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很久很久以前,但其实是在未来……
东海之上,传说神仙居住的岛屿——蓬莱仙岛,住着一位大仙和他的四个孩子。
其中的一个某日闲来无事,连续翻阅了她大哥从人间带回来的数百本**。
思春少女,风情万种,男女之喜,香艳生动。
不禁感慨,人间竟如此有趣,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幻化成人的仙子贪图男色,遍地沾花。上到帝国皇帝朝中重臣,下到贫民书生山野村夫,仙子是凡合胃口之相无一放过。
话说一日,有人说这仙子凭空消失了。也有人言,她是厌倦了人间男色,回天上继续寻找目标。
没人再见过她,直到天降神罚,生死逆转……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酒楼的说书人拍案致谢。前排的听客却皱起眉头,不解方才的故事。
“先生说这的仙子,可有名字?”
听客问道。
说书人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悠悠道:“仙子的享乐之旅从不用自己的姓名,怕坏了自己神仙的名声。不过,我听见过她的男人都唤她——风姑娘。”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如风拂过,不知吹向何处。
——第一章——
旷野,望不到尽头的旷野。
周身刺骨的疼,双腿颤颤巍巍,勉强还能支撑自己站立。
视野里被笼罩上一层红色的薄雾,怎么都抹不去。
嗓子干哑,发不出任何声响。
谁……谁来救救我……
我想走出一步,哪怕只是一步,只是想从深陷的泥坑里拔出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犯下诸多错,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吗?
呵。
这一生,舍弃姓名,用谎言编织谎言。
从医鹿山到光州,从京都皇城到周游四国,从北疆莽荒之地到荒漠尽头不朽之国。我编造着一个又一个名字,欺骗、隐瞒、自私。我为他们许下了无数承诺,却无一兑现。
风啊,从启航的那一刻便知晓吹向何方。但又偏偏撩人心弦,卷起一地繁花。
我不禁低头冷笑,笑自己,苦笑自己活该。
以命偿还,但愿能抵消这些‘孽缘’吧。
可是……
眼角不知何时涌出了泪水。大概是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他的脸吧。
唯独他,欠他的太多。唯独他,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放下。
相传西洲是一座孤岛,与陆地隔江相望。无论四季,西洲岛上的梅林盛开依旧。雪白的梅花映满西洲的山峦,吞没了岛上其他的颜色。
从前岛上生活着一个家族,他们与世隔绝,靠着世代相传的法术,与白梅相伴,长生不老。没人见过岛上的居民,因为没人能跨过那条大江,抵达对岸。想要过江之人,要么惨死江边,要么被江水吞没。
尽管如此,世间还是有无数人冒死也想跨过大江。
只为求得起死回生之术。
“我答应他的……”
我望着仅有一江之隔的孤岛,只要趟过这条江,我就能再见到他。
“对不起……不能……兑现我的承诺了……”
我说着他再也听不见的话。
霜雪不霁。
血色彻底模糊视线。
空气中的浮游似乎被我千疮百孔的躯体散发出的血腥味儿所吸引,渐渐将我包围。麻酥酥的痒意从指尖开始攀附,慢慢爬满全身裸露的部分。手臂、脚踝、后颈……四肢痛到没有多余的力气让我去抓挠,也分不出心思去在意别的。
我用力紧闭双眼,又睁开,试图让自己的视野清晰一点。但皆是徒劳,哪怕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视野只变得更暗。
方才还能透过鲜红的血色看见一点亮光,眨眼间,黑暗吞没视野里的所有光。
我放弃了。
双手垂吊在身侧,摆动时碰到了别在腰间的匕首。
是他送我的匕首。
我熟练地拔刀出鞘,准备给自己一个终结。
与其被痛苦折磨致死,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生不由己,死有何惧。
我举起利刃,刀尖在胸口处试探,对准了心跳的位置。
就这里吧。
刀起——
并未如期落入。
手腕似乎被人捉住,刀也悬停在半空。
“谁?!”
