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
餐厅里，俩兄弟如昨日一般和谐而安静的共处一桌用完早餐，在管家惊奇且冷静的目光下又和谐的出门，上了……两辆车。
看见二位少爷上了各自的车后，管家自己都不由松了口气，又看了看天色，这个家里从没发生过这样奇怪的事，应该不会变天吧？
这边，沈煜坐在车里，昨晚他连夜复盘了一遍原主的生平事迹，发现他要扮演好原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原主喜欢交际玩乐来说，沈煜冲动之下删得那些暧昧对象都还只是零散的边缘人物，一些吊着原主的，以及他们上流圈子里的人，占了大半，这些都是人脉，非但不能删，还要好好维持关系。
但沈煜根据原主的记忆分析了一遍，也分析不出原主到底有没有真心对他的朋友，不由得露出些苦笑，感觉这个沈煜其实跟他差不多。他不善于交际且也不想，因此没有什么朋友，而这个社牛沈煜，因为朋友太多，反而没有一个真心相待的。
除去人际社会关系这块，原主的事业他恐怕也得跟着搞一搞。沈家家大业大，原主再混不吝，也是金融管理专业的，他得跟原主一样好好学习然后接手家业。
这个是沈煜最头疼的，他一个公司小职员，怎么做老板啊。而且原主对商业这块也不是很有天赋，沈家老爷子看中的继承人是沈寒，就算沈寒目前在学医，恐怕也只是作为兴趣爱好，将来必定接手公司。
沈煜想，他只要装装样子就好，霸总什么的，就让沈寒来当吧。反正他是个已经自爆身份的冒牌货。
俩兄弟在同一个学校，原主学一个专业，沈寒学N个，其中就包括原主学的金融管理，所以偶尔也能凑到一起上课。
但，所有人都知道沈氏兄弟不和，沈家人护短是护短，可闹别扭也是真的闹。
俩兄弟各走各的路在别人看来已经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了，若是有一天他们走在一起，才是真的有问题。
比如现在。
一下车，沈煜就下意识跟上了沈寒，与他并肩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待在沈寒身边让他莫名的很有安全感，这可能就是强者的气场吧。
沈煜一边走一边跟沈寒搭话，“待会儿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笔记吗？好像快考试了，但是这学期……额……没怎么听课。”
沈寒瞟了他一眼，“我没有笔记。”
沈煜，“……”这就是学神的自信吗？
“那可以辅导我吗？是真的不会……”反正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就行，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觉得沈寒不会不管他。
“可以。”沈寒果然同意了。
沈煜是开心地笑了，但是这一笑足以吓死别人的程度。
其实俩人进来学校就已经引起了围观，等旁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退避三舍的状态了。等再反应一下，直接开始“卧槽，我没看错吧，沈氏的俩兄弟居然一起来上课了？”
“他们看起来还关系很好的样子……”
“救命啊，刚刚煜少还对寒少笑了……”
“我没看错吧……”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居然活着看到了沈氏兄弟和好、兄友弟恭的一面！？”
“我的妈……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
“太夸张了吧你们，虽然他们兄弟偶有不合，但在大事大非上，他们沈家人不是巨护短吗？”
“是啊是啊，我听说煜少出事寒少是第一个过来的，贺立过去道歉，寒少也在呢，一直守在医院。”
“就是这样贺立才看上了沈寒吧？”
“什么！？”
画风突然急转直下，“卧槽，这么大的瓜你现在才说？仔细招来！”
“具体我也不清楚，有人说贺立在朋友圈问沈寒的事……你们知道的，一般这么问，不就是看上了吗？”
“好家伙，雷区蹦哒啊。刚跟煜少抢完女人，现在连弟弟都要抢了？”
“那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喂喂，你们脸上不要这么兴奋吧？”
“沈氏兄弟闹别扭一天都能闹个俩三次，你们还没看够吗？相比这个，我这里有更劲爆的消息……”
“什么？”
“前段时间的那个连环杀人案，好像有新的线索了……”
“真的吗！快说快说！”
……
……
浑然不知引起了多大的骚动的沈煜此刻正在教室门口碰上了贺立。
沈煜本想直接忽视他，但这人一看见沈寒就要舔上来，沈煜就感觉自己神经一跳，突然想起前天晚上陆承说贺立这小子看上沈寒的话，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动作，一把揪住了他凑过来的衣领说，“你干什么？”
沈煜面色不善，少有的几分戾气都被刺激出来了，他这副模样才终于有几分像原主，让沈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贺立嚷嚷着挣扎，“我找他，关你什么事！”
