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昇神色正经起来:
“过两日便是祭神大典,到时人多混乱,在下想让唐姑娘趁机混入典礼中,探一探皇后的脉相。”
唐松吟微微沉吟,目光带了丝犹豫:“若是皇后当真有孕,你们,会对她的孩子下手吗?”
蔺昇一愣,许是从未想过此事,良久后才答:
“若是当真有孕,便等祁渊从陇西回来再议。”
唐松吟轻轻点头。
就听蔺昇继续道:“现下让唐姑娘去探皇后的脉,只是想知晓她是否有孕,我们也可以事先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他说的言辞恳切,唐松吟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
祭神大典是三年才有一次的盛会,大典当日,宫里人员需全部到场,向上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唐松吟穿上钦天监统一的服饰,又戴了个白色的面纱,跟在蔺昇身后,游走于大典中。
祭台设置在九十九阶石阶后的太极殿正殿前,到时祭神时辰一到,皇上皇后就会站在正殿前,领着石阶下的众人祈福参拜。
蔺昇正围绕祭台检查有无异样,唐松吟跟着他,万分自然的打开右侧香炉,她侧身,左边衣袖挡住众人视线时,将袖口中的药粉洒进香炉里。
做完后,她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即起身和蔺昇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今日的祭神时辰,定在巳时一刻。
时辰一到,皇上皇后便在全体百官的注视下,慢慢踏上九十九阶石阶,祭神大典是祭天,只有身份极尊贵之人可上祭台,故皇上皇后身边的太监侍女都被留在祭台下。
唐松吟站在祭台后,瞧一步步朝她走来的皇后。
皇后今日穿了极其繁杂的服饰,瞧着确是华贵,尤其是发髻上带的凤冠,上头的宝石如同凤凰展翅,尊贵至极。
但是华贵,也有华贵的劣势。
比如不过走了短短一半的石阶,皇后已低着头,似是撑不下去了。
待皇上皇后好不容易走上了祭台,蔺昇上前,按照流程一步步开展祭神大典。
唐松吟自然走到皇后身边,低头瞥了眼她面前的香炉。
香炉悠悠飘着香,焚烧的烟透过小孔钻出来,向上窜了几步,复又消失不见。
顺德帝恭敬跪拜:
“愿我朝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皇子公主各有良缘,家宅安定。”
皇后也说了几句祈愿的话,典礼便接近尾声。
有一瞬间,皇后似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唐松吟立马上前,双手扶住皇后,她指尖朝里重重一压,嘴上说的是:“娘娘小心。”
皇后站稳,轻轻推开她,道了句“多谢”。
指尖仿佛还留有脉搏跳动的触感,唐松吟行了礼,慢慢退到蔺昇身后。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如今只需尽量降低存在感安稳出宫即可。
可谁知典礼结束要下石阶时,顺德帝忽的将眼神放在她身上,声音低沉却满是威严。
“朕看皇后今日身子不适,你过来,扶着皇后下去。”
皇后张了张嘴想拒绝,但顺德帝已先一步下了石阶,似是不愿再听。
唐松吟不着痕迹的蹙眉,忽略掉蔺昇有些不安的眼神,恭敬上前搀住了皇后:
“娘娘,小心脚下。”
皇后瞧了她一眼,装作虚弱撑不住的样子,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那便麻烦你了。”
两人慢慢走下石阶,唐松吟低着头,忽的听见走在前面的顺德帝道:
“祁渊也该从陇西回来了吧。”
唐松吟竖起耳朵。
皇后笑了笑:“是啊,祁渊此次去陇西剿匪大获全胜,百姓们都在夸平西王智勇双全,皇上治国有方呢!”
顺德帝爽朗大笑,脚步慢下来,待皇后走到身边才继续道:
“祁渊这小子,虽是聪慧,但过于冲动。此次剿匪是大功,朕在想,大功不赏却罚难免会让百姓心寒......”
他转过身,明明是笑着的,但双眼凌厉,
“朕看那宫女的事和你侍卫之事,不如就小惩大诫,权当给他个教训,磨磨他那冲动的性子,皇后说如何啊?”
唐松吟明显感觉到皇后身子僵硬了一瞬,但她没一会便抬头笑,端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皇上说的是。”
“好!”
顺德帝笑得开怀,
“祁渊也到了成亲的时候,去岁你举办赏花大会时,朕瞧见那太尉的嫡女甚是不错,来日寻个机会,可以让祁渊和那孩子见见。”
唐松吟心下微动,就听皇后斟酌着词:
“太尉嫡女,臣妾有印象,是位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吧,祁渊瞧着像是个喜静的,二人怕是合不来呢!”