清冷的声音落入耳畔,鼻腔里,浓郁的血腥味间掺杂了淡淡的药香。
“捅这里,可就一点活过来的办法都没有了。”
“什唔——”
刀被人夺走,甩到了很远的地方,与地面的石块撞击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两腮被一双冰冷的手牢牢捏住,双唇被撬开,湿热的舌头探入其中,打乱我的思绪。
熟悉的温热让我一下意识清醒,确认对方的身份。
与他有关的所有记忆也在此刻跨越时间在脑海重现,然后被他在唇角的轻咬下终止。
“我要死了……”
我在晦暗的风中伸出手,想象着他在我眼前的样子,描摹出他的轮廓,缓缓将手抚上他的脸颊。
“不许说死字。”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波澜。
“可我真的要死了……”
说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断断续续地从嗓音里冒出来的。
止不住眼泪,控制不住发抖。我还不想死,也不想背负一身情债苟活。
突然,温热的手掌附上我的脸颊,蛮狠地擦掉我脸上挂满的泪水。
“不许说死字。”
这次,他的语气有明显的怒气。
我没敢再说话,乖乖听话闭嘴。
或许是欣慰我难得这么听话,我隐约听到面前的人轻轻笑了一下,温柔地将我揽进怀里。
不同江边磨人的寒风,起伏的胸膛是温暖的。药香萦绕,熟悉的避风港,总能抚平躁动的心,同从前无数次一样,抚平我内心的伤痛。
他俯下身子,贴在我的耳畔。肌肤接触的地方没有燃起,反倒越发冰冷。
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我的耳朵变得灵敏。他沉重的呼吸,一起一伏都打在我的心上。我自然而然地跟上他的节奏,疼痛淡化,视野里无尽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束光。
我好想……有些困了……
身侧,他的手与我十指相扣,紧紧扣住彼此。我越是使不上劲儿,他的手就更用力。
“你的手,变冷了。”
只是六个字,我好像用尽了力量才说全。
“城江府……花海……可以把我……埋葬……”
他没有回答我,偏过头在我耳垂处轻轻一吻。
算他,答应我了吧。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追寻一路,却不想,寻得她时相逢既落花。
怀里的人从未如此安静过。安静得连她的呼吸都不可闻。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却不知我意,无缘吹梦到西洲。
我似乎睡了很久。
漫长到像是去了趟黄泉,轮回重返人间。
以至于睁开眼只是窗纱透进来的微弱的光都刺得我眼睛疼。
“姑娘醒了!”
似乎有人从不远处跑来。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小姑娘,提着裙摆大步朝我奔来。
小姑娘激动得扑上来,双手撑在床边将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最后露出满意释然的微笑。
“太好了!我马上去通知师尊!”
见她要走,我立马抓住她的手腕,生生把她拽回来。
“等等——等一下!”
她诧异地回头看我,露出一抹不解的笑容。
“姑娘有什么……啊!姑娘是不是饿了?放心,厨房已经在做了。待会儿就请姑娘去吃饭。当下是通知师尊要紧!”
见她拨开我的手又要走,幸亏我眼疾手快,又是转瞬之间把她又拉了回来。
“等等等一下!你别急啊!”
小小年纪怎么性子这么急。
“怎么了姑娘?”
她歪着头,乖巧地双手抱在身前站立。
我扶着额头,揉了揉眉心。
“我现在头好痛……什么师尊什么的,完全不明白啊。你能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吗?”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逐渐生出失落。
“难道姑娘你不失……”
未说完的话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我和她一同循声望去,一位蓝衣少年快步走进房间,朝我端正行礼。
“师尊感知到姑娘已经醒了,特叫我来请姑娘过去。”
说完,他便又退出我的视线外,背过身去站在门外等候。
又是师尊。
他们左一个师尊右一个师尊,所以这位师尊到底是谁啊!还能感知到我长梦苏醒,必定是位高人!
还有,他俩又是谁?
头好痛!现在似乎不太适合思考复杂的问题,只要不是准备把我拉去卖了,暂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换上他们提前为我准备好的衣服,简单地洗了把脸,梳理完毕,我便起身跟随蓝衣少年出发去见他们口中的师尊。
我默默跟在蓝衣少年身后,穿过长廊水桥,再穿过一个很宽阔的广场,又拐了几个弯,随之时间和距离拉长,原本轻松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有些焦躁。
我快步跟上,和少年并排走,轻咳两声引起他的注意力。
“请问,师尊是?”
少年默默转过头看了我眼,很快收回视线。
“师尊就是柳砚清。”
他回答的方式就好像我认识柳砚清,语气理所应当。所以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他就再也没后话了。
继续问下去恐怕不太合适,而且我们似乎到了那位师尊的房门外。
青砖蓝瓦,深棕色门扉敞开,药草的气味从屋内飘出。
蓝衣少年率先进屋,我紧随其后。
“师尊,姑娘到了。”
高大的药柜前,侧脸清隽的男子正从柜子里抓取药草。墨黑的长发披在后背,左手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撮药草,右手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听见我们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也一刻不停。
蓝衣少年欠身离开后,叫柳砚清的男子才缓缓放下手里的书和药草,右臂轻挥朝我身旁的茶台走来。而后,沏上一杯还冒着微微热气的茶转身将盏递给我。
我忙结果手道谢。
“谢谢师尊。”
柳砚清先是一怔,然后眉头几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表情变化得太快,要不是我的眼睛片刻不离这张……帅得离谱的脸,恐怕是不会发现的。
“你方才叫我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俊美之人的口中发出,如雪山的风拂过,勾起我一阵微颤。
“师尊啊,我看他们都这么叫您,所以就跟着喊了。”
“您?”
忽然,柳砚清的眼眸暗沉,我心里一咯噔,感觉自己应该是闯祸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所措。道歉吧,可我都不知道错哪儿啊,平白无故道歉更奇怪吧。
“茶,冷了。”
柳砚清看了眼我手里的茶,我赶忙点头,将杯中淡黄的茶汤一饮而尽。
喝茶确实缓解了尴尬,可我万万没想到这茶居然那么苦!
