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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尤啓张口就是,“我们俩不同班,哪来相同的课业可以讨论。”

许琸言:“。”

许琸言看了眼老陈,发现人家正在心无旁骛地开车,压根没往这边分神。

再说就算是听见了尤啓的话,以老陈的阅历大概也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这人,许琸言在心里想,刚帮了你,你就这态度?

真是那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许琸言也懒得跟他计较,干脆闭嘴。

他没真的送尤啓回家,因为确实不太顺路。

许琸言想过干脆带尤啓一块去见他爷爷,顺便还能吃口饭,但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又被他自己否决了。

虽然老爷子很喜欢尤啓,但那是十年后的事情了,现在俩人就是纯陌生人,外加他此去,是向老爷子道明自己不转校原因的,要是让尤啓在旁听着,然后听他讲自己是因为跟尤啓俩人‘一见如故’了,所以才不愿转校的?

这成什么了,倒像是他赖上了尤啓不成。

许琸言万没有历练出这么厚的脸皮,哪怕事实看起来确实如此,他都觉得面上讪讪。

更何况,许琸言借着车辆拐弯的视角偷偷瞥了眼一旁端坐的人。

心里更是百分之二百的确定,以尤啓的尿性,断然不会愿意跟他一块共进晚餐。

只是令许琸言感到意外的是,临下车前,因为不好从另侧开门,尤啓越过他身上后,低低道了声,“谢了。”

声音很淡,要不是俩人间一瞬挨得极近,许琸言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看着尤啓渐渐远去的背影,许琸言头回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情。

按他之前的想法,似乎太过于简单了。

他想报恩,这原是没错的,但这世界就是这么神奇,不是你说报恩,上赶着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会领情。

还是那个问题,许琸言在心里哀叹了声,‘你想给的,未必是别人想要的’。

这世界不是围着谁转的,报恩也不过是为了抵消自己心间的那点悔恨,妄图借着渡人的名号渡己罢了。

许琸言在心下发狠,忽然觉得这事虽然没有他一开始想的那么好搞定,但越有难度的事情,反而愈发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看来——

是有必要先好好深入了解下尤啓其人了。

车辆很快到地,老陈让许琸言吃完,直接来地下车库找他。

许琸言知道,这应该是他爷爷交代过的,吃完饭再把他送回去。

许琸言道了声谢,又说自己尽量早点,往直梯走去。

上了三楼就是那家私房菜馆了。

这地不光不好找,还是预约制,平时要想来这块吃饭,都得提前预约。

许琸言随服务生进了包间,他爷爷应该是路上堵车了,还没到。

趁着这点空档,许琸言静了静心,开始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首先,偷钱这事,万不是尤啓会做的行径,他家就三口人,许琸言就算再不喜欢喻芳那女人,也觉得她既然是尤啓的后妈,应该不会做监守自盗反诬陷尤啓的事,因为没必要,那就只能是……

许琸言在心下合计,决定趁明后几天晚间去‘打探打探’。

其次,‘齐哥’?许琸言在心中犯嘀咕,因为直觉中总觉得这声齐哥,他似乎听谁叫过,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或是听说提起过。

重新回想了一下下午在墙头见的那幕,许琸言更有理由相信,这些人绝对是冲着尤啓来的,而尤啓会选择在高一下学期转学,似乎其中也有某些‘隐情’……

他现在是丈二和尚,尤啓又是个闭口葫芦。

许琸言一时犯了难,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毕竟墙头那几个小青年他都不认识。

感觉线索一下断了。

再有就是,许琸言头疼地闭了闭眼,他发现重回十年前,尤啓就是个万年龟,总是缩在自己壳里,堪称油盐不进。

交个朋友罢了,许琸言心想,三中想跟我许琸言交朋友的人真是海了去了,我现在这么主动,你倒还挑三拣四起来。

小小愤懑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许琸言自嘲地感觉到,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朝退回十年前,现在换自己围着尤啓团团转了。

