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弃尘挤出一抹笑容，轻轻将方璃的手移开。他缓缓道：“你心中有我这不奇怪，你如今失忆，虽然你嘴上不说，但难免会觉得迷茫。此时我出现在你面前，处处听你的，时时陪在你身边。你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在意我正常。可这不是喜欢，只是无助时产生的错觉。”
方璃重重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嘴唇，她道：“王弃尘，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因为困境就想随便抓根救命稻草的女子吗？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我虽然失忆了，但喜欢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混淆。今日在你房中时，你意识不清时紧紧掐住我的手腕，我自认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但是当我一巴掌打在你脸上时，我最先想到竟是你会不会受伤。”
“其实在我见你第一面时，我就有预感你是特殊的人。我敢确定你心中有我，绝不是我自作多情。王弃尘，你看着我的眼睛，是或不是，我只要一个答案。”
王弃尘静静地看着方璃的眼睛，方璃同样无惧地盯着他。两人像是斗气般直视对方良久，直到他们的眼睛微红，王弃尘才率先投降。他无奈地笑了笑，道：“抱歉，这个答案我现在不能说。”
方璃急道：“为何？哪怕我失去记忆，我依旧是我。若我们两情相悦，为何不能直接说？”
王弃尘目光移到一旁，光点倒映在他眼中。“因为若是我现在说了，那我就太卑鄙了。这样吧，我答应你，若你恢复记忆后还想知道这个答案，我一定告诉你。”
方璃蹙眉道：“一定要恢复记忆后吗？若我一直无法恢复呢，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耗着？”
王弃尘轻声道：“不会的，你是个聪明人，一定会让自己想起来的。”
方璃不满地“啧”了一声，转身甩了甩手，她道：“若到时你敢骗我，我就杀了你。”说罢，方璃大步往前走。
王弃尘立即追上去，余光打量方璃神情，不时试图与她说话。
雨声渐轻，遗落在林间的光点同样隐回静谧的叶间。
*
周围一片黑暗，方璃睁开眼睛，并未点燃屋内蜡烛。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院中，今夜无月色，庭中积水只能勉强看清几片漂浮着的花瓣。
方璃回身看了眼偏房，房门紧闭，没有一点声响。她握紧拳头，不发一言地离开小院，小跑着进入林间小径。
直到方微吟的客栈出现在眼前，她才停下脚步。方璃没有惊动任何人，绕到小巷中，徒手爬到二楼。她推开半掩着的窗户，落到了今日王弃尘暂住过的房间中。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方璃避开桌椅，贴到墙壁上，探听隔壁是否有人。
方微吟果然不在屋中。方璃静静坐在屋中，黑暗中任何声响都无比明显。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之是门板发出的嘎吱声。
方璃又在房中坐了一会，才起身打开房门，敲了敲刚点灯的房间。
“谁？”方微吟警惕的声音响起。
方璃并不答话，只一个劲叩门。片刻后，门后出现人影，门唰地打开，一柄银扇驾在了方璃的脖子上。
方璃抬眼正对上方微吟眼中还未消失的杀意，她用手指慢慢推开银扇，笑了笑，道：“原来扇子里面长这样啊，你擦得还挺干净嘛。”
方微吟立即收回扇子，心中难得有些无措，面上却挑眉扬起笑意，他道：“阿璃怎么这么晚来找我？莫不是终于发现我比姓王的好多了，特来投怀送抱？”
方璃嘴角抽搐了一下，推开方微吟，自顾自走进屋。方微吟甚至来不及阻止她，方璃环顾四周，桌上还放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瓶瓶罐罐。方璃顺手拿起一瓶，像是随口说道：“这些瓶子倒是和我行囊中的一模一样啊。”
方微吟几步上前，拿走她手中的瓶子，解释道：“那是自然，毕竟我们都在一个地方呆了好多年嘛。”
方璃笑了笑，任由他拿走。盯着方微吟急急忙忙收拾的背影，方璃突然道：“凭我们的交情，我之前怎么没给你颜蛊啊，是觉得此次用不上吗？”
方微吟转身，强颜欢笑道：“阿璃，你在说什么啊？”
方璃耸了耸肩，随意在屋内走了走，期间方微吟始终紧盯着她。方璃靠在花架旁，抬头与他对视：“李逐的结局是什么，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见方微吟脸色冷硬，方璃笑了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李逐一直找的杀人凶手不就是你吗？”
方微吟道：“阿璃，你是在说梦话吗？若我是凶手，我何必帮你们设陷阱抓住那个蒙面人？而且第二个人死的时候我甚至还和辛濯枝呆在药王谷呢，我哪来的时间杀人？”
