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回到山洞时，千歌正在打坐修炼，嗅到食物的香气后猛然睁开眼。
“我闻到了肉的味道……”千歌捂着开始不争气咕噜叫的肚子尴尬挠头，在知微眼神的示意下跳下床老老实实坐在火堆旁。
今日的饭菜是千歌许久不曾吃过的闷仙鸡，配两道青菜和一碗白粥，引得她食指大开。
“荤食于修炼无益，今后还需要戒了”知微淡淡提醒。
千歌没反驳，这话她娘亲和炽阳神都说过。
她偏爱凡间吃食，为防止吃太多杂食阻塞经脉，娘亲就在药铺里种了许多凡间的青植，用灵水灌溉，去除了浊气后亲自下厨给她改善伙食。
修仙从不忌杀生，但娘亲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宗门之女，又修炼治愈术，鲜少杀生，千歌不愿娘亲做不喜欢的事，就拒绝了养灵禽，是以自己几乎近一年才能吃上一次荤腥。
修炼上来后口腹之欲就会淡去，知微的话说不说都一样，她全没在意，夹了一口鸡肉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
知微静静看着她，没再继续劝，凡间灵气覆盖，即使肉食浊气也少了很多，无伤大雅。
直至千歌吃完，知微将碗筷收去拿出一套弟子服让她换上。
“今后修炼莫要急于求成，也不必在乎他人眼光”知微提醒千歌，“若受到欺负可以同我说”
千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像自己娘亲，正想反驳，又听知微略沉语气道:“听话”
“……知道了”
晚上，千歌紧张地裹着被子催知微离开，在对方隐隐发冷的神情里坚持道:“男女授受不亲，知微，还是回你住的地方吧”
知微静默片刻，不顾千歌反抗钻到床内侧将挣扎的人抱紧了，“别闹，快睡吧，明天送你”
千歌觉得知微太没有边界，刚要再一次偷爬下床，就又被捞回怀里。
她不想和知微起争执，压住要蹦出的火气，攥紧玻璃珠子不安道：“知微，这样是不对的！”
这种关系太亲密了。
困意无来由的袭来，她上一秒还在想着如何劝知微，下一秒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知微坐起身，指尖灵气还未散去，施法让怀里人睡得更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躺回石床。
“不对吗？”他看着头顶的洞石，“你又如何呢？”
*
翌日，天空下起了雨，甲子班吵闹的声音随着准时踏进班内的白靴静了声，夙华站在门口，环视一圈班内的气氛，冷淡朝外面道:“将人带进来，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吧”
知微牵着千歌手腕走向最后一排，因昨晚被迫同寝的事，后者面色还隐有不快，被扯着坐到最后一排后才拽住欲离开的知微，环视周围打量的视线欲言又止。
“散学后我来接你”知微不等千歌再说什么，拍拍她手背转身离开。
人一走，周围就爆发了激烈的讨论声。
“我看到了什么？！是知微仙君？”
“知微仙君亲自来学堂送人了？那人是谁？！”
“我记得知微仙君一直独来独往……”
“安静！”严厉的声音霎时打断了周围的讨论。
夙华冷酷的眉眼扫过一圈，最终落到被周围议论声打得措手不及的千歌身上，“又不是双脚断了，以后自己来上课！”
千歌凝眉移开视线，敏感的直觉早知道这人对她不喜，他就是当初将自己抓回来的那个人，下手很重，早有怨气。
因中途入班，上午的课理论知识千歌听得一头雾水。
甲子班年龄差距不大，普遍在15-19之间，却已经绕过基础凝气的阶段，开始学习各种法术的应用。
千歌对灵力的运用扎实，术法却只会御风和天火，最基本的符篆、炼丹、练器、阵法、御兽的使用几乎是一窍不通。
虽说术法有专攻，但对其他能力原理完全不懂的少有人在，授课老师面色不快，扔了一堆竹简要她从头学习，便不再管她。
千歌紧锁着眉头，抿唇拿起一支竹简注入灵识，密密麻麻的文字浮现，浩如烟海的知识量惊得她呼吸一滞，如此多的基础功课，没有老师辅导，单靠她自己何时才能学完？
午时，就有得了闲的人凑上来打听千歌的情况。
甲子班本都是天之骄子，多眼高于顶，少有主动凑上前，千歌猜到是因为知微的缘故。
跟前的是一个扎着双马尾别着精致首饰的少女，表面看着活泼开朗，还有一点娇蛮与天真，应是没因神魔战受到连累。
千歌心里划过一抹异样。
少女性子急，三两句话过后就暴露找千歌的目的，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和知微的关系。
千歌阖目，捏着竹简的手指泛白，再听不得她的碎碎叨叨，拿起竹简绕开少女出了学堂。
