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荼白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虞渊拿出了一沓A4纸。翻看了一下，找出一张除了具体时限，其他条件基本与两人刚谈的没有差别的协议。
荼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是有备而来。”
虞渊回了个灿烂的笑容:“没办法，失眠实在是太痛苦了，有点希望就想死死抓住。”荼白在他这里，是个一言不合就跑路的形象，虽然有契约也未必遵守，但只要她签了，他才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荼白没接那张协议，反而拿过了剩下的一沓纸，随意翻看内容。
里面有些条件虞渊让步很多。
但最终，荼白还是认下了最初谈好的那个协议内容。君子一诺，一言九鼎。荼白虽然不算什么君子，却也自认不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人。
荼白拖着行李箱，跟在虞渊身后走进别墅，仔细打量周围环境。
虽然来过一次，但是上次来的时候睡过去了，下车之后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猫身上，也没时间好好观察一下他这房子。毕竟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还是要了解一下才好。
别墅自带一个小庭院，院子里除了一棵还没她膝盖高，看不出品种的枯树之外，什么都没有。别墅内部也是极简风，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
毫无生活气息，像极了样板房，还不如酒店，最起码酒店灯光是暖的。
荼白忍不住探究，眼神在虞渊与屋内摆设之间来回转动。有些搞不懂这人。
你说他不讲究吧，他买的房子，就算荼白再不懂风水也能感受到，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好地界，待在这里，头脑清明，身心舒畅。
但你说他讲究吧，屋里又布置成这样。难道有高人指点过他，说这样能保持更好的运势？
虞渊径直往里走，把一楼两间客房都带荼白看了一遍。
“三楼是我的工作室，二楼是我睡觉的地方，也是我主要活动区，一楼只有两间房可以住人，随便你选。”
两间房都差不多，空荡荡的，一无所有。虞渊不喜欢自己的私人领域进外人，这个家，只有黄有宁会偶尔拜访。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有其他人住进来，自然也没准备床和其他用具。
“家具你可以自己挑，今天就能让他们送过来。你的房间，你想怎么布置都行。”虞渊看荼白面色不对，赶紧补充道:“全部花销我来承担。”
荼白正要开口，虞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赵姨，”虞渊接通电话，食指放在唇上，示意荼白不要出声，“在家。”
不用他说，荼白也知道闭嘴。电话那边的人很可能就是她的任务对象，荼白悄悄往前站了一步，想试试能不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好。”虞渊看着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荼白，嘴角漾开一抹笑意，“我这边还有个助理，能不能带她一起过去啊。”
“好，谢谢赵姨，我们等会儿就到。”
虞渊手机功能太好了，荼白的位置并不能听清对方的话，只隐约听到一点声音，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虞渊答应了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荼白直起身子，看着虞渊问道:“什么情况？”
“如你所愿，带你去见赵云。”
荼白站在厨房的水槽边，一根一根地洗菠菜。时不时扭头看一下院子里的赵云。
她跟虞渊俩人到了赵云家里，只来得及跟对方打个招呼，就被虞渊带着进了厨房。一个做饭，一个洗菜。
而主人家则坐在外面，喝着茶看书，优雅端庄，气质斐然。
荼白把洗好的菜递给虞渊，靠在岛台上，借着前面虞渊的遮挡，肆无忌惮地观察赵云。
资料显示，赵云已经63岁了。可她今天见到的这个人却显得过于年轻。
26岁丧夫，自此独身一人把女儿带大。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可这些苦难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刻下痕迹。
她平静温和，对这个世界抱有极大的善意。这种善意，连荼白这个第一次跟她见面的陌生人都能轻易感受到。
美丽，善良又痴情。这样一个样样拔尖的妻子，钱意却不想要。
荼白对这段长达四十年，横跨两界的婚姻纠葛更感兴趣了。
一顿宾主尽欢的晚餐过后，赵云跟虞渊去书房谈工作，荼白坐在客厅，翻看赵云粉丝给她做的作品集。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跟她婚姻有关的只言片语。
