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两人扺掌而坐,灵力蓬勃流动,散发奇异光泽。
戾气缠绕的神火被来自另一方的灵力携裹带入,其中暴戾气息似受安抚,慢慢温顺下来。等消去其中尖锐后,只剩精纯的火焰被渡回。
双眼渐渐复明后,沈离夏发觉了神火进一步与自己相融的情况,便与乔砚深一同开始探索。几日来两人双修时间增多,终于发现除去加速恢复外,乔砚深这边还能将神火中戾气吸收转化。
尽管转化的限度极小,但神火本身的正气即便是一缕都对火灵根有着丰厚裨益。
待两人分开,沈离夏打了个响指,一簇火焰从她手中凝聚,明亮炽热地跳动,相较于之前越发鲜艳,散发着纯粹的灵力气息。
“学姐这边如何?”她两掌一合,火熄灭在手心。
乔砚深站起身,见身前少年满面紧张,微笑道:“似乎要到筑基后期了。”
说着,她伸手捧住沈离夏的脸,轻轻揉了揉,被熟悉的温暖盈了满手心,心情顿时好起来。
“离夏不用担心是亏欠我,双修对我亦有好处。”
灵力中的那抹玄青浊色并未乱她心神,反倒带来一桩意外之喜——她能够更好地处理和转化神火中的戾气了。
原本只是能够调息,现在却能将其彻底融入灵力之中,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只是戾气所含的灵力太多,仅仅一分便饱和,无法在化去之前再吸收。
只不过为何向来被称为净业之火的神火却不排斥自己这边的魔气,而沈离夏也没有感觉到异常......
目前还没有线索,乔砚深只得把这些疑虑先存在心中,待以后去寻找答案。
少年被揉着脸,声音一下含糊起来:“我知道了......”
捧着她脸的手没有收回去,反倒更用力地揉了两下,像对待面团子似的捏着。沈离夏彻底说不了话,耳边只剩乔砚深语调温柔地说着:“不要总觉得自己欠我......我所做的这些,是因为离夏对我很重要,而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唔......”
“记住了吗?”乔砚深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靠近了一步问道。
“记、记住了......”
这双在少年脸上作乱的手终于收了回去。沈离夏深吸一口气,闷闷地摸着自己的面颊,“学姐变坏了。”
被她指控的人只是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长衣下摆,不置可否,回到小桌边倒茶去了。
茶水流动与杯盏相碰之间,一道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两人间宁静的气氛。
“请进。”乔砚深又拿过两个茶杯。
门被推开后,两张熟悉脸孔映入眼中。
“席道友!”沈离夏大叫一声,冲过去用力抱了抱席梦思,又按着她肩,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仿佛要从每一根发丝开始记住此人的模样。
席梦思被她这动作吓了一大跳,浑身僵在原地,直到秦世英想绕过来进门却不小心碰到她时才缓过神,心下知道是这几天失明,但也没料到眼前人这般热情,便呵呵地笑起来,伸手用力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沈小友这么想我?”她扶了扶墨镜,“之前还叫师姐,回来又是道友了,真是让席某好生伤心。”
沈离夏笑起来,“还是道友顺口。几日不见,总觉得快忘了你的样子。”
失明以来,她心中并非没有不安。人身体上下只要一处出问题便会影响生活,何况是双眼,若无法恢复或留下后遗症,对沈离夏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事。
愈是担忧,又愈容易乱阵脚,忽然连好友的模样都想不起来,只剩朝夕相处的学姐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还能让她勾勒出一抹颜色。
如今又看见席梦思,她忽的感到一股说不清的喜悦。
“恢复了就好。”席梦思点点头,等沈离夏退开一些后才走到桌边坐下,自然地拿起茶喝了一口,“殿下是来送卷轴的。”
秦世英站在桌前,拿出一卷有些破损的文书放下,将其翻开展现给两人。
似乎是因为封存的岁月太久,加上保留手段不当,卷轴上布着些许发黑的痕迹,模糊了小部分内容。其上文字不同于她们现在所写的字体,显得更为灵活,不像是书写,更近似于将事物简化后描绘下来的成果。
秦世英低头,盯了书卷半天,最后无奈道:“我已经找过一圈,没有认识这样的文字的人。问过最学识渊博的文官后,她怀疑这同历史上出现过的文明断层有关系。”
乔砚深的视线从卷轴上挪开,落到她这边,“文明断层?”
“类似于巨大的浩劫——或者说战争,导致当时文明发展停滞乃至倒退,文字书卷也被摧毁......大概是这样的情况。能够用以破译流传下来的文书的线索也失去,因此无法辨识那时候的文字。不过具体是什么战争,比起问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或许你们宗门里那些年长的仙尊会知道更多。”
说到这里,秦世英顿了顿,玩笑般地继续道:“毕竟仙人比凡人寿元更久,必然也更渊博。”
“可这卷轴不还是在你们的藏书阁中么?”沈离夏不以为然地插话,“若无人保存这卷文书,谁知道其归宿会不会是大海......”
