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如遭雷劈地立在原地,先是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随后便清楚地看见谢娇娇手里转着钱袋子,不紧不慢地踏进赌坊。
赌坊,赌坊啊!他谢玄这辈子活这么二十多年都从不曾去过!
谢娇娇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明明平日里看到他杀猪都会吓得尖叫逃跑。
这里可是赌坊,万一欠债还不上钱可是要剁手砍脚的。
——他不害怕吗?
谢玄脑海里冒出谢娇娇因为还不上钱手脚都被打断,奄奄一息爬回茅草屋喊爹爹的样子,脑门上瞬间冒了一头冷汗。
不行,他今日必须进去把娇娇带出来。
虽然静海宗有戒律,严谨弟子出入赌坊青楼等烟柳之地。
但他的二崽在里面,他说什么都得把谢娇娇完完整整地带出来!
下定决心后,谢玄拽了拽领口遮住半边脸,闷头闯进了赌坊里,然而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只偶尔有几个人朝他投来新奇的眼光,估计是没有见过穿着静海宗衣裳进赌坊的弟子。
谢玄硬着头皮,穿过人海寻找谢娇娇的踪影。
刚刚听那揽客小倌的话,谢娇娇该是被安排到了雅座去,谢玄有些困惑不解,就他钱袋子里那点小钱,真的够花么?
他还一直以为这里挥金如土,没成想竟会让一个九岁孩子轻易进来,真是笑话,长乐坊揽客都不知道怎么揽,趁早倒闭吧。
谢玄暗暗腹诽着这误人子弟的臭赌坊,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很快谢玄便发现了在二楼雅座上,端着茶杯悠闲品茶的谢娇娇。
小孩姿态优雅,表情享受,轻轻嘬饮一口茶水,满意道:“凑合。”
谢玄:……
比他过得还滋润。
谢·鸡蛋掉地上还要捡起来吃·玄莫名有些心酸。
算了,钱赚来就是给崽们花的,谢玄不心疼钱,他只是觉得谢娇娇不该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跑进赌坊来赌钱。
小孩总会偷学大人的行为,难道是谢娇娇以前曾经被家里长辈带去赌.坊过?
谢玄不禁想到他刚捡到谢娇娇的时候,谢娇娇是离家出走,逃到玉竹城的,那时小孩脾气并没有现在这么好,也根本不黏人,反而有些冷冷清清的。
说不准就是以前家里人对他过于忽视,才导致谢娇娇用去赌.坊赌.钱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满,结果染上了这难以戒断的赌.瘾。
谢玄迅速在脑袋里为谢娇娇想出了解释,在他心底,一个能跑很远很远的路去宗门偷偷见爹爹的小孩,绝不会坏到哪里去。
只要想办法掰正,总是可以学好的。
这样想着,谢玄便准备走上前去把谢娇娇带回家好好教导一番。
然而就在他思索的功夫,二楼的谢娇娇却不见了人影,谢玄下意识慌乱起来,想也不想立刻拨开人群朝方才谢娇娇所在的地方跑去。
二楼赌桌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水泄不通,似乎是有人正在因为什么争吵。
“你小子是不是出老.千!我不信你这臭小子能连赢十盘!”
紧接着,很快便有一道稍显不耐烦的少年音响起。
“放开。”
那熟悉的声音让谢玄心头一颤,他猛然抬头,入目的是一个九尺彪型大汉,虎背熊腰,面目凶狠,伸手扼住了面前少年的领子,将他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
那少年……果然是谢娇娇!
他们要做什么,要打谢娇娇?他才九岁,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住手,放开他!有什么冲我来!”谢玄想要冲进去,奈何人群太挤,呼声太高,谢玄的声音被淹没在一轮又一轮高涨的起哄声中。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可少年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却毫无动容,片刻后,竟还忽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伸手搭在了那彪型大汉的手腕上:“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下一刻,谢娇娇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彪型大汉的腹部,竟单手掀起庞大沉重的赌桌便狠狠砸在了那彪形大汉的脸上。
正奋力突破人群想挤到谢娇娇身边的谢玄:?
谢玄的动作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谢娇娇。
他是不是瞎了。
还是在做梦。
这单手揍晕九尺大汉的小孩谁?
他温柔体贴的二儿子是不是藏哪儿了,骰盅里么?
谢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举步维艰地被看戏的人群夹在中间。
而赌场正中,谢娇娇笑眯眯地坐在被赌桌压地要吐血的彪型大汉身上,拄着下巴道:“你不会以为他们说的打死你,是要打死我吧?”
“谢小兄弟可是我们这压场子的贵客,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
“谢小少爷打得好!这无赖就该往死里打!”
谢玄浑身石化般定格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谢娇娇又是单手随意把赌桌摆正,轻描淡写地道:“听见了?这里的场子是我罩着,识相的就快滚。”
谢玄:……
谢娇娇,你这些话,从哪里学来的。
凭空想象吗?
