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热烈渐渐在微风中淡去，阳光虽依旧灿烂，却少了几分灼人。
“真的不用我跟过去吗？”孟钰玲不死心地问道。
“真的不用。”沈确停下了收拾的动作，无奈地笑笑：“九日的时间我基本上都在贡院里，你去也只是独自干等，何必呢？”
临近秋闱，孟钰玲作为旁观者的心态都比沈确着急。
成败在此一举，三年里日复一日的坚持和努力为的就是这一刻，这种孤注一掷没有退路的感觉使得她焦躁不安。
表现出来就是她给沈确炖了无数锅补汤，行囊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叮嘱的话车轱辘重复说。
沈确知道她是挂心，是担忧，所以对于孟钰玲异常的举动全盘接受。炖了补汤，那就喝，行囊拆了，那就重新装，话语啰嗦，也耐心应和。
最后，还是沈母看不过眼，拦住了孟钰玲，才没愈演愈烈。
“好了。”见孟钰玲闷闷不乐的，沈确掐了一把她的脸颊肉，“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墨竹也跟着。”
“我知道。”孟钰玲丧丧地低下头，拨弄自己的掌心，“但我就是没办法控制住我自己。”
“嗯……那你多跟小铃铛吵吵嘴吧，总不能我走九日，你就茶不思饭不想九日。”沈确沉吟了一会，提出了一个离谱的建议。
“我没听错吧？”孟钰玲被逗得绷不住，嗔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小铃铛的好爹爹。”
“没办法，谁叫爹爹的夫人心情不好呢，只能小小牺牲一下她，做个开心果了。”
沈确说的坦然，全然没有雇用小童工的愧疚。
“真该让小铃铛听听你说的话，看她还好不好意思老是说爹爹好娘亲坏的，她就是被你蒙骗了。”孟钰玲皱了皱鼻子，对小铃铛区别对待的态度有些不满。
不过，这说到底，其实也跟沈确无关。
孩子老说孟钰玲坏，那是因为孟钰玲不顺着她的意，老是在小铃铛耍泼的时候跟她唱反调，十次里必有十次被逗哭，毫无例外。
所以，也不怪小铃铛说娘亲坏了。
但吵归吵，闹归闹，小铃铛还是跟孟钰玲最亲。
就比如现在，倘若是孟钰玲要离开九日，那场面就不是像送别沈确这样默默伤心了，肯定得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逼得孟钰玲不离开或者带着她一起离开才罢休。
“爹，爹，走了，没，铛铛，找。”被沈母抱在怀里，尽管还不懂分别的含义，但小铃铛已经会本能地阻止亲近之人离开。
可见周围的大人纹丝不动，自己只能看着父亲的马车渐行渐远，着急，委屈和不安在小小的心头汇聚，她小嘴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出来。
“乖乖不哭，爹爹只是去九天，很快就回来了。”沈母擦掉小铃铛脸上的泪水，哄劝道。
可小铃铛哪里听得懂，时间对她来说是个模糊的概念，她不懂大人为什么要离开，也不知道大人要多久才会回来，她只知道，眼前的别离让她恐惧。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孟钰玲和沈母两个人轮番哄了好久，才止住她的泪。
“哒哒哒哒。”马蹄践踏尘土，带起阵阵黄沙飞扬。
比起懵懂的孩子，大人对情绪的控制能力显然更佳。
尽管不舍，可沈确也知这是为了家人博得荣华富贵的机会，所以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闭上眼，靠在车厢上，心里默默背起了书。
一路急行，花了半上午的时间，终于到达了省城。
穿过高耸的城墙，内里街道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商队载满货物的马车缓缓驶过，马铃叮当作响，身穿华服的公子小姐或骑马或乘轿，穿梭其中。
两侧，餐馆、茶馆、包子铺林列，蒸腾着食物的香气，街前的小摊小贩们吆喝着自家的货品，声音此起彼伏，充满市井烟火气。
赶路见多了沿途的荒凉，猛一扎进城里，更觉其中的繁华。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到了客栈，肩上搭着抹布的店小二上前询问。
“之前已经交了钱预订，好像是天字一号房。”沈确翻了翻，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了一片竹牌，“对，这是凭证。”
“哦！您就是沈公子呀，房间已经打扫好了，您随我来。”店小二拿过竹牌，对着阳光照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忙小跑几步于前带路，说话的声音都多了几分谄媚。
没办法，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天字一号房，尤其是乡试期间的天字一号房，住九晚的价格可不低，都能抵上一些铺子一年的租金了。
因为这，沈确还跟孟钰玲有过争吵。
在他看来，有个安静的地方，离考场近些，能温习、能放行囊就好，没必要住得那么豪华。再说了，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贡院里，更是没花这个钱的必要。
但在孟钰玲看来就不一样了，生意人，惯常迷信，对于她来说，多花些钱，自家官人既能住的舒适些，又能讨得个一举成功，独占鳌头的好彩头，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她根本不顾沈确的抗拒，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付了钱。
这让沈确非常不开心，气的直接甩袖而去。
见此，孟钰玲委屈地直咬嘴唇。她是为了谁呀，是为了她自己嘛？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就这样，成亲快三年的夫妻俩第一次开启了冷战。
当然，也没能维持多久。
谁叫没几天沈确就考试了，要是搁平时，孟钰玲非得晾他一段时间不可。
回忆起旧事，再看着眼前的房间，沈确低头笑了出声。
其实，说到底，两个人都没有错，但出身不同就注定消费观念不同，需要比寻常夫妻多几分精力来进行磨合，才能找到平衡的相处之道。
放下行囊，沈确休整了一会后，便循着吴瑞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
出发前，他们三人约好了要一起复习，相互监督，互通有无。
毕竟，越是临近考试之时，就越不能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
有的时候，一些无伤大雅的场外信息反倒会在某些节点成为助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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