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邵嘉禾很莫名。
不要再吓唬鬼了……
似乎是因为他的沉默,气氛微妙地停滞了。
屈景明站在他身前,无声地瞥着他的反应,微微蹙了眉。
邵嘉禾:……?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有客人来了。”
邵嘉禾舒了口气,马上凑近了去看显示器。
可视门铃链接了客厅的显示器,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但,外面空无一人。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却还在响。
对面像是极其急迫,拼了命地摁动门铃。
鬼?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一人一鬼的脑海里。
邵嘉禾犹疑说:“这……是鬼吧。”
话音刚落,外面的“他”已经开始敲门了。
——咚咚咚!
“真的是鬼?”
屈景明来了兴致,很快走上前。
邵嘉禾急了:“等等,你不要开门啊。”
“知道,不开门。”
屈景明在猫眼那儿看了眼。
半晌。
“……艹。”
“怎么了?”
“外面是黑的。”
“啊?”
“‘那个东西’趴在门上看。”
他看到的,是眼睛。
“…………”
好恐怖啊……
邵嘉禾虽然是只鬼,但他也怕这种灵异事件,声音都颤了起来:“你不是在骗我吧,我不信……”
“我骗你有什么意义。你不是鬼吗,你怕什么?”
他怎么还有闲心笑啊……
邵嘉禾咕哝了一句“我就是怕这些啊”,接着也胆战心惊凑过去,很小心地看了看猫眼。
不是黑的……
但,外面有个长发人影。
他马上去瞄显示器——空无一人。
真的有鬼!
他后背贴墙,眼神慌张之余也带着一丝镇定,小声地自我打气:“你说得对,我是鬼,我怕什么?这只鬼可能只是走错门了。等等……你为什么能看到鬼?”
“我偶尔能见到。”
“你不害怕吗?”
“你说呢,我家里已经住了一只鬼了。”
“……”
这倒也是。
一个不怕鬼的人类与一个怕鬼的鬼,站在门后,互相对视。
“现在怎么办?”
他问。
屈景明注视着他的表情,脸上浮起一个笑靥:“当然是……不能开门。”
“……”
邵嘉禾旋即见他在通讯录里拨了一个号码。
“你给谁打电话?”
“一个师傅。”
“捉鬼的?”
“嗯。”
首都的通灵师圈子很小,他上次找的那个中年人算是有些名气,但是不是骗子谁也说不准。
眼下能联系上的只有中年人通灵师。
电话通了。
屈景明简要复述了现在的场景:“我门口来了只鬼。”
中年人:“……”
“怎么处理?”
“小兄弟,你真是命途多舛啊!你边上那个小鬼在吗?让他去问门口的鬼想干什么。你是活人,还是少和鬼接触。”
“他说他害怕。”
“哈??”
中年人心想,这他妈就离谱。
鬼怎么会怕鬼……等下,鬼说怕就不让他去问了?
真的当成老婆养了啊?!
中年人沉默了,又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一道困惑的少年音。
“需要我去问吗?好吧,我过去问问鬼……”
嚯,雇主的鬼新娘。
“等下。”屈景明叫住他,“郑师傅,你和他说说要怎么做。”
他把手机开了免提。
“你问那只鬼想做什么,”郑师傅语气严肃了些,“不管她怎么说,你都别开门。”
邵嘉禾嘀咕着“好吓人”,但他已经是一只鬼了,好像也不会有更差劲的结局吧?
他硬着头皮走到门边,小声说:“请问,你想做什么?”
敲门声停了。
一片死寂。
另一边,屈景明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一抬头,眼前是少年探头探脑瞄着猫眼的身影。
害怕,却又好奇,一直往外瞧。
“你靠门太近了。”
“还好吧。”
“后退。”
邵嘉禾不明所以,突然被拎着后衣领拖到墙边。
屈景明自己走到门边往猫眼看。
长发的女鬼还在门口。
一身染血白衣,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
邵嘉禾低声说:“她还在外面?为什么?”
郑师傅咂舌:“你再问问她?”
他飘到门边,刚想说话,外面的女人就开了口。
“怎么不给妈妈开门呢?”她伤心地哭了起来,“小宝,我在这里。”
寂静的晚上,她的哭声凄厉幽怨。
邵嘉禾听得头皮发麻,一瞬间也想起了今天去陵园的事。
今天是那位女士的忌日……是她吗?
他小声问通灵人:“现在怎么办?”
说着,他看向屈景明——已经沉默地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心。”
他提醒屈景明。
“我不认识她。”
屈景明说。
意思是,这不是他已经过世的母亲。
郑师傅解释:“不是恶鬼,她认错地方了,估计是一只可怜野鬼……生前想回家,但找不到路了。好声好气和她说清楚,你俩应该和她的孩子差不多大。”
“阿姨,你认错人了,”邵嘉禾对门外说,“这里不是你记得的地方。小宝也不在这里。”
“怎么会?你开门,让我看看!”