口中瞬间被苦涩占据,我端着茶盏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五官皱拢一块儿,苦不堪言。
“这茶喝得越快,苦味越浓。你还是记不住。”
耳边传来低沉又无奈的声音,说话时一杯清水递到我面前,我又是端起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苦味瞬间消失,被甘甜取代。
我抬手擦着嘴角残留的水渍,咂咂嘴,回味刚才饮下的清水。
我欣喜猛地抬起头望向柳砚清,把茶盏递到他面前。
“师尊,能再来一杯吗?真好喝!”
师尊两个字似乎是某种禁词,只要我一说,柳砚清的眉头一定会紧一下。不过,皱眉归皱眉,柳砚清还是给我又倒了一杯。
第二杯入口甜味不如前一杯,但不否定这水确实好喝。
“这是什么水?没有颜色,应该不是茶。但有甜味,莫非是糖水?可普通的糖水能瞬间缓解苦味吗?”
面对我的一连串提问,本以为柳砚清又会皱紧眉头,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他没有,反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所以,今天又是闹哪一出?学着清雨和如雪叫我师尊?”
我眨巴眨巴眼睛。
“清雨和如雪是谁?”
“……”
我懵懂地抬起头,随口问出内心的疑问却不偏不倚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我被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好赶紧找解。
“我,我刚醒嘛,脑子一片空白。真的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我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底,就像是给自己洗脱罪名假装失忆的人一样。
等等,失忆?
“对啊,我好像是失忆了。”
我脱口而出,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了句了不得的话。
“我……怎么会没有记忆……”
我慌了神,手中的茶盏在慌乱间掉落地面,摔成粉碎。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
手腕被没有温度的手掌攥住,一股力量将我带往前方,落入一个温暖起伏的胸膛。眼角涌出滑落的泪正正落在紧贴的衣襟上,手腕上的手掌移到我的后背,慢慢轻抚我颤抖的后背。
柳砚清似乎有种让人平静下来的法力,我靠在他的怀里闻着药香渐渐平复下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水面映在我的眼底。
因为我的情绪波动很大,柳砚清给我服下镇定心神的药后,带着我在一处袅袅升起白雾的水潭边静坐。
我傻呆呆地学着身旁柳砚清的样子盘腿坐在水边,双目无神,眼睁睁看着浸泡在水里的裙摆边角,慢慢湿透,无动于衷。
柳砚清在静心修行,端坐在不厚的蒲团上,一旁的泥炉上烹着茶,热气缭绕清香四溢,缠上他身上自带的药香弥漫了水岸边。
药效的缘故吧,我有诸多问题想问,却在念头冒出来的片刻后失掉兴趣。
但眼睛不受药效控制,总不自觉地瞟向身旁。
更像受了他的控制。
美如翠羽,肌如白雪,发如浓墨。眉目间皆是淡漠,却勾得人挪不开眼。
时不时传过去的眼神,终于引起了柳砚清的注意,他缓慢睁开眼,换了个轻松的姿态,给我和他倒了杯茶。
“想问什么?”
我接过茶盏,盯着红艳的茶汤发了会儿愣,嗅了嗅茶香,小口入喉,苦强涩弱,顿时没了喝茶的**,又把茶盏放下。
“好苦,不喜欢。”
我有气无力地喃喃。
“普洱茶,你最喜欢喝的。”
“是吗……”
我看着手里的茶,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不起这是哪里,想不起我是谁。
“师尊。”
“不许叫我师尊。唉——你问。”
“我为什么会没有记忆?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喜欢什么?你为什么不许我叫你师尊?”
柳砚清似乎不想回答我所有的问题,默默饮下手里的茶。
“裙摆湿透了。”
我随着他的视线入水,漂浮在水面的淡蓝色裙摆彻底湿透显现出较深的颜色。
确实,一会儿的功夫半边裙摆已经完全湿透。我懒懒地抓起裙摆提出水面,傻愣愣地看着水珠一点一滴从裙角上掉落回水面。
柳砚清看着我,眸光沉下,言语间的不确定性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言。
“恐怕,是当时晚了一步。”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也没有去思索他为什么这么说。手里的茶已经凉透,闻不到苦味。我闭上眼,浅尝一口而后一饮而尽。
“师尊,我冷了,有些困,想睡了。”
我假借困意,往柳砚清身边凑了凑,见他不躲闪,便倾靠上他盘起的腿上,蜷缩起身子,借着他的暖意阖上双眼。
莫名熟悉的温暖和气味伴我入睡,渐渐地,困意袭来。
柳砚清不言不语地看着少女的一系列小动作,神情始终淡淡的。待少女真正睡着后,指尖缠绕上她的发丝,眼底闪过些许落寞和悔意。
“怎么连我也忘了呢……”
清浅水潭边,白雾缭绕,茶香弥漫。
柳砚清俯下身贴在少女耳畔,见她入眠,在她耳垂处落下一吻。
“长梦将醒,你会记得我吗?”
他冷笑一声。
“还以为你当时躺着不说话,是默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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