被如此落面子，少女面上挂不住，不满地哼了一声，嘟囔道：“基础术法都没学的人，怎么进的甲子班”
“秦可鸢，你能别打扰别人学习吗？”另一少女放下手持铜镜面色不悦地看过来，“伏灵山秦家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聒噪的弟子？”
被点名道姓，少女立刻急眼了，抽出善用的武器长鞭直接破开跟前的桌子骂回去，“韩芯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当别人看不出你对仙君的心思”
韩芯颜倒不否认，撂开铜镜撩起头发悠然道:“仙君亲自送来的女人就算资质不高也必有特殊之处，这你也要去招惹，还能再蠢点吗？”
说到这里，就有人好奇心被勾起来，伸手戳了戳旁边好整以暇看戏的少年，“宋微生，你说说那女人会是何人？”
此话将周围人的目光引到宋微生身上，少年懒散的目光环视一周，沉默片刻，促然笑了一下，微微直起身摆弄着折扇低喃道:“当年炽阳神寸步不离带在身边的女童，没想到竟然没死”
此话一出，周围立刻静了下来，上阳宗竟然还有人存活？！
千歌找了一个偏僻的竹亭静下心来琢磨竹简的内容，风吹斜细雨浸湿了衣裳，晦涩难懂的口诀一如当年初学天火遇到的阻碍，千歌皱紧眉头，一字一句掰开了细细理解，才终于弄懂竹简所说意思。
脚步声由远及近，千歌收起竹简转身，便看见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撑伞而立，“钱长老喊你回去”
少年身姿欣长，目光温和，递过来一把伞，自我介绍道:“我叫顾玄，和你同一班”
他全身散发着莫名的善意，千歌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将少年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检查自身是不是哪里穿的不合适时，才收下伞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顾玄，身背碎火纹长枪，因年少缘故，额间红色印记若隐若现，火行资质应是绝佳。
千歌这般想着，垂眸握紧了伞柄，而且，他的眼睛像炽阳神。
下午本来是实战课，因雨天的原因换成了理论课，千歌回到学堂时停住脚步，环视一圈周围莫名其妙的视线，藏下疑虑回了自己的座位。
绕过基础术法的进阶教学堪比天书，千歌听得云里雾里，不得已捡起基础竹简艰难地啃起文字，一直到散学都曾移动过身子。
阴影投到桌面，千歌还沉浸在书里的内容，直到被单手从身后拦腰抱起才惊觉。
“知微？”千歌还不忘抱着竹简，察觉自己滑稽的姿势，连忙道:“你先放我下来”
“又不是什么话本，让你这么入迷？”知微扫了一眼满桌的竹简，统统收进储物袋，挂着人就往外走。
出了班级，千歌才注意到外面围了一圈人，又着急地拽了拽知微衣袖，见他没有放自己下来的意思，甚是丢脸地用竹简掩面，企图逃过周围怪异的目光。
“仙君！”
熟悉的声音吸引千歌的注意，握着竹简的手顿住，是那个叫顾玄的人，言语轻快带着敬意，仿佛和知微认识。
知微已停下脚步，目光淡然地看着上前行礼的人，“去后山等我”
“是！”顾玄甚是听话地抱拳行礼离开。
千歌还在出神中，转眼就被带到了山顶的一处洞府门口。
知微将人放下，“以后你便住在这里”
桥亭水榭，仅洞口的装饰就透着别样的雅致，不像是给普通弟子住的，千歌心里藏着事，无心细究洞府的景色，攥紧衣摆唤了一声，“知微……”
“此处安静，无外人来访，你可安心学习”知微将储物袋递与千歌，“我还有事，等我回来”
千歌知他要去找那个叫顾玄的人，急忙拽住他衣袖，“你是……平遥宗的人吗？”
她问得忐忑，仰头看向这张对她来说不算熟识的面容，想起平遥宗人对他熟悉的模样，又道:“炽阳神……他从未……”
她再说不下去。
两人之间有一时的沉默。
“我乃散修”知微目光平淡，一点也没因曾经对千歌说谎而愧疚。
“那天火……”
“习自一个女子”
“是谁？”
知微不再回答，垂眸静静和千歌对视，又道:“她死了”
他眸色讥讽，又掺着千歌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似悲哀，千歌不好再问。
直到人离开许久，千歌还立在原地。
知微真不是炽阳神徒弟......
那个女子是上阳宗人吗？
不安地攥紧手中的竹简，再看一眼知微消失的地方，千歌逼迫自己不往最坏的方向去猜想，转身冲进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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