她突然尖嚷,邵嘉禾也被吓到了。
她来来回回念着小宝这个名字,不停地摁门铃敲门,言行疯狂。
屈景明已经听得不耐烦:“她为什么认错别人家?”
对这些东西,他一点耐心也无。
“不知道。”
邵嘉禾心里觉得她很可怜,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对方强烈的痛苦和悲戚。
转头一看屈景明阴沉厌烦的神色,他心里咯噔一下,猜到这人现在心情很不好,气压都突然变低了。
双重事故……
沉默几秒,邵嘉禾对门外说:“我和他都不是‘小宝’。他不住在这里。”
门外,女人一下子安静了。
她问:“他住在哪?”
“我不清楚……”
郑师傅突然说:“劝她走,别再和她聊。”
邵嘉禾只得和她解释,自己马上要睡觉了:“阿姨也快去休息吧,估计小宝已经睡下了,明天再找。”
门外传来几声啜泣,接着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等到再也没有别的动静,邵嘉禾才悄悄舒了口气。
“她走了。”
“现在应该没事了,你俩最近出入注意一下,最好门口贴个符……啊不行,你家有只鬼,不能贴。”郑师傅哈哈一笑,自以为很幽默,“差点忘了呢!好了没事了,散了散了都去睡觉吧。”
电话挂断了。
邵嘉禾心有余悸,他还是第一次撞到鬼。
总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鬼魂跑到这里来了?
门外那位女鬼,以后还会出现吗?
他心里纠结,转头也问了屈景明。
“不知道。”
“你得去找个道士吧?”
屈景明回想今天的事,很奇怪,以往从未听过这里的公寓闹鬼,说不好是不是巧合,毕竟他家里现在就住了一只鬼。
但不论如何,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是人是鬼都得休息睡觉。
邵嘉禾是在客厅沙发上睡的,但经历了今晚的事情,他一个人待着就觉得心里发毛。
“之前也是早上六点换班。”屈景明低头拿了片维生素C嚼着,与他分享规律,“估计以后不会改了。”
等了两秒,他没听到回应。
一转头,少年正紧紧搂着抱枕,在沙发上不知道嘀咕什么。
他皮肤白,睫毛长,长得又很乖,像个碎碎念的瓷娃娃。
屈景明仔细听了一下,关键词是“有鬼”、“晚上很黑”、“开一盏灯”。
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怕黑的鬼。
“怕黑就开灯。”
“……开灯了睡不着。”
“那你想怎么办?”
“我就是说说,没想怎么样。”
邵嘉禾忙不迭躺下了,他怕屈景明觉得他事太多。
屈景明难得耐心:“等到六点,我和你就在一个身体里,为什么怕?”
因为还有几个小时……
邵嘉禾在心里默默反驳。
“好好睡觉。”
啪。
他把大灯关了。
但留了一盏客厅的小灯。
邵嘉禾盘腿坐着,借着月光低头检查着自己的手。
越来越像活人的样子了,不是以前那种非常透明的灵魂。
“景明……我有件事拜托你。你能不能帮忙看看我,是不是看起来比以前正常了?”
说着,邵嘉禾坐起身,在沙发上慢吞吞膝行靠近了些。
这个角度,屈景明一低头就能看清他的脸,柔软的黑发,干干净净的苍白面庞,睫毛微颤,湿润眼眸里细微的表情……他显然很不好意思,对视了几秒就眼神躲闪。
“是不是正常了?”
音量都小了两个度。
“怎么算不正常?”
他像是有些嘲弄意味,但也像没有。
不论是或不是,在他的戏弄似的打量下邵嘉禾尴尬到快忍不住飘走了,才听到屈景明一句语速很慢的“比以前正常了,别担心”。
邵嘉禾舒了口气,双手不自觉搭在膝上搓了搓。他穿一件泛白的宽松牛仔裤,折起的裤脚下是细伶的一对雪白脚踝。
“以后还得帮你检查这种灵魂状态?”
“你不方便的话就不用了,拜托你只是我自己的视角不好判断,因为镜子照不到我自己。”他很不好意思地解释,“打扰了。”
太尴尬啦!他赶紧寻了个理由飘到阳台。
屈景明在客厅看一盆新茉莉花,回眸时往阳台看过去,轻纱的窗帘外面隐约有一个单薄的少年身影,正蹲下身望着几丛山茶花,嗅花叶的气味。
屈景明看不出小鬼有什么伤人倾向,像是连一朵带刺的花都捏不死。
他转头给中年通灵人发了消息。
[那只女鬼,还会再来?]
郑师傅回答:[不好说,她找不到回家的地方,可能还会走错。最好是能把她送走——让她回家,了了心愿,然后做个法事请走。我这几天不太有空,暂时去不了你那里。]
他又补充:[着急的话,就你家的小鬼帮忙,让他去做和女鬼对话就行了。]
郑师傅等了等,等到了对面的离谱回答。
[他怕黑。]
[你来处理。]
郑师傅:?
