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绩念念找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小餐馆,与陈凯久相约在那里见面。
陈凯久到的很晚,快下午一点才姗姗来迟。
陈凯久穿了一件黑色的花衬衫,上面印着几朵靓丽的大黄花,估计是想学港式穿搭。下身穿了条黑色的西装裤,裤子上的褶皱都没有熨平整。脸上的胡渣也没剃干净,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绩念念。
陈凯久拉开椅子,坐下,熟练的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不请哥哥吃顿饭吗?”
绩念念并没有着急开口,她慢条斯理的喝了口面前的热茶,转身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照片,扔到了陈凯久对面,挑眉示意他先看看照片。
陈凯久拿起了面前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翻着,随着照片的翻动,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
“靠,你他妈这是找的什么照片,想要糊弄老子。”陈凯久的脸直接红温了,他粗鲁的把手中的照片扔到了桌子上,刺眼的照片散了一桌。
“怎么,你妈妈出轨的照片。很震惊吗?”
只见,桌上散乱的照片,正是梅姨和多个男人出入酒店的照片。
陈凯久不愿意相信,他的脸上先是由震惊慢慢转变为愤怒。最后,他阴阳怪气的开口“绩念念,你有什么好说的,你妈也好不了哪去,当人的小三,臭不要脸。”
绩念念也不气,悠悠的开口“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叫你哥哥,但我年龄比你大?”
陈凯久一脸茫然。
“我是2000年冬天出生的,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夏天生的,不过是2001年的夏天。”
“我刚到你们家,你妈就让我叫你哥,你不知道,也正常。”
绩念念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就是她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才最让陈凯久生气。
“这又怎么了?我管你什么时候出生的,这能改变你妈小三的事实吗?”
话还没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再接着往下说。
“是啊,你不好奇,我好奇。”
“所以我回了老家,我去问了我妈的事。”
“你想知道吗?”
“你口中一口一个的小三,其实是你自己的妈。”
“当年陈永康就在我们家附近的村子,他和我妈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他和我妈在一起了,碰完我妈之后,陈永康就去外地念书,然后就被你妈勾走了,生下了你。再也没回来过。”
“这样看,到底谁才是小三?你不清楚吗?”
“你一口一个小三的侮辱我母亲,你有思考过吗?你有问过你的妈事情真相吗?”
“你主观臆断,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我妈身上,再把愤怒转嫁给我。”
“你凭什么啊?我才是受害者。是你抢走了我的幸福。”
“高中那两年,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有什么错,被你们一家人欺负。”
“现在,我拼了命逃离你们,你还来找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
陈凯久忘了后面绩念念又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么断掉了。
绩念念走了,给他留下了一桌子刺眼的照片。他看着桌上的照片。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绩念念没多说什么,点到为止。看着陈凯久一脸生无可恋的蠢样,她就回家了。
其实她知道这些事也没多久,是去年回去给姥姥上坟,正好有一个村民的女儿也回去探亲。
那个女人是绩念念母亲的同学,她看到绩念念的时候怔愣了一下,泪水就涌出了眼眶。
她回到家,从一堆衣服里,掏出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交给了绩念念。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了念念,那是她母亲的日记本,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绩念念和她妈妈一起死了,没想到绩念念还在。
绩念念不怪那个阿姨,那个阿姨在她母亲生下她之前,就去了外地,很久没回来过。
绩念念其实挺恨自己母亲的,她时常想,母亲为什么要当小三,生下她。又在生下她后,一走了之。
她恨她的母亲恨了好多年,尤其是高中那两年,每每被陈凯久打骂的时候,她都在想,为什么母亲要做小三。
但她看完了那本泛黄的破旧的日记上,母亲一笔一画的认真写下,她与陈永康的点滴,写下感情的破裂,丈夫的出轨。
绩念念又觉得,自己没那么恨了。
要恨,只能恨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等会到家,绩念念坐在桌子前,今天她真的太累了。
她在陈凯久面前,装的很淡定,其实她放在桌下的手早已搅的惨白。手掌心也掐出了几个深深地印记。
她知道自己不欠陈凯久的,不需要怕他。
可每每见到陈凯久那张脸,曾经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又会重新笼罩她的心灵。
那段记忆从心灵最深处的那块死地里,重新伸出枯槁的尸骨,啃咬着她的灵魂。
她真的太怕那段时间了,她会被莫名其妙的拖进厕所扇巴掌,也会从抽屉洞了摸出一把乱七八糟的恐吓信,她的书上也用红笔写满了污秽的诅咒。
在陈凯久家的时候,她会被锁在小仓库里不给吃饭,也会被梅姨揪着头发谩骂,小仓库里到处弥漫着潮湿的味道,晚上还会有老鼠吱吱叫的声音。
她很害怕,但她只能屈服。
直到现在,她的生活渐渐好起来,并逐渐脱离了他们的轨道。可回想起来,依旧是隐隐的痛。
那个时候,陆淮出现了,他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伸以援手,温暖自己受伤的心灵。就像一束炙热的阳光。
那个时候,绩念念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姥姥的去世,陈凯久一家的欺压,新环境带来的恐慌,让绩念念很快的陷入这段缥缈虚无的感情。
她以为他是来救赎她的,但有一天,陆淮冷冰冰的推开了自己,这无疑是对敏感的绩念念雪上加霜。
她就知道,片刻的幸福都有代价。
