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了歪脑袋,在夜灯下转动僵硬的脖颈,一股疲惫感席卷全身。
闫姝过往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刻苦的时候,以前做孩子时,从不想着勤勉,而今成了婚,嫁了人,反倒认真拼搏起来。
这谁看了不得称赞一句,实在是倒反天罡。闫姝搁下手中的账簿,垂下眼睫,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
半响,她还是觉得不舒坦,探出食指和拇指捏着睛明穴醒神。倏然,一道温和余光扫来,“如若疲倦,不如早些歇息,并非需要一直陪着我,侯府亦无让新妇连夜赶工的条令。”
缱绻的话语紧接着是一声叹息,“我只是怕你嫌弃府中冷清,给你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木椅挪动发出刺耳音,在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神,不待闫姝懵神抬头,耳边紧随其后是踱步而来的脚步声。
她抬眼不解地看去,便见眼前撩过一片宽大月白衣袖。
闫姝呼吸一滞,瞪圆了眼睛目睹一摞账本,轻轻松松被一双大手搬离桌面,看得她只想直呼少侠好臂力。
“累了就不干了,这些不算问题。”荣玄笑语盈盈趁机抽走她面前刚放上的那本,还贴心地折出一个小三角,作为这页篇目记号。
闫姝默默无阻地看着他前后忙碌,瞪直的眼睛随着他动作左右摇摆,好似在说,“还能你这样?”糟糕,好像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她马上闭紧嘴巴,红润着一张小脸,暗自咂舌,恨自己在他面前失态。
要明白,活了两世,她闫姝可都是正儿八经的闺房姑娘,男子的手都没碰过,纯洁如雪。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可不是被眼前人迷的五迷三道,一心想要做个贤良淑德好娘子,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心里话抖搂出来都不知道。
“小呆瓜,哪有上赶着做苦工了,累了就休息,困了就睡觉,你可是侯府现今的女主人,何苦来哉把自己累瘫下。”荣玄一张极为出众的脸晃荡在面前,闫姝只觉脸颊疼了一下,就看见他瑰红唇瓣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讲些什么东西,脑子顷刻间只剩下一个念头,好看,想尝。
那直勾勾,明晃晃的眼神儿实在惹眼,荣玄勾动唇瓣,好心情地收回刚捏过闫姝脸颊的右手,“所以,你不能指望为夫我替你管家吧!”
“可你不是也在处理公务,我不想做拖后腿的那个。”闫姝俏红着脸,正了正色,稍稍控制目光从面前人的脸上移开。
少女轻盈中带郁闷的话语,一击必中在人心坎上。别别扭扭不愿意轻易袒露心绪,正是初萌情意的现照,任谁也无法拒绝此般真情。
不知是谁的心弦,忽而被拨动,在胸腔荡起不起眼却悠长的弧线,余力绵延一波胜过一波。荣玄想不到她困到眼睛都在打颤,居然是为了陪伴自己,让他本因公事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该怎么说呢,有时候眼前人的无心之举,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软。
烛火映人,不知是秋夜还有夏的闷,还是突然暴露了心绪,实在难为情。闫姝只觉脸颊烧得滚烫,她偷偷用手背试了试,认命地闭上眼睛。
果然不出所料,她现在脸上肯定红的如皇后娘娘种的大红牡丹。
不,不对。
闫姝心乱如麻胡乱地想着,她不一定有牡丹华贵美丽,肯定丑的像猴屁股一样讨人厌,丢死人了。
倏然,那本站在桌子旁的高大修长身影,缓缓蹲下身去,一高一低的身影缓缓持平成一条线。
荣玄漂亮凤眼眨了眨,眸子中的神采看人时轻如云彩,想要将面前人包裹入云端。
他目光由下看上去,忽而一顿,眼神清明几分。
荣玄此时才注意到,闫姝规规矩矩并拢着双脚,弓着腰,紧紧抓住衣裙不松手,脑袋更是埋得极深。像是老侯爷养的那只画眉鸟,受气时就爱把头藏进羽翅下,怎么逗都不肯见人。
看出她此刻拘谨,容玄回忆起闫姝住在闫家时的偏僻小院里,应当也无人教导她,正常表达关怀和情绪是一种寻常事。
他能懂她内心深处的泥泞,闫姝恐惧着在她示好时,旁人报以的嘲笑与不以为意。
荣玄口中呼出一口气息,虽知晓她为何如此,但头一次遇此情况,怕吓到人,他的手掌握成拳又松开,轻声催哄着道:“你怎能这般想,你可是忘记为夫任职官位,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况且……”
闫姝被他的话吸引住目光,一抬头就望进荣玄幽深如泉的凤眸里,“况且?”