“他是我弟，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你！”贺立挣开，说，“是你弟又怎么样，还是那句话，我看上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你他妈的……”沈煜额角青筋爆起，直接上去给了贺立一拳。
眼见俩人又要打在一起，围观众人却一个也不敢上前拉架，不过沈寒并没有不管的打算，一把拉住沈煜的上臂，说，“要上课了。”
看似轻巧的力道，但却很好的钳制了沈煜的动作，沈煜回头看着那张冷静又好看的脸，心里火气忽然就消了大半，没说什么，乖乖不动了，只是怒气冲冲地瞪着贺立。
贺立被打了一拳才缓过来，一抬头就看见沈寒正盯着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寒意，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了。
沈寒忽然对着人群说，“带他去医务室看看吧。”
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从外围挤进来俩人，点头哈腰地说，“好的好的。”把贺立带走了。
一场即将上演的闹剧轻而易举的被化解，沈寒说了句，“进去吧。”当先走进了教室。
沈煜跟上，围观群众自然也散了。
俩人在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沈煜还是有些生气，其实从得到原主记忆后，他对沈寒的感觉就很复杂，其他人，包括原主，对沈寒的印象大多都是对他的害怕和他对别人的冷漠。
但就沈寒经历的那些事，从小被骚扰，因为这件事被送进精神病院，所有人都说他有反社会人格，却没有一个人理解。沈煜觉得，他的冷漠是必然的。
所以当看到贺立的纠缠，沈煜的第一反应就是生气。
“贺立那人就是个神经病，看见什么都想要，跟个小孩一样。别听他说得什么狗屁话，他本身就是个屁，把他放了就行。”沈煜骂骂咧咧。
沈寒好似听出他的宽慰，转过头看他，“嗯”了一声，眼中略有深意。
远处，本来想过来找沈煜的陆承看见这兄友弟恭的一幕，硬生生地止住了脚。
***
一节课后，沈煜痛不欲生。
无他，因为他基础太差了。原主可是好好学习的，但脑子里的记忆仅限于让沈煜理解一些专业名词，具体如何操作……嗯……这就是个问题了。
大学不像高中那样学知识做题，教授布置的作业都是跟社会、市场直接挂钩的。
沈煜像个焉掉的茄子，趴在桌上说，“沈寒，小组作业我们一组吧。”
“嗯。”沈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应着，才半天，好像答应沈煜的各种要求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我们回去吧！”沈煜这才有精神站起来。
这回，沈寒却没答应了，“你还有课。”
“噢！”沈煜扶了扶额，“我这脑子……上课都上懵了……”看着要走的沈寒，又急忙问，“你去哪？”
“我去医学楼。”
“那我下课去找你。”沈煜目送沈寒离开。
“啧啧啧，才分开一会儿，就这么舍不得了？”一声调笑在沈煜身后响起。
他回头一看，是一张熟悉的脸，记忆自动给他对号入座“陆承”这个名字。
“有事吗？”沈煜问。
“啧，这不像你啊。”陆承十分欠扁地说，“以前那个视沈寒如瘟疫的沈煜哪儿去了？”
既然要跟在大佬身边这样反常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目也是自然的，沈煜早就想好了理由，“这段时间我妈要我跟他好、好、相、处。”
“噢！原来是沈夫人的要求啊。”陆承道，“那你一定很享受吧？”
“滚。”沈煜赏了他一个字。
“诶，既然兄友弟恭表演完了，晚上跟我这个真正的兄弟一起去快活去啊。顺道给你接风洗尘，庆祝大难不死，磕了头还不失忆！”
沈煜，“……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好好好，你当然好，不然也不能够站我面前了，晚上酒吧见啊！”
“我不去！”沈煜及时说。
“为什么？”
“……她不许。”沈煜再次用沈夫人做挡箭牌。
陆承很好的GET到了，说，“唉，那好吧。”
放荡不羁如他，也不敢反驳沈夫人呢。作为沈煜的兄弟，陆承自然也是有幸体验过沈夫人的眼泪的。
就这样打发了陆承之后，沈煜才后知后觉，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周围都是看见他就背过去窃窃私语的人。
原本的小情人什么的，也不敢过来撩骚。反而向着陆承去了，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女人们掩嘴而笑，男人们得意洋洋。
沈煜觉得，啊……果然还是上完课快点去找沈寒比较好。
***
目前沈煜已经大三，课业繁重，课上完了，还有讲座，听得他昏昏欲睡。
等他终于能走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他给沈寒打电话，“你还在学校吗？”
“在。”
“那我来找你。”
沈煜到医学楼的实验室时，沈寒穿着白大褂在显微镜前摆弄什么东西，旁边的房间只隔了一面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大体老师。沈煜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他“咚咚”敲了两下门，径直走了进去，沈寒也没看他，还是摆弄着显微镜下的东西。
