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知事情真假,可那是荣玄利用手下实权方可知晓,他们夫妻二人,在外人眼中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之选,自然无处得知消息来源。
就算是在自己最信任的祖母面前,闫姝也不敢去赌有没有暴露的风险。故而,她把这件事情的来源说成在宫中听闻,自然少去一些没必要的争论是非。
在她的目光下,老夫人嘴唇动了动,神情并未多变,只是开口时的低气压,仍昭示她心情差到极致:“竟有此事,我居然不知那些个婆子丫鬟都是些吃里扒外的!”
她几个字咬得极其重,显然气的不轻,闫姝抚上她的背,为她顺气,“非也,倒不是那些奴才不忠心,孙儿怎会质疑祖母的决策,我猜那些人可能是被人替换掉,成了旁人的助力。”
此话意有所指,老夫人年岁不浅,见到的大小事情自然不少,经过她只言片语的提点,自然能够管中窥豹,略有所得。
“世人皆道太子仁显良德,那只是未触及伤处,而现在看来,就是个道貌岸然,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老夫人年岁已高,已不想看见打打杀杀的事情。
“正是,我昨日进宫时方才听闻传言,太子早就将人接到别院养着,想必祖母这里收到的消息,应该是一切如常。”她叹一口气,心中其实是不愿意把祖母牵扯这件事里,可若不挑明,她倒是怕这边坏事。
闫姝深知祖母对表妹已经留有一线,不然何止是送到庄子上这么简单,她也心软,维护着孙氏的体面。
再者老夫人还有一种意味,便是给太子一个机会,这才对外称把表小姐送往庄子养病,只要太子有所表示,就算是把人纳做良娣,过了明道,闫家都不会把事情推至毫无回旋的余地。
可这太子是如何做来,居然偷偷把手插入闫家里,使得一手偷梁换柱,将所有人蒙在鼓中,肖想不费丝毫,人和权皆要得手。
“他既然不仁,何怪我闫家不义,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老夫人一巴掌闫姝搭在她腿上的手掌,气愤之下使得力道极大,显然到了火冒三丈的地步。
“这就是欺负人欺负到头上,那就别怪我不顾闫家脸面,也要出了这口恶气。”太子手中无实权,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老夫人有恃无恐,自然不怕对上太子。
毕竟太子欺辱文臣家眷一事传出去,伤的是太子颜面,助的是三皇子党羽,只要做的手脚干净些,不怕太子秋后算账。
绷紧着神经的闫姝见祖母情绪愈发高涨,怕把老人身体气出毛病来,也怕她又给自己来一巴掌,强忍手疼把人圈住,“祖母莫气,你要真暴露出来,不见得能在太子身上刮一层皮下来,反倒伤了闫家清誉。”
“我何尝不知,林帆和你大哥都未娶妻,是太子不做人事,要我如何忍得了这口气。”老夫人提及孙子们愁容满面,提起太子又恨恨磨牙。
“何止,太子现在攀上了王家这艘大船,他们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要传出什么来,王家下手肯定比我们更快。”闫姝仔仔细细地为祖母分析利弊,劝告祖母稍安勿躁,气大伤身。
闫姝也气恼太子所为,可戚安安的顺从更让人愤恨。
所有人都在救她,劝慰她,表妹却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这不比旁人行为更加令人心寒吗?