“况且我还有你陪着,这不比以往来的更轻松自在。”荣玄牵住她冰冰凉凉的手掌,双手合十将小手包在内里,他勾唇一笑,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褪去外表清冷,气质都开始诡魅起来。
“更要说起来,有姝儿这般娇俏的美人在侧,让为夫也实实在在体验一回红袖添香,实在胜过世间神丹妙药,是独属于我的一味良药。”荣玄捏住闫姝要抽回的手,看她躲闪不掉的目光来回游弋,就是不愿与他对视,委实有趣的紧。
可见姑娘不作答,他故作困惑不解,歪着脑袋将面颊贴近人家手心,眨动浓睫黑眸,感受到手掌凉意后,他眸光黯淡几分,低落着情绪凄凄哀哀问道:“难道为夫说的不对吗?”
纯白如纸的闫姝哪儿见过这种大阵仗,谁敢想,平素冷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冰美人,私下竟是这般嘴脸。
身有仙人之姿,犹作为邪魅。
让人羞也不是,恼也不是。
哼,活是个磨人精。
她就不该好心多问这一句。闫姝如是想着,手下愈发用劲儿,想把手掌从容玄脸边抽回来。
“笃笃。”
忽然,两人拉拉扯扯间,听见门外乍然响起敲门声。荣玄目光一凛,反应极快,手下动作不断,飞速起身先将闫姝抱入怀中,“谁在外面!”
“回禀世子爷,奴婢刚接收前院消息,外面有位贵人找您。”外面响起丫鬟回应的声音。
“夜已深,不如让那贵人先留下名讳,我明日自会登门拜访。”荣玄脑子里迅速转过一圈最近打过交道的人,最可能寻他的人是暗卫营的下属,但一般会有卯星传达,且不会这般明目张胆走大门。
那只能是某位京城人物上门,才会有前院侍卫来通知。可他白日里的伪装,是个不问世事的闲散人等,谁又会特意半夜来登门,总不可能是来讨杯茶喝吧?
“那位贵人坐在马车里,看不清楚容貌,他说了,只能等世子爷亲自去见人,不然他便直接回去了,明日也不必登门。”守夜的意欢勤勤恳恳地传话,将那守门侍卫的一言一行原原本本的告知。
蹊跷,他荣玄一个闲人,竟还会被人连夜拜访,确实格外可疑。
这时,埋入荣玄怀里的闫姝,废得一番功夫,才得以脱身喘口气,“既然人家点名道姓,要世子爷您去一见,自然是得要去。”
她听出此人来者不善,可见必然是有不同寻常之处,若要等明日兴许真错过重要信息,那才是得不偿失。
闫姝目光坚定,牵动荣玄本就心生迟疑的内心,“你去回话,且让人等半柱香。”他对外面丫鬟吩咐道。
而后,他握住闫姝的双肩,正色地对视她的杏眸,“等我回来。”
语闭,荣玄亲昵着不舍地蹭了蹭她的额头,“算了,你还是早些歇下,我该是会回来很晚。”
闫姝面容绯红早已退下,她弱弱地应下,看着他熟能生巧地坐上轮椅,将自己打理一番,走上前去“我送你出院子”。
她内心之中,亦是狐疑来人是谁。只是将人送出院子后,荣玄便让侍卫接手,不愿她在外受了冷风。
无奈,闫姝只得回房,她枯坐桌前沉思,心中盘旋着疑问不安,怎能如愿安心睡去。
活泼跳动的烛光灯芯噼啪作响的燃烧着,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眉眼隐藏在鬓发之下,让人看不真切其中孕育的波涛汹涌。
半响,蜡台上早已留下许许多多斑驳蜡泪,有的甚至溢出蜡台,流满到桌面,在触及到寒冷如冰的桌面时,结块成一个个豆大的蜡印。
集合近些时日荣玄与她吐露的京城变化,以及严峻形势多般形成因素,纵容闫姝再不愿相信这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也得平复心情,确认今夜忽然到访的人,正是现下京城储君之位争夺中,热议里的另一位人选——三皇子。
漆黑如墨的夜空里,不知何时布满乌云,见不到一颗星子闪烁。通向前院的长廊,房檐上挂着的灯笼早已经被夜风吹灭,让人都看不清楚前行路线,似有黑云压城之势。
好在来接人的侍卫手里提着一盏明灯,轮椅设计的轻便,只需一只手也能推动,很快,两人顺畅地到来前院大门边。
隔得很远时,荣玄便已经透过开了半扇的大门,看见如一点红星的灯笼照亮着门外一辆马车。那是一款非常普通常见的马车,外观没有任何家族标识,就连赶车的马夫都平平无奇,让记忆力超群的荣玄都想不起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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