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道强烈气流划过空中，纪欢上方的床被猛地劈成了两节。
尘屑飞扬，视线骤然明亮，她抓着玉佩，趴在地上，勉强抬头向那人看去。
蓝衣少年身材颀长，他逆光站着，气场强大，压得人喘不过气。
下一刻，纪欢的耳朵被一只大手抓住，整个人被提着站了起来。
她倏地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窗外一阵大风吹过，春满楼旁的桃花树上，花瓣纷纷扬扬地撒下，落进屋子里，朵朵光晕洒在少年笔挺的蓝色衣袍上，衬得他轩然霞举。
少年头发半束着，面庞白皙，左耳带着一个银制耳环。他一双桃花眼漂亮得惊人，瞳孔散发着幽光，阴侧侧地盯着眼前人。
纪欢微微睁大了眼。
果然是晏辞。
都说小说男主必然长得帅，但纪欢亲眼见到这样的容颜时，依旧被惊艳得愣神了一瞬。
少年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沉思着。
纪欢见他如此反应，额角青筋一跳，心道不妙。
现下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回忆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这一切仿佛都是被设计好的，姜二找上她将玉佩扔下然后逃之夭夭，留下她一个灵力低微的同类当替罪羊。
尴尬，这真是个尴尬的场面……
她咽了咽口水，张嘴想辩解，却听见晏辞身后的老妖先开了口：“殿下，应当不是她。”
晏辞眉头轻皱，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
纪欢见他没怀疑她，刚想舒口气，却又听到他笑了起来。
少年那对锋利的虎牙显露出来，泛着惨白的光，看着瘆人。
“我只是觉得，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来自天敌血脉的气场压制得纪欢浑身发怵，她心脏砰砰跳着。
被人抓住和自己主动出现总归是有区别的。就比如现在，晏辞拎着她时脑海里出现的第一想法便是“自己晚饭有着落了”，而不是“手下再添一员大将”。
她必须先发制人，阐明自己来此处的目的。
她朝晏辞行了一礼，轻咳了一声，用平稳的声调背出了在心里重复好几遍的台词。
“在下白茜茜，家住白山涧，听闻灵脉已失，妖界灵气开始动荡，我今日来是为了投奔妖王殿下您，想为我们的妖界做些贡献。”
据她所知，在灵脉被夺的这两百年里，妖界的灵气一点点散失，有些修为高深的妖怪是能感知到的，他们散布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也有不少妖怪了解了妖界的情况。
所以她这么说并无纰漏。
身前人突然没了动静，他视线落在纪欢的耳朵上，不屑地嗤了一声。
“就你?被我吃，就是你余生能做的最大贡献。”
纪欢噎住，这个男主，怎么行为作风、说话方式跟个反派一样。
“不要太小看人。”
她以后可是会救他一条命的。
按照纪欢的理解——只要等到五年后妖神大战的那天，她站到他身边，晏辞拿她挡剑，就算任务完成了。
所以前期苦一点当他的手下，也是可以忍受的。更何况她听说做晏辞手下每个月还有五块妖石的月钱，她正巧手头紧，赚点小钱，也好为未来任务完成后开启美丽新生活做准备。
这边，纪欢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她开局就拿着某背叛妖界的嫌疑人给的玉佩，请求晏辞收她为手下，之后的五年将会承受来自对面人何等恶劣的怀疑与猜忌。
晏辞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异光，嘴角勾起玩味的笑。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纪欢眼角抽了抽。
他这是开始打算折磨她的表情吧。
本以为一上来就表诚心能换取他的信任，结果她还是没弄清这男主的人设，弄巧成拙给自己招来了祸端。
晏辞提着纪欢的耳朵，将她扔给远处的老妖手下，“带去斗妖场。”
纪欢皱了皱鼻子，心下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
斗妖场位于地下，没有光照，全靠火把照明。
晏辞迈着长腿，双手负在身后，走到了围栏边，纪欢则被他的手下拖到了他身边。
周遭人声嘈杂，吵得她耳朵发疼。一大群妖怪坐在四面八方，激动地叫嚷着。
一股刺鼻瘴气萦绕在鼻间，她不适地咳了一声。
视线向下，纪欢看到一个巨大的圆形场地被她身前的围栏包住，里面的黄色沙石上，两只血肉模糊的妖怪正在打斗，他们出手的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力道，那架势仿佛是要把对手撕碎。
“知道斗妖吗？这是上阶妖怪最爱玩的一种游戏。”晏辞目不斜视地望着下方，缓缓说着，“待会你下去和他们比，若是赢了，那我便封你为，左将军。”
