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听到钱意的话，有瞬间的僵硬。
带着伤心的表情，小心仰头看了眼钱意，又四顾环视了场上其他人，发现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后，才低下了头。
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明烛皱眉看着赵云，已经信了钱意的话。
虞渊站在最后方，歪着头目光定在了荼白脸上。
察觉到他的注视，荼白回望过去，轻轻摇了摇头。
钱意说的斩钉截铁，但钱思宇依旧坚定地站赵云。
“活着的时候不是个明白人，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钱思宇实在是没忍住，继续嘲讽道：“说我妈害了你，倒不如说是你怀里的心肝小宝贝害了你。”
“活着的时候栽她手里，死了那么多年还是没长记性，又被她拿捏的死死地。你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钱思宇表现出了十足的战斗力。言论过于无畏，又把钱意整破防了。
他手指着钱思宇，气的浑身发颤。
“你......”
没等他抖着嗓子说完话，被钱思宇护在身后的赵云站出来了。
上前两步，一巴掌把他指着钱思宇脸的手拍了下来。
这次，她的手没有落空，实打实的拍了上去。
钱意当鬼之后，已经几十年没有疼痛的感觉了。这一巴掌的疼劲儿上来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赵云，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有什么不敢的？”
赵云本来顾忌着钱思宇，不想跟钱意撕得太难看。毕竟为了一个已经去世那么多年的人，影响到母女感情，不划算。
所以，从见到钱意和周雨的时候，就一直在保持沉默。
但是，这个男人太过蹬鼻子上脸了。对女儿也没有一点慈爱之心。
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再给他留脸面。
几十年的生活磨砺，让赵云成长了很多，对着钱意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一脸平静的说出劲爆话题。
“你不提，我都懒得说。”
赵云自上而下打量着钱意，又把视线挪回他的脸上，看着他依旧“纯澈”的眼睛，凝眉问道：“是我逼着你出门的？下着大雨，女儿发高烧，我自己一个人带着她去看医生。你人在哪儿呢？你敢说吗？”
“你父母为了给你留点脸面，硬对外说你是出门找我跟宇儿的时候，遇到的意外。实际上，你到底为谁出的门，以为真的没人知道呢？”
钱意的鬼魂状态保持在了他去世时候的年纪，而立之年的男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本来看到已有半头白发的赵云，是很得意的。
可没想到，赵云却没有因为老了，容颜不再而在他面前自卑。
钱意有种错觉，总觉得现在的赵云顶着这张脸，训他好像是在训儿子。
本来只能仰他鼻息的人，翻身成了俯视他的人。
这是钱意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
周雨一直在注意钱意的状态，看他被激怒，赶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对着赵云小心赔不是道：“姐姐，你误会了，意哥哥不是怪你的意思，他.....”
她是怕钱意愤怒之下说出什么话，更激怒了赵云，可惜，还是没按住钱意，没等她说完，钱意就迫不及待地对着赵云和钱思宇开炮了。
“为谁出的门？当然是为了接你们母女俩。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雨出门，被路边的树砸到，丢了命！”钱意刚开始说的时候略微有些心虚，但是想着，最开始发现他尸体的人已经被父母打点过了，赵云未必知道事情真相，又变得理直气壮了。
“我为了你们母女俩，英年早逝，你们不说心有愧疚，多给我整些祭品，还苛待我。”钱意转头看向荼白，寻求认同：“大人，您说，她们母女俩是不是不太像话。”
这个时候，周雨也意识到，与赵云争论毫无意义，判决权掌握在荼白手里。在荼白面前争取好印象才是最重要的。
对着她卖乖道：“大人，姐姐跟意哥哥不是故意在您面前争执的。您不要生气。”
“我们已经是鬼魂状态了，地府的福利也都挺好的，本来跟人间不用有纠葛的，是我太喜欢意哥哥了，想嫁给他，跟他做对真正的夫妻，可地府的制度不允许，意哥哥才会找上您，申请离婚。”
“谢谢姐姐把点点，哦不，是思宇，抚养长大。”说着，弯腰对赵云鞠了一躬，“我只是十月怀胎，挣扎了一天一夜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养过她一天。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孩子不愿意认我这个母亲是正常的，我没有怨言。”