书房内，赵云跟虞渊谈的也并不是工作。
“老实说，这个助理真的是助理？”赵云笑着打趣虞渊。俩人做邻居有四五年了，她可从来没见过虞渊带助理上她家。而且，两人之间的相处也不像是老板和助理。
她还没见过哪个助理对老板这么随意的。
虞渊看到她眼里的促狭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他跟荼白的关系。本要解释清楚，转念之间却变了想法，吞吞吐吐道:“嗯，目前还是助理，特别助理。”荼白需要从赵云身上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不解释大概更有利于荼白的行动。
看他这表现，赵云以为自己真的猜对了。眼里笑意更深。
她自己独身三十多年，虽然不觉得人一定要结婚，或者是有伴侣，却依旧为能感受到年轻人或热烈或勇敢的爱意而开心。
通过这几个小时的接触，她看的出来，荼白是个好女孩，但是明显还没长出情筋。虞渊这小子，还有的努力咯。
道别的时候，荼白虽然看出来赵云望向她的眼神略微有些热切，但是因为没有恶意，所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赵云与钱意的女儿钱思宇的身上。
荼白跟虞渊离开的时候，正巧碰上钱思宇回家，两方打了个照面。就是这一面，让荼白发现了很大的问题。
钱思宇面相有三分像赵云，只是赵云偏温柔，而钱思宇眼神更加凌厉。单独看两个人，没办法把她们联系在一起，可当两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很轻易就能看的出来，俩人有血缘关系。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钱思宇不是赵云的女儿，你知道吗？”荼白进门就问道。
显然，虞渊也并不知道这件事，“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保真吗？”
荼白盘腿坐在沙发上，面色复杂地看着对面的虞渊:“合着你跟赵云是假熟吧，一句不问就把她卖了，对她的事情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纯粹就饭友关系？”
虞渊面不改色，为自己辩解道:“赵姨不是那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这些年虽然追求者很多，但她本人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一心守着女儿过日子。从上次陈遇卿的事情我就看出来了。鬼差大人秉公执法，嫉恶如仇，赵姨只要不是过错方，你就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还顺便捧了荼白几句。
荼白听完这话，露出一副吃了柠檬的表情，继续问道:“那你对她那个已经去世多年的亡夫钱意，知道多少？”
虞渊仔细思索了很久，久到荼白已经从行李箱里掏出了符纸朱笔预备画符的时候，才开口道:“她没有直接提起过这个人，但是，他们夫妻感情应该很一般。”
“网上提到她，必要说她跟钱意之间的凄美爱情。都说钱意惊才绝艳，是当时有名的青年才俊，又死在了两个人感情最浓厚的时候，所以赵姨对她念念不忘。可我从来没在赵姨家里见到她缅怀钱意的任何痕迹。”
“公开采访里也没有提到过，目前来看，她没有再婚，应该不是像外界说的那样，爱惨了亡夫，为他守节。事实相反，那个钱意很可能让她丧失了对婚姻的期望。”荼白把画好的符箓递给虞渊，接着补充道:“问题的关键，很可能跟钱思宇的身世有关。”
可惜，赵云家里有高手布的阵法，符箓用不了。入梦术刚用过，再用她的身体支撑不住不说，有阵法的作用，也不一定会成功。所以，这个案子，还是得老老实实调查前因后果，用不了超科学手段。
荼白的事情告一段落，虞渊开始关心自己的事情了。
“今天还是符箓吗？既然你都在这儿了，时间还早，不如想想不靠符箓怎么治好我的失眠怎么样？”
荼白冷笑一声:“我在你家，连个能睡觉的床都没有，房间里只有四面白墙。就这样的待遇，你确定要让我现在想别的办法给你治疗失眠？”
虞渊不提，荼白还打算凑合一下，没想到他还有脸提，这下荼白可忍不了了。抬手活动手腕，来回握拳伸掌，目光从自己手上移到对方脸上，“其实，也不是不行。”
说着，手就开始往虞渊脖子后面比划。
虞渊大步一跨，赶紧弹开了，转身就往二楼奔去，在这种危机时刻，也没丢掉手里的符箓。
“时间不早，我先睡了。整栋别墅，除了我的房间，其他地方你想睡哪儿睡哪儿，想怎么睡怎么睡。”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出现的，是关房门的声音。
确定他人已经进屋之后，荼白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火速打开搜索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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