少年嗓音纯粹又好听，最后的三个字的语调被他特地上扬，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此刻，纪欢真的有点被气到了。
正如系统所述，他从里黑到外，遇到猎物便先玩够了再吃。
现在，晏辞就是想玩她。
明知道她灵力低微谁也打不过，仍旧想要看她丢尽脸面，死于那些恶心妖怪的利爪之下。
什么左将军右将军上将军下将军的，都是骗她的，他很清楚，纪欢根本不可能赢，只会死在对面敌人的獠牙之下。
亏得她一开始想好好努力，最后能安稳站到他身边帮助他，替他挡剑。结果人家压根不可能把她当自己人，初次见面就想要她的命。
开局就要被他弄死，纪欢很难过。但是更多的还是难以理解和愤恨，她觉得小说男主应该人正心直，而这个晏辞，倒是更像个反派，就这样一个人，也配纪欢为他献祭性命吗？
她向下凝望，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两只妖怪打斗。一阵冷风带着血腥味，迎面朝她吹来，扬起她乌黑的发丝，她心口也跟着一凉。
片刻，场内其中一只妖被打得躺在地上，失去了气息，另一只则锤着胸口，疯狂怒吼，宣扬着自己的胜利。
他走到那只已经死了的妖怪旁，啃食他的血肉，挖下他的妖丹。
见到如此场景，纪欢头皮发麻，全身上下也跟着泛起一阵疼意，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妖怪啃成肉块的样子。
她想，万剑穿身那种死法，再怎么样也算壮烈，而眼下这种死法，只会显得她又没用又丢人。
场内妖怪坐在地上，吃饱喝足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朝上方的晏辞招了招手。
晏辞嘴角噙笑，一脚踢向纪欢。
“轮到你了。”
少年人腿力极重，纪欢直接被他踢得重心不稳，朝下方的斗妖场摔了下去。
经过十米高的落差，纪欢狠狠地摔在了黄沙上。手臂被沙石划伤泛着阵阵疼意，她吃力地抬头，看向对面。
上方视野不比面对面来得清楚，纪欢这才看清这只妖怪的模样。
他膀大腰粗，凶神恶煞，一嘴胡渣上挂着刚才那妖怪的鲜血，他一脸轻视地看着纪欢，仿佛在说“这兔妖是拿来给我当点心的吧”。
斗妖场内弥漫着陈年血腥味，如同阴沟蛆虫，腐蚀着纪欢的五脏六腑，她恶心地想呕。
一声锣鼓敲起，斗妖开始。
对面的妖怪磨了磨后爪，朝纪欢猛地冲过来。
少女没见过这场面，腿还因为刚才摔下来疼得站不起来，被妖怪狠狠地撞上腹部，她身子摔向十几米外的墙壁，猛地吐出一口血。
场外传来众妖的嘲笑声，纪欢挣扎着抬头望去。
少年狼妖抱着手，翘着腿，坐在妖怪簇拥着的高台之上，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出丑。
肩膀上，一缕小辫子被他瘦长的手指缠绕着，他嘴角挂着恶劣的笑，眼睛也亮亮的，散发着幽光，仿佛很喜欢看这种单方面虐菜的场景。
纪欢知道，他这是在报复，而且是不分对象的报复。
小少年狼妖刚被父亲抛弃时，就是这么被别的妖怪抓进斗妖场的，他被当成赚钱的工具，站在黄沙上和一只只比他强大百倍的妖物战斗。
如果失败，那么迎接他的就是死亡，所以他从来都是没命地和他们打，战到最后一刻才停歇。他打死那些妖怪，也会撕咬他们的血肉，挖出他们的内丹，以此来警告后面的对手，他不好惹。
那些恐怖疼痛的回忆像棵繁茂古树的根茎，不断在地下蜿蜒生长，它们死死扎根于他的整个童年，如今化成少年身体的一部分，让他变得又疯又坏。
看到纪欢，他便下意识地想让她也尝尝这种味道，他坐在高台上欣赏她丑态百出的模样，借此来慰籍曾经的自己所受的那些痛苦。
纪欢盯着少年的俊脸，沉默不语。
她想，晏辞这个人，就是个屑!
自己以前过得不好，就想拉着别人一起受罪!
远处，那只体格庞大的妖怪磨着后掌，鼻息间冒着热气，正打算再次朝她冲过来。
纪欢捂着腹部，焦灼地问系统。
“我就没有金手指什么的吗？穿越的不都带点技能吗？”
系统：“暂未开发，宿主，记住一句话——人当自强!”
纪欢气的又咳出一口血。
你倒是让她自强啊！
“别人家系统都给穿越者金手指，你反倒削我，你真的，我哭死……”
纪欢看着他的气势汹汹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斗牛。
大脑快速翻阅曾经看过的某本妖界书籍，她想起了该类型怪物的名字。
是青牛怪。
胸前又被猛地一撞。
纪欢感觉自己全身快粉碎了，她躺在地上，视线飘忽一瞬，然后对上了远处的那双琥珀眼眸。
她听见少年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没用。”
她好生气，这个视妖命如草芥的屑狼妖!
纪欢视线落在对面敌人腹部的位置，那里有干涸的滩滩血迹。
她缓缓从黄沙上爬起，指尖微转，一丝带着白色光芒的灵力瞬间汇聚起来，萦绕着她整个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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