天也生机勃勃的,沈俞不得不感叹生命的顽强。
更深漏尽,沈俞辗转难眠。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衬得夜更静。他刚阖上酸涩的眼,忽听廊下传来脚步声——笃、笃、笃,不紧不慢,像是巡夜的家丁。他皱眉翻了个身,锦被窸窣,正欲再睡,却猛地僵住。
脚步声……停了。
就停在窗外。
沈俞呼吸一滞,缓缓转头。窗纸上,一道黑影静立不动,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那人似乎……正透过窗棂,直直盯着他。他猛地坐起,指尖已凝起剑气,却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怔住——背光的阴影里,那张脸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得令人毛骨悚然。
“谁?!”他厉喝一声,剑光骤起。窗外黑影一晃,瞬息无踪。夜风灌入,窗扇吱呀摇晃。沈俞持剑而立,冷汗浸透单衣,再无睡意。
天刚泛青,沈俞便踹开了慕殊月的房门。"锵——"一道寒光迎面劈来,沈俞急退半步,剑锋堪堪削断他额前一缕散发。慕殊月只着雪白中衣,乌发凌乱披散,手中长剑犹自嗡鸣,眼底杀意未褪——显然是被他惊醒了本能反应。
"是我!"沈俞抬手格挡,"慕殊月!收剑!"剑尖凝在他喉前半寸。慕殊月眯起眼,呼吸仍有些急促,冷声道:"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沈俞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昨夜......"他声音沙哑,"有人站在我窗外。”慕殊月手腕一抖,剑锋偏转三分。晨光透过窗纱,照见沈俞眼下青黑......
慕殊月兀自思索着沈俞刚刚说的那些话,这边的沈俞已经放空大脑,不知所云了:好困......
沈俞刚刚进来得急,现在才后知后觉有点冒昧了:慕殊月素日里淡漠如霜,眉目间总凝着一股锋锐之气,教人不敢轻易近身。偏是此刻被沈俞撞破的瞬间,他衣襟半敞,鸦羽般的长发凌乱散在肩头,还未来得及束起。晨光透过窗棂,为他冷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柔色,连那总是紧抿的薄唇也显出几分罕见的温软。眼尾残留的薄红尚未褪尽,像是雪地里洇开的一痕朱砂,生生将那柄出鞘的利剑化作了收在锦缎中的玉簪。沈俞愣在门口,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修真界会有一些女修喜欢这个死古板了,莫名其妙有点可爱?哇,好恐怖的想法.....
沈俞正盯着慕殊月出神,忽然见他指尖一顿,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关窍,眉头舒展开来。下一秒,那双清冷的眼睛就准确无误地锁定了自己。
"你在干什么?"
沈俞心头一跳,脱口而出:"在想早饭吃什么。"说完就后悔了——这借口拙劣得连他自己都不信。慕殊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从疑惑渐渐变成了然,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形容的看智障的神情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接看到灵魂,让沈俞觉得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偷糖小孩。
"是吗。"慕殊月语气平淡,却让沈俞抠出了三室一厅。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那想好了吗?"沈俞硬着头皮继续圆谎:"粥...或者包子?"空气凝固了一瞬。慕殊月轻轻"呵"了一声,连嘲讽都懒得掩饰,转身时衣摆划出的弧度都透着嫌弃。
沈俞僵在原地,感觉多年经营的形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张了张嘴想补救,却发现说什么都只会让情况更糟。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慕殊月离开,背影都写着"离我远点"四个大字。
沈俞绝望地捂住脸——这下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金尊玉贵沈小公子,比命重要的面子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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