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针灸之后,贺寻难得睡得安稳。
翌日一早,他就偷着摸地来到了原先自己的院子。
“吱呀——”
沉重的记忆铺展开来。
贺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映入眼帘的就是三年前被他炸开的门……
“咳咳咳……”许是深吸了一口陈年老灰的缘故,贺寻被呛得咳了起来,他情绪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杂乱无章,断木残垣。
心里念着当初的那颗花苞,贺寻快步走进屋内,简单地环视了一圈,在一堆碎石烂木中发现了几块陶瓷碎片……
他将瓷片握在手中,稍一用力,锋利的碎瓷就扎进了血肉。
他当年真是傻,居然妄想信任谢暄。
“啪嗒,啪嗒。”短促的声音让贺寻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刚回燕京,有些人就耐不住了。
贺寻弓着腰快步往柱子后躲去,手早已放在腰间的剑上。
“哎呦——”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人从墙上掉了下来,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贺寻耳力过人,这声音当真是耳熟。
探头一看,是一个身穿嫩绿色锦袍的青年人,那青年敲了敲墙砖,一件灰色的大氅从天而降,压在青年头上。
青年嘀嘀咕咕地披上大氅,这才转过身来。
贺寻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他的竹马之交——盛竹。
他理了理衣服,施施然走了出去,先发制人道:“盛岁安,光天化日,潜入丞相府,该当何罪?”
“啊——贺昀昀!你吓死我了!”盛竹被吓得魂都飞了,尖叫出声。
贺寻一听这称呼就满头黑线。
他刚出生时就已经拟好了“字”,为昀灼。
昀——日光也;灼——明也。
盛家夫人与璃王是闺中好友,常常带着小盛竹到王府玩,后来长公主认盛竹当了干儿子。
贺寻四岁半时已经开始一笔一划地摸索着写自己的名字了,一学会就迫不及待地到小盛竹面前显摆,用小树枝在雪地里写下自己的字。
小盛竹比贺寻小一岁,又开蒙较晚,看着两个长得差不多的陌生字一下子蒙了。
他一个都不认识。
俗话说秀才不识字,只读半边,而且火字旁和日字旁意思感觉差不了多少,主要是,不能被贺寻这小子看了笑话,他盛竹,也是识字的!
“匀……匀匀!”小盛竹非常激动,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原来你的字是贺昀昀呀!还挺好听的。”
“你!你个大字不识的……”小贺寻气得发抖,往雪地里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多写了一提,碍于面子用脚把雪踩了踩,盖住那两个字。
小盛竹自知理亏,像小鹌鹑一样缩在厚厚的小袄里。
后来小盛竹长大了,还是习惯叫贺寻为“贺昀昀”,而且还嫌“昀”没有“云”好写,课上传纸条的时候还总写成“云云”。
贺寻试图纠正,但听着听着竟然也顺耳了,觉得颇有大侠风范,就随盛竹去了。
后来盛竹也有了“字”,但却实在好认,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盛竹,字岁安。盛夫人就希望盛竹岁岁平安,开心长大就好,对盛竹的课业要求不高,合格就成。
在这样的管教下,盛竹从小就坚持着“合格万岁”的原则,把多出来的心思全放在了各种好玩的事情上,但是他胆子小,于是总是拉着好兄弟贺寻一起闯祸。
两人情同手足,在璃王与贺将军双双殉国之后,盛夫人力排众议,想要将贺寻接到身边,但这无疑是引火上身。
贺寻自知自己处境尴尬,不忍迫害盛家,不过实际上他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孩也没有选择权,不过是猛虎争斗的一块肉罢了。
最后谢暄这只狐狸胜出,名义上让谢贵妃收养了他。
听闻他被谢暄送去夏壶时,盛竹在丞相府门口闹了整整三天三夜,后来还是盛夫人出面接走的,搞得很不好看。
怪不得今天要翻墙来,估计是怕丞相府家丁一见了他就要把他轰走。
“盛岁安,别来无恙啊。”贺寻见到昔日好友,打心底里高兴。
贺寻早在回京前就给盛府寄了信去,盛竹自然早知道贺寻的打算,这才一早找来了丞相府。
他本有正事要讲,可现下见了贺寻,确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鼻头一酸就想哭。
“诶诶打住。盛岁安你可别整这一套,肉麻死了。”贺寻见势头不对,赶忙岔开话题,“我还想着明日去拜会盛夫人,结果你先来了。”
“我来是有正经事的。”盛竹吸了吸鼻子,声音压低了说,“你之前说让我们找一种异香,我们遍寻无果。但是今日青禾堂拍卖,压轴的是谢子誉那家伙的画,传言说,那画有异香。”