他莫名想到家里那位钓鱼把河炸了,碍眼把山推了的暴躁大崽,好像一切都找到了源头。
对,娇娇一定是跟谢独一耳濡目染学的。只要他努力掰正他们,长大后还是可以成为栋梁之才的。
——毕竟力气都这么大,长大可以合起伙来去搬砖。
谢玄很快便安慰好自己,这一切并不能说明谢娇娇以后会是什么病娇大反派,这不过是一个有些坏毛病的小孩而已。
嗯,是的。小孩而已。
他按耐下颤抖的心跳,顿了顿,又想,他现在不能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把谢娇娇带走,谢娇娇刚出了风头耍了威风,自己就火急火燎地把他揪回去,定然会伤小孩的自尊。
如果是谢独一,他倒还可以管教一二,毕竟谢独一跟了自己三年,可谢娇娇不同,娇娇向来心高气傲,最信赖自己,若是突然来这么一出,说不准娇娇会离家出走,就像当初离开自己的家一样。
还是等晚上睡觉前,他再好好的旁敲侧击一下,如果能让谢娇娇自己承认那是最好。
他不担心谢娇娇,反而更担心起家里的谢猫猫来,这三只崽向来都不太合得来,如果大崽二崽力气都这么大,万一一个争吵推搡把柔弱可怜的谢猫猫打伤了怎么办?
毕竟谢猫猫既不是魔,也不是妖,不可能有妖魔那样强健的体魄。
如果说三只崽里,谢玄最不相信谁会变坏,那一定就是谢猫猫。
谢猫猫的资质他掌过脉,只是一个普通的水灵根。
水灵根是金木水火土五灵根里最柔和不伤人的灵根。
这代表着谢猫猫生来就不是当反派的料,更何况他性子胆小,遇事爱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变成反派。
谢玄长长地叹了口气,抓起包裹默默离开长乐坊。
他还是回家去给猫猫做饭吧,还是猫猫让他省心些,每天唯一的爱好就是捧着小人书写写画画。
多文艺。真好。
谢玄一路心思复杂,还没进到院子里,便遥遥看去自己的小家。
家里一切照常,好像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在谢玄的记忆里,茅草屋就代表着那三只等他回家的小崽,代表着一个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小家。
如果没有这三只崽,他可能会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在静海宗炼一辈子丹药,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崽如果并不平凡会是什么样。
可能会离开他?
也罢,孩子们长大后终究是要离开的。
谢玄有些怅然地感慨了许多,最终还是自己安慰自己道,不是还有猫猫么,猫猫肯定不会离开他的。
然而还没等他踏进院子里,就听里面传来两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是钓鱼归来的谢独一,声音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谢玄顿住脚步,悄然立在了院子外,朝里看去。
“最近天冷,给他织毛衣。”
回答谢独一问题的人正是谢猫猫,小孩短短小小的手心里捏着两根毛衣针,一丝不苟地坐在院子里的小矮凳上织着毛衣。
话里的“他”自然指的是谢玄。
谢独一似乎是太过于闲散了,分外无趣地看了一会便走回屋里,徒剩谢猫猫捏着毛衣针一点点的织着。
谢玄心头涌上一阵暖流。猫猫太孝顺了,居然惦记着天气转凉要给他织毛衣,他自己五岁时估计只会嗷嗷哭。
多好的孩子。
多让人省心,多让人……
谢玄心里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天空一声巨响,一道紫色雷电凭空劈下,狠狠砸在了小院子里。
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被这声音惊得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抬头看去,只见又是一道紫金色雷电劈落下来,正正好好劈在了院子里织毛衣的谢猫猫头上。
这是……
谢玄呼吸停滞,瞳孔地震。
这tm是雷劫啊!
完了,他崽要死了!这种荒郊野地怎么会有雷劫,究竟是什么人要害他的崽,竟然引雷到他家里!
谢玄心脏都快停跳了,然而就在他紧张万分地想冲进小院子里时。
小院内,被紫金色雷劫全部灌注中的谢猫猫,衣服被炸得破破烂烂,皮肉却完好无损。
只有手里织的小毛衣已经化成了灰烬。
“啊呀。”小孩有些懊恼地甩了甩毛衣针,不开心道,“早知道今天渡劫就不织毛衣了,还得重新织一遍。”
谢玄:……?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幺崽不紧不慢地从屋里换套衣服,拿出新的毛衣针来,复又坐在小矮凳上认认真真地织起毛衣。
同样听到这恐怖声响的谢独一,边揉着耳朵边从里屋走出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刚刚什么声音?”
“哦,没事,我渡了个劫。”谢猫猫头也不抬地答他。
我 渡 了 个 劫。
这五个字在谢玄耳朵里狂轰滥炸般回响着,那平静淡定的语气好像让他彻底恍惚了,麻木了,神游四海了,嗯,还逐渐开始有点习惯了。
果然人的底线会一点点被突破,谢玄现在突然觉得那本破书写的好像也没那么不切实际。
毕竟有五岁小孩挨了两道紫金雷劫还可以面无表情地换身衣服继续织毛衣,九岁小童横扫赌坊运筹帷幄地喝着龙井与九尺大汉干架,还有十二岁少年为了钓鱼,把山炸烂,把河炸飞只为下一场鱼雨。
他家三只崽联手毁个修真界没问题吧。
他颤抖着手,考虑要不要先回宗门冷静一段时间,又听身后传来道甜腻腻的声音,温柔唤他:“爹爹,你今天回来的好早!”
谢玄回过头去,恰好和谢娇娇对上了目光,小孩扬起笑脸,脸上丝毫看不出这是个能一脚踹倒九尺大汉的孩子,乖乖巧巧地举起一包杏花糖,软声说道:“吃不吃糖?很甜哦~”
……谢谢,我不吃,要不还是少爷您留着下回去赌坊配着龙井吃吧……
谢玄默默地想。
猫猫挨雷劈与体质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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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小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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