乔砚深点头,轻声道:“人间与修真界本就是联结的,比如你所说的文官虽是普通百姓,却能将这件事同文明断层联系起来;而我认识的同门徒生里,亦有不少不学无术的人。”
秦世英愣了愣,旋即理会到她们的意思,微微笑起来,“说的也是。”
她抱拳躬身,将披风系好。室内灯火幽幽,此刻时间已经近夜,四下光线昏暗。少年明丽的面容被跳动的灯光映得清晰,眉目锋利依旧,只是添上了一丝微微的沉稳,眸却比先前更明亮,不再是需要她人指路的稚子。
在一段时间未见她的乔砚深与沈离夏两人看来,就像褪去了沉重的茧,终于伸展开宽阔的羽翼,洗去了所有不成熟。
“陵墓我已同席仙师去探查过,恐怕要让两位仙师失望了,里面并没有特殊的物品。”她郑重地说道,“但仙师们若还有其他需求,务必同我提出,我定倾力相助。日后,诸位便是南国永远欢迎的贵宾。”
沈离夏有些不习惯她这般肃重,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之前水路上还能从秦世英细微的神情里看出的不情愿之色,此刻都早已殆尽。
明明是与她们年岁相当的人,一下成为了国君,肩上担起的责任之重,她竟有些难以去想象。
像读出她的局促,秦世英敛起严肃,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还请仙师们不要见怪。先前我觉得突然是真,现在受女子们所鼓动、希望能尽力同她们将南国重建也是真的。我原不自信能胜任,她们却说,既然母皇选择了我,便会站在我身后。”
正是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让她倏然意识到自己信中所言的、自小被教育要承担的责任为何物。比起说是她挽住了南国与生活在其中的女子,更像是举国上下的女子们给予了她坦然承接未来的魄力。
说完,秦世英又深深鞠一躬,表达愿几人一路顺风的祝愿后便走出房间。
沈离夏怅然若失地看着被合拢的门,心上涌起了说不清的滋味。就像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她却还停在原地,不知自己心情是何许,亦不懂神火从何而来。
这种心情化作一种微微的刺痛,好似生长中必然经历,只是在她的命中迟来一步。
时间在书卷翻动的声音中流动,茶添了一盏又一盏。
乔砚深开口道:“卷轴上的文字我认得一些。”
她将卷轴展开,手指抚过那些被污渍晕开的部分,遗憾自眼底滑过。沈离夏正失神地看着她白皙的手指舒展开,明晰的骨节、修剪恰好而半透明的指甲、粗糙的剑茧......
一双在现代能让美妙的乐音流淌、在这边亦能握剑斩出滔天剑意的手。
直到席梦思的声音打断她的想法,“认得?是宗门里教过么......可不是说文明断层了——”
这是什么很惊奇的事么?学姐身上不可思议的地方太多了。沈离夏托腮,对此早见怪不怪,只是由衷地觉得厉害。
乔砚深犹豫了一刻,随后宛若作出了决定,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是我认得,因为一些特殊渠道。”
她转向沈离夏,一道神念传过去:“有一些与金文很像,我试着这样去读,组出了部分完整的句子。如果以类似的理论去推断,卷轴中记载的大致内容已经清楚了。”
到这里,乔砚深不免有些惋惜——若是有更多类似的书卷,大概就可以追溯整个文字体系。这毕竟是疑似荒古时期文字,能够识得,说不定就能靠所谓天道与那虚无缥缈的四象更近一份。
她叹了一口气,将书卷平展在自己面前,慢慢地将其上内容以自己的语言习惯修饰后念出:
“天道生四灵,为太昭天四方镇守之神,亦为地浊界称四象。——我想地浊界应当就是当时还未分离的天地界。此世以星宿为基,灵气从星辰中流出,遍布世间各处。朱雀,四象之火,星宿之南,是天道以星宿力量造出的化身。”
乔砚深一边说着,一边留意沈离夏的表情。少年脸上没有异样,只是托腮听着,不时点点头,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继续念起来。
朱雀名号颇多,最终以陵光为神号。陵光神君自幼时性情顽劣,常与其他化身争吵,后更是在前往地浊界历练时断开与天道的感应,一度杳无音讯。
直到荒古时期浩劫发生,她终于再次现身。
“然其根性未变,乃至更暴戾,不顺天意,不与诸仙同道。星宿之身,虽宝贵,却非不可再生。其本源亘古不灭,化身者仅为借力之人。待其上界伤过自己长姐监兵神君后,天道终不再容忍,以九十九道锁链将陵光神君束缚,要将她神魂归还星宿,再造新生。”
九十九道锁链。
念及此处,乔砚深忽然皱起眉。一股过于强烈的不适从胸腔内涌起,让她不得不抬手,轻轻按在胸口,咬住了下唇。
席梦思注意到她声音停住,连忙靠过来,“道友,是不是不舒服?现在时间也晚了,还是先休息吧。”
“无妨,这便是全部内容了。”乔砚深摇了摇头,勉强从这阵古怪感觉中抽身,抬眼时便同沈离夏目光相对。
她们太过熟悉彼此,只是这样对视,乔砚深就明白她眼中踌躇神色的含义——对方有所隐瞒。
若真相不是如此就好了,隐瞒也无关紧要了。九十九道锁链,那该是多强烈的痛楚。
而且......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回响。
“明明她不是那样的人。”
没弃坑只是卡文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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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译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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