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黑袍女人抬起头，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即她抬起手，淡淡道：
“你来了？”
明雪薇戴着口罩，全副武装，连同那一双最能传递情绪的眉眼都深深地藏在墨镜之后：
“听说你已经完成了合作的条件，我是替老大过来履约的。”
黑袍女人“嗯”了一声，接过明雪薇递过来的箱子，又说道：
“慢着。”
明雪薇偏过头，笑了一下：
“梅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黑袍女人咳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又低又轻：
“我都按你们说的做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竭尽所能的配合。只要你们——”
“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她去感染区的事情，不是管理局授意的，和我们的事情没有关系……”
明雪薇扯了扯领子，难得显露出一点烦躁来：
“老大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如果她没有破坏我们的计划，我们自然会保她无虞。但若是她自己不自量力，自寻死路，我们也很难保证，她不会在感染区出什么意外。”
“毕竟，异能体可都是一群敌我不分的蠢货，你说对吧？”
话音刚落，屋内忽然响起警报声，天花板上的红光一闪一闪的，连同明雪薇的侧脸也隐没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
明雪薇轻笑一声，淡定地转过身子，扯下了口罩和脸上的墨镜，朝着黑袍女人一挑眉：
“竟然这样都能被认出来？”
黑袍女人低下头，手腕上的镯子轻轻地磕在了桌边，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你的事情是杨念楚在管，我干涉不了太多，否则容易引火上身。”
“但局里还有一条鲜为人知的暗道，能连通外界，随我来。”
……
头顶破了个洞的天花板忽然震了一下，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沾着血肉的残砖碎瓦落了满地，垒起一座小丘来。
梅云栖抱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躲在砖瓦的缝隙里瑟瑟发抖，空空的补给瓶在身边东倒西歪地横着，沾满了灰尘的瓶盖被风一吹，又咕噜噜滚回了她的靴边。
这已经是她在这里待的第五天了，自从求援信号发出后，信号就被刻意切断了，连同和朋友们之间的联络也一并丧失。
孤立无援的躲藏，弹尽粮绝的困境，梅云栖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可她手里还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不能带回去，那所有人的心血，不是都付诸东流了吗？
妈妈和管理局的那些领导们都说她们天真，可她们这回当真立了一份大功劳，回去肯定能堵住悠悠众口，半死不活的基因改造项目也能重启……
梅云栖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颤抖的右手一边握紧了自己那最后一把枪。
数到五，她就冲出去。
这里离照相馆不远，原本徘徊的异能体找不到她，应该也都走了。
可当她刚从废墟里探出半个身子，就被一条触手卷住了脖颈，生生地把她整个人从缝隙里扯了出来，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将她摔在了地上。
这么倒霉？
触手越勒越紧，几乎要将她的脖子拧断，窒息的感觉压了下来，胸腔内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意识正在渐渐从身体里抽离……
不能，东西不能丢了。
她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提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趴下！”
梅云栖忽然听见这道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但生死关头，她来不及想太多，本能地照做。
异能体僵硬着身体倒了下去，血肉失去了与骨骼之间的联络，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从森森白骨上掉了下来，化为一地粉末。
氧气猛地涌入鼻腔，带着一点有些腐臭的血腥味，原本就已经有些翻江倒海的胃里又用起酸水，梅云栖捂着嘴，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握住来人的手：
“谢……谢谢。”
可对方却没有跟她客气，蹲下身子，握着枪直指她的要害。
梅云栖手忙脚乱地拿起枪，抵在了那人的腰上。
陈荀低头瞥了一眼，挑眉笑了笑：
“小心点，别走火了。”
她按了一下耳机，低声道：
“2号目标已发现。”
杨念楚单手握着对讲机，摸了摸小机器人的头，伸出两根手指，在屏幕上将地图放大。
她扫了一眼全局，微微蹙起眉，一边在纸上修改部署，一边给陈荀发出指令：
“从五点钟方向的红色圆顶建筑里穿过去，沿着钟楼倒塌的方向直行。”
虽然和说好的轨迹不一样，但陈荀没有任何犹豫，将安全绳往梅云栖的腰带上一扣，拉着人就往杨念楚在对讲机中说的路线走。
杨念楚的统筹能力和陈荀不相上下，但陈荀的实战经验独树一帜，又要效率，又要安全，分工合作最合适。
在踏出照相馆的那一刻，陈荀的生死存亡，就牵附在了小小的耳机上。
既然选择了合作，她就要抛弃以前的种种恩怨，将自己背后的防守让出来，无条件地相信杨念楚。
杨念楚在照相馆中指挥，同样不敢松懈分毫，紧张程度不逊于陈荀一点，放在手边的茶水冷了又热，小机器人默默地在她身边运行，也不敢打扰。
“等一下。”
杨念楚继续把地图放大，说道：
“3号目标在你的左手边。”
陈荀脚步一顿，却是将安全绳一拽，拉着梅云栖躲进了身边一处快要坍塌的危房里。
她们刚躲进去，方才站立的地方就从天而降了一个三臂四腿的异能体，嘴里滴下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它转过头，对上陈荀的视线，狰狞着面目扑了过来。
陈荀立刻举起手枪，对着右前方扣动扳机。
入口的地方砸下了一块边缘尖锐的石头，将异能体的身体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庞大的石头将入口彻底堵住，切断了危房内唯一可以渗入的光源。