闫姝晃了晃脑袋,将心底悲凉藏起,说起自己计划:“此事我们全当不知他们作为,将计就计,毕竟宫中还有一位太子妃等着出手,我们要是在此事揭破真相,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大戏,祖母静等着就好,庄子里的事情照常即可。”
瞒天过海一计虽妙,要的却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只需维持现状,在背后默默添一把火,坐不住的人自己就会跳起来,她只怕这火不够旺,烧不到那些高位之人。
闫姝眸子里闪过光芒,思忖起将要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全身上下酣畅淋漓。
忽而,头顶一重,被人轻轻拍了拍,她回神看去,对上阳光下祖母弯起的眉眼,即使这双眼的眼角褶皱繁多,层层叠叠堆积着,像弯弯曲曲的渠沟,看起来并不是很美观。
可那双眼睛里满是柔情,是疼惜,是欣赏,是一丝不容易被人察觉的骄傲,“我孙儿聪慧,你说的对,祖母人老了,想法不如年轻人活络很正常,你夫家凋零,但并非池中之物,这京城危机重重,他兴许能护你周全,好好相处吧。”
闫姝心神一动,望进这双平静如湖泊的眼眸中时,思绪泛起,祖母情绪涨消太迅速,反倒像刻意为之一样,就好像……她在教会自己如何去思考,去保护自己一般。
这样的想法腾升起时,就如同疯长的蔓条似的,顺着思绪向四面八方张开。
顷刻,闫姝正确的认知到,她所思所想无误,祖母以往分明是不爱喜形于色的性格,何时像方才那般情绪外露过,那明明就刻意引导她才特意如此。
就如祖母以往所言,她不希望闫家的孩子不如旁人,在家比之表妹,出嫁相比之王采儿,她并不逊色于旁人。
祖母从来都在好好教导自己,她只是不爱说教,更愿意让自己去思考这些道理,如此费心,甘愿伏低姿态,只想让自己明白有时横冲直撞未必是得利者,屈居于幕后,纵观全局,方可知全貌。暂时的退让和忍耐,只是为了保存实力和争取时间。
祖母,比她想象中还要有大智慧,果敢通透,万万不能是她自己口中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闫姝鼻尖酸胀不已,趁着眼眶湿润前倚靠在祖母肩膀,免得再次招笑,“祖母胡说什么呢,你还年轻着呢,你得看着孙儿为妻为母,若是出门在外损了闫家名声,还得让祖母出马教训才行!”
“小淘气,嫁了人还这般调皮,也就是孙女婿惯着你,把你养得娇气的很呢。”老夫人笑着刮了刮小孙女的鼻尖,佯装听不出她一出口就满满的鼻音腔。
秋日正午的日光尚且温暖,照得亭子里一高一低的身影暖洋洋,恍若为彼此披上了一层金纱衣。
嬉笑声从亭子里传出,如此温馨一幕,引得另一侧长廊的人艳羡不已。
“夫人,咱不如也去亭子里坐一坐?”孙氏身边的嬷嬷看出主子心思来,不由轻言出声提醒。
“不了,这丫头幸得老夫人教导,也是好事一桩,我去了,反倒惹了嫌。”
孙氏揪着手中帕子,眼中看向亭子里的身影时,渴望神情几乎要溢出。可是她有什么理由呢?
她凭什么呢?
闫姝出嫁后,她不时去女儿小院里走走转转,更是想起自己以往做派,何止是教导过女儿一天,为了一个外人,她无数次误会毫无过错的闫姝,这让人如何不恨,如何不恼。
现下还能再看看人,能听见她的声音,已经是莫大奢望。
闻言后的嬷嬷,亦是不敢再出声提议,可是在侧目见自家夫人那般渴求痴望模样,她心中感慨万千,既知如此,何故以往总是不留情面呢?
李简昱布置的别院处,一丫鬟开门而入,径直走向端坐于树下的白衣女子,女子一根银簪高高别起发髻,左侧颈留半臂长发,姿态娴雅,目中带着些许迷茫。
此人除了是戚安安,还能是谁,她且见到丫鬟走来,忍不住开口问道:“今日外面可有信来?”
“姑娘还在等信吗?可是不曾有的,昨儿夜里我瞧二公子来了,还以为他给您带了。”丫鬟一把将手里的提篮放下,篮子里的青菜散下几颗,她不以为地揉了揉提篮子的胳膊,目光略了眼前人一刀子,心里滋生起怨念来。
偌大的别院就她一个丫鬟,美约其名地方是隐秘些,不能大张旗鼓,可粗使打杂还要烧饭,实在将人累的够呛,活脱脱是把人当成驴子一般使唤。
这娇养着的姑娘倒是清闲,每日不是栽花就是描眉,好福气的很呢。丫鬟满腹牢骚止不住,可偏偏还得认命将地上的菜篮子捞起来,步履匆匆地去厨房烧火。
戚安安挨了一顿埋怨,白净娇柔的面庞浮现些许红晕来,纯粹是被这丫鬟气恼到如此。
她此时无端想起闫府来,那些个仆人丫鬟,各个也是捧高踩低,却也断然不会这样嚣张,“呸,你个不尽心的丫鬟,不过是趁我落难,才受你刁难,我的好日子在后面,日后且有你好受的!”
她暗自恨恨磨牙,气恼自己被掩藏在别院良久,太子不闻不问就罢了,昨日放出去的暗卫到今日也无消息传来。
不对,戚安安压低了眉宇,望着丫鬟的背影透着其中的狠厉,她心道:该不会是这丫鬟中饱私囊,有意不给她传消息。
她沉思良久,越想越笃定就是这般。那暗卫的本领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人可是太子身边培养出的暗卫,身手格外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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