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礼物?
许清颂偏头看着那些塞满包包的日用品,还有崭新的笔记本,他自嘲地勾起唇角,只是在翻到那本属于父亲的工作笔记,眸光还是忍不住动容。
俞晚想起某一节作文课,老师让他们刻画一下未来的理想职业,那一节作文课许清颂没有写完,他最后交了个只写了第一段的卷子上去。
同学们嘲笑他没有理想和未来,只有俞晚真真切切看到背面草稿纸,他画了不止一次的警徽。
他就这样画了擦,擦了画,好像刻意要把某些东西从自己心里抹去。
但俞晚知道,有些东西就是抹不去的。就像她永远无法脱离爱,即便每一次难过的掉眼泪,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因为父母而感到落泪,下一次还是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感到温暖而幸福。
这就是令人无法割舍的爱,像站在钢索上求取的勇士,一念之上是天堂,一念之下永坠地狱。
俞晚说:“也许有的爱是出于歉意和愧疚,但如果接受能让自己变得好过一点,那就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听见这句话,许清颂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他默不作声接过她手里的包,沉甸甸的分量,不知道一个姑娘是怎么拎回来的。
“我不喜欢别人打探我的生活。”
落下的声音很冷,许清颂顿了一下,在瞥到她掌心被勒出的红痕时,他还是没底线地放轻了语气,“但是你除外。”
“只是下次不要比这更过分了。”
俞晚挑了下眉,他过重的语气让她以为等会少不了一顿批评,没想到只是重拿轻放,不要再做比这更过分的事情。
那不就是说,除此之外,她什么事都可以做?
俞晚心情好了起来,往前小跑两步跟在他身边。
像变戏法似的,她从包里掏出一朵花。
“送你花。”
许清颂脚步又停了下,他目光落在她手里那支由几根颜色各异的扭扭棒编制而成的玫瑰花,有些不解地问她,“为什么送我花?”
当然是因为想送就送了。
俞晚灵机一动:“因为我只送给那些,在生活里真正勇敢的人。”
对俞晚而言,许清颂是个十足勇敢的人。
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如此破碎的一个家庭,也没有勇气依靠自己的肩膀独自扛起所有生存的难关,仅仅是那些充满讥笑的目光,就已经要将她打倒。
想到这儿,俞晚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量。
她忽然觉得人言没那么可畏了,那些无法将她杀死的恶言,最终都会成为她劈开荆棘的一柄剑。
她要做所向披靡的勇士,像许清颂一样。
这个想法像一颗种子落下,破土生芽的势头几乎和暗恋许清颂这件事一样猛烈。
俞晚说:“谢谢你,许清颂。”
“谢什么?”许清颂挑了下眉毛,有点儿不知所谓地看着她。
当然是感谢他带给她的勇气和力量,俞晚没有和许清颂说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她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朝着他挥挥手,既是再见的意思,也是重逢的愿望。
就这样,带着这股力量气,俞晚终于能够应下俞正飞的邀请,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家。
准确的来说,是她的新家。
俞正飞带她见了一个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身材也瘦,水灵的漂亮,是那种男人很喜欢的小鸟依人的类型。
初次见到姚萍的时候,俞晚其实没有太意外。
她很早就知道父亲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其实母亲也同样,他们徒有其表的婚姻下其实早是一片废墟。
只是俞晚不明白,为何他们还要继续纠缠,明明彼此相织满是痛苦。
听完俞正飞的介绍,俞晚轻轻喊了声,“姚阿姨好。”
“哎!怎么还叫阿姨呢。”俞正飞“啧”了一声,似乎有点儿不大满意。
姚萍前来打圆场:“不碍事,不碍事,我喜欢她这么叫我,还显得我年轻呢,你是叫俞……晚吧?”
俞晚冷淡地点了点头,她天生不具备与人热情的能力,也不设有轻易打开心房的钝感。
她是一块难啃食的蚌壳,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女人也不值得她太多的善意。
俞正飞说:“今天就算了,回头年夜饭亲戚朋友都过来,你别这么不给她面子,该喊什么就喊什么。”
“该喊什么?”
俞晚仰起头,忍不住发出刺耳的话,“姚萍阿姨,我爸和我妈还在婚姻存续期,请问你和我爸是萍水相逢吗?”
“俞晚!”
俞正飞呵斥出声:“你这样说话太不礼貌了,在学校里老师就这么教你上课的吗?”