……
次日一早,六点半。
邵嘉禾一如往常从床上醒过来。
屈景明的生物钟好准时……
12小时共享身体,好像变成了惯例。
手机上已经有裴至的新信息了,问他大概几点到地铁站。
他回复:[你这么早就醒了呀,八点吧。]
裴至回复了他一句[okk]。
因为不会开重型摩托,邵嘉禾还是打车出门。一大早,街上人已经挤挤挨挨人满为患。他在斑马线前等着绿灯,戴上耳机,叫了几句屈景明的名字。
【?】
“就是好奇你在不在,早安。”
【嗯,早安。】
“我睡着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邵嘉禾很好奇。
【研究鬼魂啊,不然呢O(∩_∩)O】
“研究我?只有这个?”
【也不止吧。】
“比如?”
【比如今天你们打算玩多久,傍晚之前,我们得去见另一个通灵人。】
邵嘉禾忽然浮想联翩。屈景明大半夜不睡觉,恐怕不止是在联系道士……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豪门成员,一朝被夺舍,怎么看都很像是话本狗血故事,甚至他和鬼魂两人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彼此绑定的,的确给人很多遐想。
出了地铁站口,远远地就能见到那个高挑的男同学。
裴至朝他笑:“我来得早了点。”
“还好我也提前出门了。”
邵嘉禾匆匆走近。
裴至看向这个神秘鬼魂——他还是戴了口罩,眼中有些温和的笑意。
只消见到他的神情,裴至就想不起来这是屈景明……虽然本质上也可以说不是了。
从地铁口到省博只几百米路,两人步行过去,边走边闲聊。
“车祸后身体感觉怎么样?”
这种关心的话,裴至甚至没问过屈景明,但对着他就很有了解的心情。
他面不改色,继续说:“有什么想不起来的,你可以和我聊聊。”
邵嘉禾其实没有多少感觉,只是伤口有点疼,但其实也还好。
这种感触,也许是屈景明来回答更合适一些。
他悄悄在手机上打字,问:[车祸后身体感觉怎么样?]
【你问我?】
[他是在问你呀。]
【没有感觉,就这么回。】
怎么可能嘛。
邵嘉禾只得疑惑地解释:“就……还好吧。如果有疑问,我会问身边人的。”
裴至笑道:“你身边那些同学估计都很乐意解答。”
周末,省博里来了很多小孩子,场馆内很吵嚷。邵嘉禾去看展馆里的文字介绍,被一个小孩子撞了一下,自己口袋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他低头捡起来,是一个菩提手串。
早上出门的时候,邵嘉禾是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件大衣穿上,没注意到口袋里还有这个手串。
[原来你也戴这个?]
【偶尔盘一下。^_^】
[以前班上有些女孩子晚自习就盘菩提手串,盘得很润。]
邵嘉禾把手串戴在手上,想着不然等下又不知道掉哪儿了。
屈景明忽然问:【你去世多久了?】
[不到半个月。]
他打字说。
邵嘉禾没有对屈景明讲过他是怎么过世的。
嗯……不想说。
对他而言,死亡是很悲伤的事。
年纪轻轻,就这么消失了。
他原本期待了很久的大学生活,也一夜烟消云散了。
但这种话,不方便和屈景明聊。
【读高三?】
[嗯。]
【成年了?】
[快了。]
【南方人?】
[是的……怎么了?]
邵嘉禾觉得有点点奇怪。
……仿佛见到屈景明正拿了一个小本本做记录。
但问这些信息有什么用吗?
【先这样吧。】
[……噢。]
“古埃及人相信死而复生,制作干尸,预备法老的复活。”裴至注视上面的塑像,转头对他说,“你有宗教信仰么?”
邵嘉禾等了等,没有听到屈景明的回答,只得自己猜测着回答:“没有。”
屈景明不像是信教的,但从他对鬼怪之事的态度看,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神祇啊鬼魂之类的东西,像是那种路过寺庙也不会进去拜一下的。
无所畏惧。
“我也没有,但世界上大概真的有些超自然力量……”裴至意识到话题有点危险,又换了话题,“你拍照了吗?”
就拍了几张。
邵嘉禾以前是很爱拍照片留念的,但现在的记录**降到了零点,就连拿手机的次数比以前少了很多,毕竟不是自己的手机,信息和通讯录里也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有时候怀疑,他会不小心看到些不该看的,比如前女友的照片、来电之类的。
邵嘉禾拍了张泥板藏品,又在备忘录上和他写字交流:[睡着了?]
【没有。】
[刚才他问你,你都不回答,我只能说没有了。]
【我和裴至没有对话的兴趣,以后这种问题你看着回答。】
[你们关系不好?]
【只是朋友。】
[如果我说错了怎么办,没关系吗?]
【等我出来再圆,不是什么大事,谁会在意?】
[噢,你有前女友吗?]
【._.?】
【为什么问这个?】
他懊恼:[我才想到这件事,如果你有前任或者现任,她打电话过来、偶遇,我很容易露馅的。]
【你以为我有前任现任?】
[我不知道呀,所以才问你。]
屈景明认为这很冷笑话,这兄弟似乎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许给别人当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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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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