谢暄,字子誉,是先帝亲自给他取的字。
盛竹抿了抿嘴,又道:“但是想要的人肯定特别多,谁人不知当今圣人同先帝一样喜好丹青,尤爱谢暄的画,再过几天就是寿宁节了,肯定有不少趋炎附势之辈想要买来献给圣人。不过说来也是,当年我们在祈云山的时候,圣人就对谢暄青眼有加。”
“毕竟是太子太傅。”贺寻想到那个粘人精太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哼,谢子誉也是活该,好不容易考了个探花郎最后却做了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太傅,苦熬多年才官拜丞相。”盛竹自从谢暄把贺寻送去夏壶后就一直记恨着他,尽挑着他的痛处说。
见贺寻没说话,盛竹又道:“我母亲寻来两张票,今日你有事要办吗?没事可以同我一起去。”
贺寻刚回朝,圣人恩准他休息几日,等寿宁节后再上朝。
“好啊好啊!”
盛竹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又吓了一跳,警惕地循声望去才发现院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少女。
少女身着翠绿,耳朵上和贺寻一样戴了长长的耳饰,仔细看去,翠绿的绸缎上吊着几颗圆润的红豆,倒是别出心裁,活泼可爱。她头上两个小揪揪,右眼下有几小块花瓣形状的胎记,就像落花入水,很是特殊,脖子上还带了一个挂坠,像是……动物的牙齿。
山栀瞧盛竹一直盯着她右眼看,一点也不在意,朗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毒圣吗?”
盛竹反应过来是自己失礼,拱手道:“在下唐突了,不知姑……毒圣大人有何贵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寻随意地站着,本想着给他俩互相介绍一下,还没等他开口,盛竹一句“毒圣大人”就冒了出来,他心里觉得好笑,也就没有插话。
那边山栀听到这么一句“毒圣大人”,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面上更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快咧到后脑勺:“咳咳,本毒圣乃是贺寻的师姐,嗯……你既然是贺寻的好友,也可以叫我师姐。”
“毒圣师姐好。”盛竹乖乖地叫了一声。
贺寻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奇怪的互动,开口道:“好师姐,你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有损毒圣形象。”
山栀听了就不乐意了:“本毒圣就喜欢笑得眼睛看不见,管得着么你?”
“管不着管不着。”贺寻笑着摆摆手。
盛竹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心里也放松不少,看来这位毒圣是个好相与的。
见两人没再说话,又想起拍卖的事情,说道:“拍卖快开始了,师姐和我们一起去吗?只是我这边只拿到两张票,不过我可以在门口等你们!”
“没事没事,到了再说,话说拍卖有珍贵的药材吗?”山栀兴致勃勃,她还没参加过拍卖呢!
“可能会有的。”盛竹回答。
山栀闻言大喜,推着二人来到院墙前:“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山栀和盛竹简直是同道中人。
“我为什么要翻墙?”贺寻今日穿的是一件白泽袍,花纹繁复,十分不耐脏。
“我才不想碰到谢子誉,太晦气了。再说昀灼你轻功了得,不会弄脏你衣服的。”盛竹看贺寻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山栀也知道贺寻的洁癖,毕竟在雁门关,数九隆冬贺寻都要亲手一点一点地洗他那金贵的袍子。
咳咳,虽然她有时候也会把自己的衣服放进贺寻的盆里就对了。
于是她翻了个白眼,与贺寻约了个见面地点,不等盛竹多说就拽着他的后衣领,翻墙出了丞相府。
贺寻捏着手里的碎瓷,想着盛竹刚才的话。
谢暄的画上也有异香?
是不知情?还是故意为之?
我对这些艺术品的价格感知全部来自网络搜索,物价由多方面决定。
物价也是查阅后写的:1两金=10两银=10贯铜钱=1000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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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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