梅云栖虽然在管理局接受过一些常规大场面的训练，但面对这样剧烈的冲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微微张开嘴，惊呼了一声。
陈荀回过头，竖起手指：
“别出声。”
可惜，覆水难收。
被砸断了半个身子的异能体听见了这声惊呼，它在地上扭动了片刻，仅仅凭借着三只手臂就重新立起了血淋淋的半个身体，鼻子在一片漆黑中嗅了嗅，便朝着梅云栖扑了过来。
陈荀眼疾手快地一拉安全绳，把梅云栖拉到自己身后，凭借着声音在黑暗中定位，一拳打在了异能体的胸口处，随即又紧跟着一脚将它飞踹了出去。
异能体本就支离破碎的躯体差点被陈荀这一拳打散架，左边的一条手臂被陈荀踢断了，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它哼哧哼哧地趴在地上，来不及反击，一道白色的光投射了过来。
陈荀打开头顶的探照灯，举起手枪，瞄准射击。
梅云栖轻轻地捂住嘴，怀里抱着手提箱，背瑟缩地弯着，战战兢兢地躲在角落。
陈荀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才轻轻地点了一下耳机：
“老师，重新定位。”
杨念楚在地图上看见陈荀的变化，也不开口出声，只是根据陈荀的位置，再次修改路线方案，手里紧紧地攥着笔，一刻也不敢放松，指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
直到听见陈荀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手里的笔失去控制横躺在一块石板上，手心里隐隐沁出一层薄汗。
“现在的位置离照相馆直线距离五百米，但是九点方向有一伙异能体正在快速移动，暂时无法分析出意图。”
“我的建议是原地休整片刻。”
陈荀嗤笑一声，伸手在石头上敲了敲：
“我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耳机里沉默片刻，又传来了杨念楚的声音：
“对不起，刚刚的异能体本来离你有些距离，但我没有注意到附近坍塌的建筑上还有条通路可以移动。”
陈荀的动作一顿，探照灯下，她的眼睫只是轻轻地颤了颤：
“原来你还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啊……”
杨念楚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
陈荀轻声笑了笑：
“就知道你会装傻。”
她抬起头，扫了一眼危房的构造，拿出自己腰间的装备：
“看来这回运气不太好，我只能用点暴力的方法出去了。”
杨念楚握着对讲机，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心里的钝痛一闪而过，只是留下长久而又深刻的回味。
陈荀总是有这样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能让她的万般情绪都被牵扯而动，再不由己。
但她现在没有内耗的机会。
杨念楚放下对讲机，拍了拍小机器人，指令道：
“扫描一份建筑内部的立体图。”
机器人的速度很快，杨念楚脑子转动的速度也没有落下，她不过一会儿就想出了一个方案，重新拿起对讲机：
“两点方向，破坏横梁，能打开一个通路。”
陈荀转过头，横梁已经与地面呈60度角，看起来随时摇摇欲坠。
但她没有质疑杨念楚的决定，又轻轻地敲了敲耳机：
“遵命，老师。”
梅云栖揉了揉眼睛，陈荀已经开始弯腰搬石块了。
她觉得自己这么坐着不太好，只能跟上去一起帮忙。
气氛有些尴尬，陈荀也这么觉得，于是率先开口：
“你是梅主任的女儿吗？”
梅云栖还在绞尽脑汁想话题，见陈荀先开口示好，眉眼弯弯，笑着回答道：
“是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回去妈妈一定会好好奖励你的。”
陈荀不知道她为什么笃定自己能把她平安带回去，老实说，就连自己心里都没有十成的把握。
但梅云栖笑得很可爱，感染力十足，陈荀那些话一时间说不出来，只是说道：
“那我就好好期待这份奖励了。”
陈荀的名声虽然有好有坏，但是性格倒是一直难以让除了杨念楚以外的人挑出刺来。
虽然她们只是说了些微不足道的闲话，但梅云栖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连同对陈荀的态度也在渐渐贴近。
她搬起一块大石头，却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陈荀及时伸手一挡：
“小心点。”
梅云栖笑了笑，说道：
“我觉得你特别厉害！诶，你知不知道特别行动组有个叫陈荀的人呀？”
陈荀骤然间被点名，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她转头把笑意憋回去，回答道：
“不知道，突然提她干什么？”
梅云栖拍了拍陈荀的肩：
“我觉得你比她还要厉害许多，听说她勾结异能体，暗害探员，干了不少坏事。”
“杨念楚姐姐废了好多精力，都没能完全把她踢出管理局。”
陈荀闷声笑了笑：
“所以呢？”
梅云栖又搬起一块石头，眨了眨眼：
“你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嘛。”
“德不配位的人，就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
陈荀垂眸，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
“是吗？”
“可我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怎么办？”
梅云栖一开始还没听明白，愣愣地看着陈荀：
“别开玩笑，怎么会呢？”
陈荀笑了笑，抽出自己的名牌，夹在指间转了一圈，随后又漫不经心地晃了晃。
梅云栖吃了一惊，手上的力气一卸，差点把石头扔到陈荀身上。
她下意识地拿出了枪，尽管根据刚才的状况，陈荀如果有杀她的意图，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陈荀任由她拿枪指着自己，冷笑一声，抬手握住了枪管。
被吓到了反而是梅云栖。
陈荀附身凑近了些，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救命恩人？”
“这就是给我的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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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怪奇照相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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