方璃道：“别人或许不行，但你一定可以赶回来。我看得出来，你轻功数一数二，甚至连王弃尘都比不过你。对你来说，来回药王谷恐怕只需一炷香的时间。至于那个蒙面人，我猜就是楼下的小二吧。我和濯枝姐不一样，见过一面的人绝不会忘。虽然脸不同，但是声音、身形、说话方式没变，认出他轻而易举。我起初很笃定，李家的事绝对与你有关。可偏偏小二说你那日很晚才出门，童谣一事不可能和你有关系。我满腹疑惑，但那日见了蒙面人我便明白，若你们是一伙的，一切都能说得清了。”
方微吟盯着方璃，慢慢笑起来，他道：“不论何时，你还都是依靠自己的直觉行事。不过，你有证据吗？就是有，难道还要把我抓起来示众吗？阿璃，你可不能这么狠心。”
方璃笑道：“如今皇室凋零，这里并无官府，若要抓你何须证据？就算真要证据，刚才那些瓶瓶罐罐不就是吗？李逐那两个儿子死状惨烈，不凭借那些毒药根本做不到。若你还要嘴硬，那不如我们一同去找李逐一趟。今日你一直在他身边，此刻他若安然无恙，那你就是无辜的。怎么样，敢吗？”
方微吟沉默，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敢，那你现在是叫人来杀了我吗？”
方璃慢慢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怎么会杀你？若此事败露，该被杀的也是我。反正是我托你杀了那群人，不是吗？”
方微吟震惊地看着方璃，方璃继续道：“看来我们从前交情确实不错，这么复杂的事你都能应下。从听说我失忆也许和蛊有关后，我便有一个猜测，或许失忆这件事是我自己设计的。可我身上空无一物，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三个名字。按我的性格，你们三个人一定都有用处，濯枝姐救我，王弃尘护我，可他们明显对我失忆之事都不知情，那解药就只能在第三人身上了。现在三个人都杀完了，药王谷的事也快要解决了，你还不把解药给我吗？”
方微吟终于无奈地笑了笑：“你还真是算无遗策，连自己中途会来找我要解药这件事都料到了。不过很遗憾，现在还不能让你恢复记忆。”
方璃蹙眉道：“为何？我究竟想做什么事？竟然让自己落到武功尽失的境地。”
方微吟刚要开口，屋顶突然传来动静。下一秒两人一齐冲向窗边，方微吟一跃上了屋顶。片刻后，方微吟重新回到屋内，摇摇头，皱眉道：“屋顶没人。”
方璃走回原地，道：“别管这个，先说刚才那个问题。”
方微吟呼出一口气，坐到方璃身旁，道：“说到底，你就是想为莫谷主报仇罢了。”
方璃语速急促：“报仇？所以现在的莫芩仙果然是假的？”
方微吟点点头，道：“你我志向不同，从方家分别后，本以为不会再见面。没想到你竟然到了金沙城，你我一碰面，你便拜托我替你去药王谷一趟，想将王弃尘的症状提前告诉莫谷主。我先前说你我在方家相依为命，这话其实是我胡诌的。从始至终都是你帮我更多，虽然分别时你说我们只是互相利用，我并不欠你，但我永远记得这份恩情。所以你一说，我就出发了。”
“我轻功好，不过一日就到了药王谷，想办法混进去后，见到了莫芩仙，那时我就知道那层皮下藏着另外一个人。莫芩仙两年前曾经在方家府宅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和你关系很好，可那时他见到我，却完全不记得我。我一路逃回金沙城，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你当时似乎心情很不好，听完这件事后便将解药交给我，还把一整个计划告诉我。我虽觉得有些冒险，但既然你坚持，我同样也答应了。”
方璃沉默良久，道：“若是濯枝姐知道了，她得有多难过。”方微吟同样不语。方璃深吸一口气，话头一转：“现在恢复记忆真的不行吗？”
方微吟道：“若你接受你的武功永远恢复不了，现在想起来也是可以的。”
方璃果断起身，道：“那算了，我也没那么急。”她拉开门，“对了，王弃尘说那个冒牌货和他身边的人不足为惧，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行动了。”
“知道了，”方微吟在她身后开口，“食不下咽、以泪洗面，膝盖弯曲常跪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就是你给李逐的结局。”
方璃顿了顿，沉默地点点头，消失在方微吟眼前。
*
第二日未时，药王谷入口处。
方璃再次看了看天色，神情有些急躁，她看向王弃尘，低声道：“方微吟是怎么回事，上午不是商量好，这时候到药王谷汇合吗？怎么还不来。”
王弃尘同样皱着眉头，但轻声安抚道：“别急，时间也没过多久，想必他在赶来的路上了。”
方璃抱臂又等待了一段时间，终于下定决心，她道：“我们先进去吧，濯枝姐还在里面等着接应我们，若再等下去，我担心计划会变。”
王弃尘握紧剑，点头道：“好。”
下一秒，他扶住方璃的腰，两人一跃而上，隐在树林间，潜进了药王谷。
好事多磨啊[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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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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