她从此不在相信爱,不再相信会有人对她好。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不被人欺负。
因为高中的时光,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永远不要试图去依靠别人,只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被人欺负。”
另一边,陆淮已经到了徐市,他来徐市是真的有事情。
他们公司最近研发了一款新产品,正在考虑推出,想要找个靠谱的传媒公司拍摄广告之类的视频。不料,他的一个老朋友恰巧是老来得子,邀请他去临城吃饭。
他本想及拒绝,但拒绝不掉,只好去。
这一去,就遇见了绩念念。
在车站的时候,他是要去临城旁边的岭城的。那里有一家比较合适的传媒公司,他打算顺便去考察一下。
但现如今,文鸢传媒公司好像更合适。
而且,他和绩念念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需要解开。
他没空多磨蹭,刚下了动车,就要启程去文鸢传媒公司。
但却在路上遇到了个大麻烦。
——何巧玲。
何巧玲是陆淮的联姻对象。
是陆淮的母亲给他安排的。
陆淮是不知道的。
他刚走到车库,就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陆淮的母亲是个严肃的中年女强人,控制欲强,从小就对陆淮严加管教。
但陆淮向来是个说东偏往西的,一身反骨,从来不听他母亲的话。由此,他们母子之间关系很僵。
而陆淮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陆淮很少见到他。他的童年,甚至整个少年时代,见过父亲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更别提父子情深了。
在陆淮小的时候,他们就给陆淮制定了一条规划好的道路,什么时候干什么,都给他安排的清清楚楚。
偌大的一栋别墅里,只有陆淮和他的家教老师,还有保姆。
但没人会想要知道陆淮喜欢什么,陆淮想要什么。只会知道陆家的继承人该喜欢什么,该做什么。
陆淮就在压抑的家里待了12年。起初,他会谨遵母亲的教诲,不惹她生气,期盼用自己的听话来换取母亲的爱,父亲的看望。
但他日复一日循规蹈矩,年复一年的克己复礼,却没有换来父母的一丝爱。
他开始变得叛逆,他抽烟打架喝酒,旷课谈恋爱考零蛋。想要博取父母的关注。
但结果总是差强人意。
家长会他们一次也没去过,老师打的电话只有助力接,家访沟通的时候见到的只有保姆。
他不再期盼得到父母的爱。
但在高二那年,有个女孩和他说“没人关心你,我会关心你。”
“世界上总会有人爱你的。”
“好的总是压箱底那我猜 幸福也是。”
明明自己的家庭都一团糟,还要来安慰自己。他一开始看不起绩念念,觉得她蠢。
后来,他好像有点喜欢绩念念了,那是他在之前的那些女朋友身上,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之前是谁漂亮就和谁谈,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情感,因为他只想让父母生气。
但现在,他只想让她幸福,只想让她开心。
他带人把欺负绩念念的人收拾了一顿。还亲手把陈凯久的牙打掉了一颗,警告他不要再去招惹绩念念。他拜托自己的好兄弟许北书去给绩念念讲题……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是他争取的。
他记得那天晚上,她开心的像只兔子。
她矮矮的,一中的校服在她身上显得有点宽大。双颊被冻得通红,耳朵也被风吹的红红的。她总是在害怕的时候搅手指,那天晚上她也搅手指了。但好像并不是因为害怕。
同学们都说,绩念念属于那种明艳的大美人类型,但他不这么觉得。
绩念念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弯弯的眉毛,大眼睛也很漂亮,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但粗框的黑色眼镜削弱了那种冷艳,只留下明媚。粉嫩的薄唇稍微有一点干,起皮了。
他很像捏一捏她的脸,但他不敢,最后也只是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
这哪里是明艳了,这明明就是只可爱的不能在可爱的小狐狸。
他高兴,就像是摘取了星星那般幸运。
可后来呢?
是什么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淡了。
好像是他做了错事。
……
“陆淮?你还在听吗?我和你说话呢?你在干什么?”陆母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刚刚有点别的事。”陆淮应道。
“你的助理已经告诉我了,你现在在徐市。正好,巧玲她也在徐市。”
“我不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必须去和巧玲见一面。”
“她以后会是你的妻子,你态度给我放尊重一点。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直接摔筷子走人,那你也别回来了。”
陆母说完,也不听陆淮说什么,直接扣断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淮无奈的放下手机,他现在刚从车站出来,见什么面。
莫名其妙。
他面色沉沉的看了看旁边的助理,冷冷的开口说道,“如果你还想继续干下去,那就管好你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心里清楚。”
助理“……”
那天晚上,陆母给他发了一个餐厅地址,并告诉他,今晚八点去和何巧玲一起吃晚餐。
陆淮没去,陆淮哪也没去。
他看到这条信息是已经七点半了,他正待在酒店里,不屑的笑了声,嘲讽道“什么饭八点吃,人都要饿死了饭还没上。”
他站在酒店的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
明亮的路灯照亮着整条街道,街道上川流不息,对面大楼的灯几乎全亮着,只有几间屋黑着。
巨大的公司名牌矗立楼顶,镶嵌了一圈霓虹灯,闪烁的灯光照亮了好大一片范围。
——文鸢传媒公司。
陆淮看了看对面的大楼,单手掏出手机随手拨弄了几下。
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绩念念的照片。
他在搜绩念念。
绩念念现在好歹也是个行辈不浅的摄影师,在网上是能搜到的。
但必须在绩念念前面加个前缀才能搜到——文鸢传媒绩念念。
看着手机屏幕上正冲陆淮浅浅微笑的绩念念。陆淮也勾了勾嘴角。
他也在想,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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