思绪正纷乱间,包厢门被推开,许琸言赶紧正襟危坐。

见是他爷爷,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爷孙俩几月不见,隔辈更亲了。

老人家还给许琸言带了好多东西,许琸言直感觉自己今晚不像是来负荆请罪的,不光白吃白喝,还可以大包小包往家拎。

一顿饭吃得十分融洽。

出乎许琸言意料,席间,老爷子压根没提他转学的事。

等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许琸言才觉出味来,老爷子能让他这么痛快地吃完饭,原来是留了后招。

饭毕,他起身送老爷子离开,离开前,老爷子像是不经意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看向许琸言道:

“对了,转学那事,你妈跟我说了。”

许琸言浑身一凛,纳口不言,等着他不怒自威的爷爷发话。

见他这副表情,老爷子笑了笑,跟他妈似的,总是喜欢爱抚地摸摸他狗头,然后云淡风轻道:

“转不转其实无所谓,我跟你妈观点一致。”

许琸言刚松口气,那边不紧不慢地又道:“不过转学这事本身也是为了你好,这点你要清楚。”

许琸言猛点头。

“现在既然你不想转,我们当然会尊重你的意见。”

许琸言心下惴惴,在等那个‘但是’。

然后但是就来了——

“但是,成绩总归是你自己的,”许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许琸言,“是骡子是马,就看这学期你的期末成绩如何吧。”

许琸言猢狲似的缠上去打着商量,“那您觉得,排名在多少,才能‘拉出来遛遛’?”

老爷子面带微笑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等电梯门关上,许琸言悲伤地捂住脸。

他成绩不差,虽然不是拔尖的,但总排名在年纪中前十总还是有的。

之前初中时还拿过一次全校第一,可把他父母得意坏了,不过自那次后,再没有这种殊荣可供两位‘动保爱好者’拿出来显摆了。

照他爷爷的意思,许琸言悲哀地想,看来自己接下来的大好青春全都得交付给‘头悬梁锥刺股’了。

许琸言往地下车库走,还没出大厅,半道儿上让人给‘劫’了。

劫他的人,许琸言费劲认了半天,认出来了——

我去,没想到,这哥们就算年轻十岁,脸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形容依然这么猥琐啊。

来人叫赵苏睿,是许琸言儿时的玩伴,后来这扶不上墙的‘阿斗’中考满打满算考了个200分。

无一学校可上,只能花钱往私立塞。

至此,算是跟许琸言之流,分道扬镳了。

许琸言记得在自身原有记忆中,自从俩人从高中分开后,后续联系因着地域阻隔便越来越少。

到他大学毕业,基本跟这人断联了,听说后来大学也没考上,又让他妈一杆子挥到外国某‘野鸡大学’,镀洋金去了。

“你怎么在这?”

“来这还能为什么,”赵苏睿笑,“当然是来吃饭的。”

许琸言也笑,“最近好着没?”

赵苏睿愣了下,“滚滚滚。”

“你他妈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官方了?”赵苏睿狐疑地盯着他,“哪学的啊?就你们那破学校教的?”

“我去,公立学校都这么虚伪的吗?”

眼见这货越说越歪,许琸言打断道:“就你话多。”

赵苏睿满意地闭嘴了,认为他家小言言又回来了。

“行了,不跟你瞎扯了,”许琸言道:“陈叔还在地库等我,我先回了。”

赵苏睿摆摆手,“知道知道。”

“你们好学生晚上都得‘头悬梁锥刺股’。”

许琸言:“。”