沈煜很是自来熟的趴到一旁的桌子上，说，“当一个好学生好累啊……”
沈寒这才抬起头来，“不回去吗？”
这回轮到沈煜不说话了，他看起来的确是累极了，目光放空地盯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这一刻，一切都很安静，实验室里小声播放着新闻的电视都非常自然的融合，成了背景音。
“你说……为什么我会感到孤独？明明之前，我也是一个人，不仅不觉得一个人无聊，反而很享受，可以打打游戏，看看电影之类，没有人会打扰。”沈煜喃喃。
沈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沈煜被他这一问问得回过了神。
“你是怎么死的。”非常、非常直白的话语，刺进了沈煜的脑海里。
沈煜呆了一会儿，才说，“你觉得我也应该是死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发现哪里不对……穿进你哥身体里的那天，对我来说，就是非常正常、日复一日的一天。睡觉前我打了会儿游戏，睡醒，就发现自己在病房里了。”
想到这，沈煜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我其实是猝死了？又或者，你哥去了我的身体里，然后发现我是个穷光蛋，肯定很恼火。”说完，沈煜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大概是现在的氛围很轻松，而沈寒也是一如既往的坦诚，他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我占了你哥的身体，没关系吗？”
“没关系。”沈寒这回回答了他。
“哎，你还真是……”
“冷血？”沈寒替他补了剩下的话。
“是奇怪。”沈煜说。明明，你会关心家人，记忆中，原主闯得祸，都是你在收拾烂摊子，“为什么，这样的事你都不在意？”
“不知道。”沈寒问，“为什么要在意？这具身体里是谁的灵魂有什么关系吗？只要活着就行。”
沈煜，“……”就原主的记忆来说，你们俩的生长环境、家庭教育有很大问题，所以导致反社会人格。
不过，沈煜却松了口气，因为，这样的不在意，减轻了他代替别人存活的负罪感。
啊啊，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呢。不过是个伪善的家伙的罢了……
沈煜掩着脸，轻笑，“其实……这样挺好的。”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沈寒从他的语气听出来，不是讽刺，也没有别的什么，就只是这样纯粹的觉得……这样的他，挺好的？
外面，天很快就暗下来，风也刮得猎猎作响，好像快要下雨了，明明白天一直是晴天，五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电视还在作背景音尽职尽责的播报着，沈煜下意识听了一耳朵，“近日，我市的连环杀人案有了突破性线索，凶犯惯用的铁索，目前已找到卖家，相信警方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抓捕凶犯……”
铁、铁索？
沈煜疑惑着，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那边房间的大体老师，身上有很重的，绳索一样的勒痕，沈煜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想，怎么官方新闻把这么重要的线索公布出来啊？
这时，外面响起了沙沙声。
下雨了。
沈煜望了一眼窗外，方才的思绪被雨声打断，他还想再看一下新闻，沈寒突然问，“有想好以后做什么吗？”
打破静谧的话语让沈煜多少感到了些人气，没那种森冷的感觉了，他收回心绪，跟沈寒说话，“做什么……我原本就是一公司小职员。梦想，打打游戏，不缺钱花完，混吃等死做个咸鱼。现在嘛……”
成为了这个“沈煜”，也由不得他了吧。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
“诶？”沈煜诧异了。
“沈煜的事，我会帮你。”
沈寒的背影静静立在他面前，好像只是在对他说一句平常不过的话，而不是一个承诺。
他来找沈寒，是因为他觉得孤独，在这个世界，唯一能靠近的，好像只有沈寒。
而沈寒回应了他的孤独，说，“我会帮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帮助。
沈煜觉得，他好像窥见了一点沈寒隐秘内心的深处——这个对他说没关系，问他为什么要在意、说活着就行的人——在意了他的孤独。
这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在意了他的孤独？
沈煜暂时得不出答案——因为，沈煜他的心绪好像都被这句承诺打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声的，只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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