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到底才认识不久，没有那么多可以聊的。
气氛有些尴尬。
起码姜朝是这么认为的。
狭小的过道里，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高了她快两个脑袋的男人，几乎要将光源垄断。
“要买什么？”
祖伦停下脚步，睫毛随着他垂眸的动作，在他眼睛下方打下浅浅一层阴影，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姜朝仰头看他，嘴巴不自觉的张开一点，她犹豫着点了点头，觉得现在的氛围奇怪极了。
不，不止是氛围，单指她和自己的仇人一起逛超市这件事都有够离谱的了。
心底的微妙情绪作祟，姜朝没有立刻回答。
祖伦见状便明白她是还没想好，他扫了眼尽头的位置，心底有了打算。
“我先去买菜，你在这边看着还是和我一起？”
嘴上这么问，祖伦想的却是让姜朝跟他一起过去，毕竟是他将人拐过来的，独自撇下人好像不太合适。
所以在姜朝开口前，祖伦自顾自点了下头：“走吧，先跟我去买菜。”
姜朝：“？？”
虽然因为想要和人拉近关系，她原本就偏向不拒绝，可是这人怎么还带替她做决定的呢？
压着心底的无语，姜朝跟着人朝前走。
她右手边的货架摆着零食和方便面，姜朝眼睛朝那边瞥了瞥，跟着男人朝前走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祖伦意识到姜朝没跟过来，他扭头看了一眼，看着眼睛都快要黏在零食架上的姜朝，他脸上不禁露出了点笑。
“想买零食？先去买其他东西吧，等下再过来。”
突然靠近的热源吓了姜朝一跳，她胡乱应和下来，老老实实跟着人继续走。
穿过这片货架，里面摆放着的是粮油和蔬菜。
姜朝走到这里后没了动作，也没玩手机，就站在一边等祖伦有所动作。
她身边敞开口的袋子里盛着黄澄澄的小米，一同摆在一块的还有其他杂粮。
姜朝看到了，但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是胃口小，二是在家窝着的时候，消耗小更不容易感觉到饿。
所以她一天只吃两顿——早午饭和晚饭。
这两顿饭肯定不是简单的粥便能对付得了的。
祖伦手上拽了两个袋子，瞥到姜朝身边的小米，他状似无意地说到：“不买点东西煮粥吗？偶尔换个口味也好。”
“不……买点也行。”
姜朝拒绝的话生硬地转了一个弯，她觉得祖伦说的话有点道理，天天吃方便面什么的，早晚会吃腻。
反正她会在老家待一段时间，多准备些有备无患也好。
动作略显生疏地接过袋子，姜朝低垂着眼，尽量不去看面前的男人，她闲聊般问道：“阿伦哥，你还会做饭呀？”
祖伦听到她的声音，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轻声应下。
姜朝眼里有些意外，她很少见男生会做饭的，尤其是像祖伦这种……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的肌肉男，姜朝无法想象他带着围裙，出入在厨房的样子。
“很意外吗？”
祖伦将手里的袋子放到称上，转头看向姜朝，“老实说，我自认为我做的还算不错。”
“有机会请你点评一下？”
颇为自信傲慢的发言，配合他眼底的笑意，活脱脱没个正行的混不吝。
可诡异的是，姜朝没对此感觉到厌恶烦闷，在她回神之前，心底蔓延出的艳羡与不甘，进一步转化为对仇人的记恨。
她不明白，欺负过别人的家伙，是哪来的脸，可以没有任何愧疚地如此自在地生活着。
*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祖伦开车，姜朝拢着双腿，脚边是两袋子方才的战利品，满满当当的，分量不小。
到家之后，祖伦帮姜朝把东西提到了屋里，姜朝本来打算自己提，可她是个懒性子，两条胳膊也软绵无力的，试探着拎了一下都觉得累。
最后这项任务还是落到了祖伦头上。
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等到进了家门，看着满地的落叶，姜朝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好意思。
她快走几步站到门边，殷勤地给祖伦掀开帘子。但是她撑起的弧度显然不够大，又站在门边，将路堵得严实。
偏偏她本人没什么自觉，还眨着双眼看人，像是在求夸奖一样。
祖伦：“……先开灯。”
把人撵到屋里之后，祖伦手肘挑开竹制的门帘，迈步走了进去。
昏暗的室内，唯一的光源只有墙上挂着的电子表。
姜朝在冰箱后背的墙面摸索着，打开了头顶的大灯。
她脸有点红，在夜晚并不明显，但到了屋里，打开灯之后，这点红就无所遁形了。
祖伦留意到姜朝脸上的红晕后，被她的羞意也染出几分不自在。但他淡定惯了，神情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往上提了提手里的东西，稍攥紧了些。
正常来讲，祖伦把东西提到这里就可以了，但他为明天准备的菜就在其中一袋里待着，祖伦想了想，还是帮姜朝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放了，没让她沾手。
他甚至还会主动问姜朝这些东西该放哪里。
姜朝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当苦力的。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撑着桌子，娇声道：“阿伦哥~太麻烦你了，这些我来弄就好啦。”