顺德帝微微蹙眉,缓缓点头:“皇后说的有理。”
唐松吟不着痕迹的舒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顺完,就听顺德帝继续道:
“既如此,那朕瞧着太傅嫡女也是极好的,那姑娘学识渊博,据说是京都第一才女,和祁渊应是聊的来的。”
皇后又是一顿,刚想说些什么,便瞧见脚下就是最后一阶石阶,大臣们瞧见她们下来,已纷纷迎上来了。
顺德帝走入人群,皇后站在后头,只得将话憋了回去。
唐松吟趁机将皇后的手递给她侍女,恭敬退下。
-
蔺昇让人处理完祭神之事来找唐松吟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树下,一副失了神的模样。
蔺昇有些奇怪:
“怎么了?是搭脉搭出些不寻常的了?”
唐松吟毫无生机的摇了摇头。
他蹙眉,想到现下还是在皇宫,不是说话的地方,遂领着唐松吟出了宫。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坐着马车回到平西王府,还是前几日的管家将他们领进了景祁渊的书房,蔺昇憋了一路,迫不及待问:
“皇后脉相如何?可是有孕了?”
唐松吟耷拉着脑袋,机械般点头:
“是有孕了。”
“有孕多久了?”
“一月有余。”
“孩子如何?”
“孩子挺好的。就是皇后的脉相紧绷而细,深沉却行动不畅,有涩滞感,像是气血不畅,心气郁结。”
“心气郁结......”蔺昇喃喃自语了会,又转了话头,“唐姑娘,你今日怎么了?”
唐松吟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此刻全然没将蔺昇的话当回事,只是下意识答:
“皇上要给景祁渊觅良缘。”
“良缘?”蔺昇吃了一惊,“哪家姑娘?”
唐松吟更面无表情了:“太尉家巾帼不让须眉的嫡女,太傅家的京都第一才女......”
“太傅太尉?那可都是正一品的肱骨老臣啊!”
她闷闷哼了一声:“嗯。”
蔺昇来了兴致,瞧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想起之前景祁渊和他提的事,好奇道:
“可是你不是说,你便是祁渊的未婚妻,婚书不是还在家中放着吗?”
“是啊,”唐松吟更郁闷了,“我印象中他就是我未婚夫啊,可是听皇上皇后这意思,好似根本不知此事......”
“时至今日,我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蔺昇顿了顿,开门见山:“唐姑娘心悦于王爷?”
唐松吟一愣,转头看了蔺昇一眼,眼里总算是清明些许,她嗫嚅道:
“嗯,但你别和他说。”
“为何?”
她低着头,眼眶都要泛红了:“他又不喜欢我,让他知道了我多没面子呀。”
蔺昇轻轻笑了笑,“唐姑娘怎知祁渊不喜欢你,照在下看来,他喜欢你喜欢的紧。”
唐松吟猛的抬头,眼睛一瞬间比夜里的星星还要亮上些许,她尾调上扬:
“真的?”
“可是为什么我问了他那么多次,他从未正面回应过我......”
她表情又悲伤起来。
蔺昇给她倒了盏茶:“不如,咱们就试上一试?”
-
景祁渊车架到京都那日,街上百姓自发立于两旁,感谢平西王一心为民,恭喜陇西剿匪大获全胜。
他坐于马背,目光不断的在人群中扫过,似是在寻什么人。
他到陇西后,接到过京都心腹的信件,说是唐姑娘身体已大好,时不时的便会去茶馆听说书先生讲平西王在陇西的事。
景祁渊放下心来,想着依她的性子,定不会喜欢时时刻刻有人看着她,遂让心腹撤下,去做别的事了。
只是这样一来,便没了人每天告诉他她在做什么,在陇西的日子便愈发单调了。
他今日到京都的消息应是传开了的,若是她有心去问王府的人,那也定会知晓他抵达的大致时辰,只是......
景祁渊再次扫过两旁的百姓。
为何不见她呢?
难道是在王府睡过了?
也是,景祁渊低头勾了勾唇,平日里她便不愿起,如今他不在王府没人看着她,更是起不来了。
既如此,景祁渊转身,看了江池一眼。
江池立马驾马上前:
“王爷。”
“瞧见前头的糖葫芦了吗?你去买一个来。”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江池一愣,应了声“是”。
江池下了马,正想上前,又听景祁渊唤住他:
“算了,你把那所有的都买下吧,到时让她自己选。”
“......是。”
江池点点头,正要走,又瞧见自家王爷皱起了眉,似在犯愁:“若是全买回去,她忍不住全吃了怎么办?”
江池嘴角抽了抽,顺着他的话建议:“那不然,还是买一个?”
景祁渊看了他一眼,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算了,便都买回来吧,大不了本王多劝着点。”
江池应了声,确认景祁渊不会再改主意后,快步离开。
卖糖葫芦的老人数银子之际,江池挤在人群里,瞧了景祁渊一眼。
他身姿挺拔,身着月白色长袍,外罩藏青大氅,上头的竹影若隐若现,衬得他愈发尊贵。
但此刻,他向来温润内敛的眸子里,闪过丝丝亮光,是比将陇西匪寇一网打尽后还要明亮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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