“学校里可没有这门课程。”俞晚仍旧忍不住反驳,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何今天会一反常态变得偏激,故意带着一身刺,好像要激怒所有人。
她不开心,那其他所有人都不应该开心。
带着这样幼稚的想法,俞晚以一个尴尬的身份在这里住了下来。
俞正飞接她来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年关将至,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不应该流落在外,用俞正飞的话来说,就是怎么样也流淌着他老俞家的血脉,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显然有碍他一个男人的面子。
俞晚有时候真不理解男人这种生物,好像面子大过于天,一切生活的幸福都比不上那些炫耀的虚浮。
俞正飞讨厌江慈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她不够温顺,难以衬托出他一个大男人的威严。
江慈心出生于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她的父亲是村支部的书记,母亲也是以前地主家的女儿,人生顺风顺水许多年,自然脾气也不小,再加上和俞正飞五岁的年龄差,两个人年龄沟壑很深,越过了最初的甜情蜜意,婚后争吵越来越多。
她不够温柔的嗓音时常令俞正飞觉得吵闹,学不会的小意温柔也令他在朋友面前挂不住脸。而江慈心也不喜欢俞正飞的木讷,她喜欢诗歌里的风流才子,时间越来越久,两相生厌。
这就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爱情的缩影,由甜蜜走向枯萎。
俞晚几乎对爱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她长长叹了口气,有点儿哀愁的坐在门口。
今天是大年三十夜,班级群里炸开了锅,一连串的新年祝福被以刷屏的速度发出。
窗外的月色皎洁,好像妈妈的眼睛,俞晚坐在门外吹着冷风,心里不免想到另一个人。
在这样重要的节日里,他一定也陪伴在自己的家人身边。
村子里的亲戚渐渐都过来了,起初还没什么,直到姚萍挽着俞正飞的胳膊缓缓走出来,大家的眼神一下就都变了。
俞晚不知道面对这些目光姚萍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她只知道那些或许是怜悯或许是看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整个人如若赤足站在碳烤架上。
目光像一把针,刺得她这个心口发痛。
偏偏俞正飞还在这时候喊她进来,当着各位亲戚的面,姚萍给她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
俞正飞手里捏着酒杯,似乎酒劲上来了,眯着眼对俞晚命令道,“来,叫妈。”
俞晚不想叫,也不想要这个红包。
她死死咬住下唇,喉咙里连一个音节都无法泄出。
就这样陷入万分尴尬的场面,也许大家都想要瞧这一出家庭内斗的好戏,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讲话,而俞正飞的表情也渐渐凝滞。
他重重的扔下酒杯,酒液以一个圆弧溅落到桌面,俞晚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俞正飞的手扬起,她的眼泪被他手掌震动的力度打落,就这样精准坠落在他的酒杯。
无人怜惜她的眼泪,正如今夜无人在意远逝的父爱。
俞晚难受得不停掉眼泪,而俞正飞铁青着脸,大概也觉得大好的日子她在这儿哭哭啼啼丢了他的脸面。
于是他扬起手,冷冷道,“要哭滚出去哭,别站在这儿丢人。”
农历旧年的最后一天,俞晚顶着父亲的责骂走出了饭店。
除夕夜,饭店的每一间包厢都早早被订下,那些欢乐融融的温情,衬得站在店门口的俞晚更加可怜。
什么叫以乐景衬哀情,俞晚在这时候甚至有点儿不合时宜的想,倘若用她来做阅读理解,解读当下千百种复杂心绪,也不失为是一道完美考题。
在学校里读书的日子飞快,大年三十站在路边的时间却好像度秒如年,俞晚迎着零下的冷风,冻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不小心滴在手机屏幕上,有一条编辑未完的消息就这样发出去。
大年三十,在医院病房值班的许清颂就这样收到一条奇怪信息。
「俞晚」: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你&8zzzz572
过了五分钟,那边回来了一条信息。
「许清颂」:?
俞晚擦了擦眼泪,收拾好心情想随便扯一个理由敷衍过去。
结果下一秒一条新信息弹进来,她的眼泪忍不住,如决堤的海。
「许清颂」:你还好吗?
终于,所有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俞晚捂着脸,就这样嚎啕出声。
她做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决定——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家,去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除夕夜,路上空荡荡的,打车软件不停转着等待的圆圈,俞晚一边叫车,一边往繁华的道路中间走。
在此期间,她收到了许清颂的电话。
俞晚故作坚强地对他说:“新年快乐。”
许清颂正色问她:“怎么了?”
所有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俞晚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没有那么近,但她还是忍不住将所有的委屈诉说。
在她哭的抽抽噎噎的时候,许清颂问她,“你现在在哪?”
俞晚报了地名,是莲都的一块城郊区,偏僻的地方很少有网约车,更不要提是除夕夜这样的时间。
大不了就走回去,十八岁突如其来的叛逆期,俞晚死死咬住下唇,暗自发誓绝不要再回到家里。
在这时候,许清颂的声音隔着话筒落下——
“俞晚,你不要乱跑。”
“等我来接你。”
等待是最令人感到迷茫的时候,俞晚这一生有过很多次等待的时候,出生时她仰着希冀的目光等待父母之爱,放学归家时她迎着寒风等待晚来父母的接送。
后来路口的千百次徘徊,她终于被那种等待的绝望和焦灼吞没,她学会了一个人骑车回家,并且暗自下定决心,此后的人生一定不要再有等待。
俞晚并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诺,她咬住下唇,仍旧期望等车软件能够被应答,她一边沿着回程的路气喘吁吁地往前走,一边又忍不住将视线频频望向对面。
空荡荡的的街道,只有万家灯火很明亮。
她心里也在期盼,是否会有一个人就这样出现。
俞晚走进一条狭长深黑的小路。
“唰”的一声,路对面打来一束很亮的灯光,俞晚被晃得眯起眼来。
这束光离她原来越近,渐渐将她整个人都照得明亮,俞晚眼睁睁看着这束光朝她打过来,最后,一辆半新不旧的电动车在她面前停下来。
许清颂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长腿支在车旁,他扬了扬下巴,在这个冬夜犹如心软降临的神一般。
俞晚听见他说:“来吧,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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