她嘴上这么说，却没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祖伦看出来了，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姜朝有点小心机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于是他挑了下眉，将手下已经空了的袋子放到一边，声音含笑：“没事，也没什么东西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朝的错觉，她总觉得祖伦的话里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她晃了晃脚，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墙上的电子钟整点报时，姜朝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来下午意料之外的相遇。
“阿伦哥，你今天怎么那么晚还在外面画画呀？”
姜朝的话存了点打探意味。不是她自恋，但她真怀疑祖伦是在故意蹲守她。
祖伦没多想，他拎起装着自己东西的购物袋，随口答道：“没注意到时间。”
因为算是义务劳动，他一天的工作时间其实并不长。
不过祖伦经常画入神，从而忽略时间。
杨至秦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偶尔想起来了会打电话过来提醒祖伦下班。
他回答的态度自然，显然是真话。
“这样啊。”
姜朝呐呐出声，冷白的灯光下，她的脸红得快要滴血。
怕祖伦看出什么异常，姜朝忙开口赶人：“时间不早了，阿伦哥，我送你出去吧？”
说完，不等人反应，像祖伦先前自顾自替她做决定一样，姜朝殷勤地走到了男人前面，俨然一副迫不及待送他走的样子。
祖伦挑了挑眉，没做声，跟在姜朝身后朝外走。
开了半扇的院门露出院外的三轮车，车灯大开着照向走近它的两人，光线在黑暗之中霸道又刺眼。
姜朝把人送到这就打算回去了。
“阿伦哥，今天谢谢你啦。”
“嗯。”祖伦没和她客气，应下了这一声谢，但他却没有立刻离开。
在姜朝不解的眼神中，祖伦伸手关掉了车灯开关。
不远处的路灯笼罩在树枝中间，深浅不一的阴影落到地面，无法将更多光亮带到这片角落。
姜朝的眼前瞬间黑了下来。
有时候，黑夜反而是某种保护色。
姜朝的视力并不好，在黑暗中对外界的感触更加模糊。
这种情况下，她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甚至忘记了自己先前的尴尬。
黑暗中只剩一个朦胧轮廓的男人站直了身，高大的身影，即便姜朝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却依旧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侵略性。
他朝自己转了过来，似乎要说些什么。
“Neighbour，介不介意帮我一个忙？”
轻佻的，带着一点询问的低磁男声响起。
姜朝不想答应，但她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毕竟要和人处好关系。
“什么忙呀，阿伦哥？”
祖伦：“明天十一点半，提醒我下班吧。”
“作为回报，我请你吃饭。”
作为才认识两天的陌生人，即便是邻居，他的态度也过分自来熟了些。
但祖伦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
先前在超市，姜朝那副表情分明是想答应下来的。
她最后没有答应，八成是不好意思。
但祖伦答应过要帮忙照顾姜朝，眼下不过是多做点饭，根本算不上麻烦，顺手的事罢了。
眼下唯一麻烦的事就是——如何让面皮薄的包子脸姑娘答应下来这件事。
虽然想了个不错的借口，祖伦心底还是有些忐忑。
他将这种忐忑归咎于自己很少主动邀请别人上，略微绷紧了下颌，静待少女的反应。
“……”
感受到男人的注视，姜朝心中冷哼。
她就知道。
不就是想追她，还找什么帮忙的借口。
呵。
姜朝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更不用说祖伦的想法没有任何遮掩，那双眼跟黏在她身上一样，一直在看她。
——死变态。
心里面这么想，姜朝脸上却很是开心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呀好呀，那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
早就预料到了姜朝的反应，祖伦放松了紧绷的肌肉，自然地点了下头，坐上车。
他还记得要先倒车。
迎着姜朝的注视，祖伦将开关拨到了倒车键上。
安静的夜晚，蝉鸣声也微弱。
在倒车键被打开的瞬间，一道响亮嘈杂的声音突兀响起——
“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男人发丝垂拢掩着的耳朵，蓦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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