强忍哭声，周雨继续说道：“但是，姐姐，实在是对不起，我跟意哥哥是真心相爱的。希望您成全我们。我愿意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回报您。”
“大人，意哥哥只是太想女儿了，以为是姐姐教唆思宇不尊生父，才会这么说，故意跟姐姐斗气，其实他不是真心想要补偿。我们的诉求，其实只是离婚而已。”
说着，手挽上了钱意的胳膊，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说是吧，意哥哥？”
看到周雨的眼泪，钱意心疼的不行，哪还想得到别的，她说什么都是直接点头的。
这种性格，赵云输给她真的不冤枉。
但事情真相如何，不是凭她说的。
荼白看着周雨，勾唇无声地笑了一下：“赵云，你怎么说呢？”
钱思宇是女孩子，养育女孩本来就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给她更多的爱意浇灌。所以，赵云从来不会在钱思宇面前说她父亲的坏话，说她父亲眼里没她。
没有跟她提过她的生母，也不是怕钱思宇知道自己不是她生母，以后不孝顺自己。而是怕钱思宇知道她的身世之后，产生负罪感。
更怕，钱思宇觉得她的亲生父母都不爱她，对她自己产生质疑。
赵云把她从一个小婴儿养到现在，爱她早已胜过爱自己。
但这并不代表她一点不在乎，钱家和钱意对自己的欺骗。
早前钱思宇年纪小，三观未成，赵云不敢做什么。可现在，钱思宇早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成熟大人了，又那么坚定地维护自己。
所以，赵云再无顾虑，势必要跟钱意掰扯清楚，出了这么多年的怨气。
听到荼白的问话，半点没有犹豫地就揭开了钱意的遮羞布。
“离婚没问题，这种男人本来我也不稀罕。”不等周雨笑脸完全露出，她又接着说道：“但有些事，还是要说道说道的。”
“钱意去世前两天，我下班回来发现宇儿发了高烧......”
当时城里的儿童医院在城南，离钱家有段不小的距离。坐公交车绕的太远，骑自行车更快一些。
但钱意忙着他的画作，不愿意跟赵云一起送孩子去医院。
赵云没有办法，只能求助邻居。最后，是才十多岁的沈亮陪她一起去的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点送来，孩子就要烧成肺炎了。
钱家父母嫌弃钱思宇是个女孩，一直不想养她，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去医院看护。
钱意除了把钱思宇抱回来的那天，之后再也没抱过钱思宇一次。
只在闲的时候，凑上来逗逗孩子玩儿。孩子生病，他也没有露过面。
赵云不敢放松，跟单位请了假，衣不解带的在医院照顾钱思宇。
到第四天，钱思宇病情稳定，可以回家的时候，却被人告知，钱意死了。
赵云回到钱家，所有人都告诉她，钱意是为了她和钱思宇才丢了命的。
头天晚上下大雨，钱意担心她们母女俩在医院冻着，夜里冒雨去给她们送衣服的时候被树砸到，结果夜里没人注意，错过了救治时间。
她仔细查看过钱意的伤口，发现确实是被东西砸到的。可她怎么都不相信，钱意是为了她们母女出的门。
最终，赵云在钱意书房找到了周雨约他出门的信件。约的时间，正是钱意遭遇意外的那天。
“什么信不信的，我不知道。都这么多年了，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云早就料到钱意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惊讶。
“你当时出门穿的衣服上，有垂丝海棠的花汁。当时天气冷，整个玉都只有你跟周雨约定的地方有垂丝海棠盛开。你们约在那里，本就是为了看花。”
“我事后去看过，那边有棵腐朽老树，被风刮断了，据说还砸死了人，附近的人都知道。”
赵云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钱意依旧不承认，他是因为跟周雨偷情，才会冒雨出门，最终丢了命。
他以为，这么几十年过去了，证据早就没了，所以咬死了不承认，赵云就拿他没办法。
可钱意还是不够了解赵云。
“谁说没证据的。”
因为证据充足，所以赵云格外有底气。
“那件衣服、检测报告还有你跟周雨的信，我都好好放着呢。”
“本来打算等死之后，让人一把火烧了带到地底下，没想到居然不用等到那时候，还能有用到这些东西的这一天。”
钱意初听到时，有些害怕，后来想想，赵云可能是在唬他，又镇定了下来：“那你倒是拿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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