还是那么烦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电梯让上行的占了,许琸言被迫等了会。

这时,有电话进来,赵苏睿低头看了眼屏幕,接起。

毫不避讳身边还有个活物。

许琸言原是没想听别人电话的,无奈这电话就跟漏风似的,也可能是因为这俩人说话声音都不小。

反正许琸言站在旁边等电梯,被迫灌了一耳朵,‘我去你妈’‘你个傻|**’之类的‘文明用语’。

但剥离开这些俗套的外衣,许琸言愣是从这通电话中,听出了些不同寻常。

一分多钟后,电话挂断,电梯也姗姗来迟了。

许琸言道了声‘走了’。

赵苏睿没吭声,看了他一眼,朝他挥挥手。

许琸言走进电梯,赵苏睿重新低下头玩手机。

在电梯门即将完全关闭的前一秒,许琸言见大厅门口进来个人,后面跟了一帮嬉皮笑脸的。

听见脚步声,赵苏睿慢悠悠地把手机揣回兜,迎了上去。

许琸言瞳孔微缩,在那一帮嬉皮笑脸中,他清楚地看见了一个不久前才见过的人。

那人今天下午刚爬过他们学校的墙头,还朝尤啓脚边扔了个玻璃汽水瓶。

刚才电话里说的‘查到了’‘今晚就叫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不会是针对尤啓的吧?

不能吧,电梯门关,许琸言无端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陈叔怕他找不到,车就停在直梯门口不远处。

见他出来,朝他按了声喇叭。

游离的思绪一下被拉回,许琸言敛了敛心神,朝车旁走去。

车辆开出去一段时间,坐后排的许琸言突然问,“陈叔,您知道‘海源街’在哪吗?”

陈叔听见这仨字,沟壑深邃的面上神情稍动。

这点细微叫许琸言捕捉了去。

陈叔可能还没想好该如何张口前,许琸言先道:“哦您别误会,我就是刚才等电梯时,突然听到旁边一个人在讲电话提到了这个地方,不知道在哪,还挺好奇的。”

他没撒谎,只是把主语赵苏睿换成了‘旁边一个人’。

老陈的眉眼平顺了下来,“之前那边有个大卖场,这不这两年生意不好做了,那卖场也倒了。”

“我听说现在临街店面都开成酒吧了。”

老陈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据说那边挺乱的。”

许琸言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状似没心没肺地笑了下,感慨道:“嚯,没想到肃津还有这种地方呢。”

老陈也轻轻感叹了声。

俩人间一时再无话。

过了会,路面开阔,有个长红灯要等,许琸言道:“要不您靠边,把我放这得了。”

“我看也不远了。”他边说边解开安全带,“正好您从前面右转,也好早点回家休息。”

听出他熨帖中似乎还有别的小动作要搞,许琸言手刚挨上门把,老陈想张口劝一句。

正这时,空寂的车厢内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非智能时代,铃声都挺抓耳的。

老陈要张的口,到底是闭了回去,他从车内后视镜中见许琸言看了眼屏幕,拧着眉,接起电话。

“喂,喂言哥,喂?喂?”

许琸言眉头轻跳,不咸不淡地回,“听着呢。”

许琸言瞄了眼时间,八点多,汪强那厮这时候给他打什么电话,这不耽误他下车嘛。

汪强这会估计在疾行中,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不时灌进的风声,让许琸言都有些听不清他的那嘚吧什么。

只依稀能听出些,‘完了完了那些人会不会看见我了’‘怎么办怎么办’‘真他妈狠,下死手啊言哥’……

许琸言说不上为什么,但有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

又听汪强在那边念叨,‘还好还好,没追上来’‘诶我去,人呢’。

电话中不停灌入的风声忽然止住。

汪强站在巷口左右张望,发现刚还跟着他一前一后跑出来的人,怎么平白无故消失了?

“尤啓这个狗东西跑哪去了?枉我,枉我……诶,真没了?我去,这都能跟丢。”

“你在哪?”

上面两句话,俩人几乎同时开口。

听见‘尤啓’俩字,许琸言太阳穴突突跳了下,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他都要让这两字弄出应激反应了。

此时,红灯终于转绿,而没头没脑但很听话的汪强也报出了一个地名。

寂静无声的车厢,像个天然的扩音器,给汪强那大喇叭音叠了个和声buff,让‘海源街’三个字无比清晰地在其间畅游。

许琸言无端抬眸看了眼老陈。

然后他发现,车辆现在行驶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

看来能在他爷爷手下,给许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机,不是没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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