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进来的时候,屋内的火盆烧的正旺,裴宁脱了狐裘,正坐在桌前用膳,身边有两个人伺候着,裴宁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手中握着一本书正在时不时的看。
已经是四月的天了,可屋内依旧要点燃火盆,裴宁的下巴比他离开那天还要尖,双眼下泛着乌黑,怎么看都像是又病了一场。
这是又病了?
光顾着看裴宁,一时有些走神,裴宁有些不满哼了一声,萧煜被提醒后才记得行礼。
“坐吧,陪我吃饭。”裴宁没刁难他,只是有些不满的看着他身上穿的厚实黑衣。
都给他做了好几身新衣服了,怎么还穿这件老土的。
萧煜做好,自从进门后裴宁一直对他不温不火的,他一直想试试裴宁对自己的态度,今天正是个好机会。
上汤豆腐,三丝小菜,凉拌木耳,红烧鹅掌,荷叶虾仁粥,都是滋补的好物,这几样菜都很对他的胃口,萧煜没忍住多吃了两口。
裴宁虽然日常生活没有亏待他,但衣食住行还是不能和正经主子比,往往是做什么给他吃什么,萧煜嘴意外挑剔,有时遇见不喜欢的干脆一块子都不动,今天这顿饭格外符合他的胃口,令他食欲大增。
这顿饭吃到了末尾裴宁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在他以为今天裴宁就是让他陪着吃顿饭的时候,裴宁突然开口说话了。
“吃饱了吗?”坐在主位的裴宁慢条斯理用白布擦着自己的手。
萧煜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就好,去把衣服解了,有福你们都出去把门带上。”
有福瞪大了眼睛,连忙就要跪下,声音透着慌乱:“少爷,少爷您身子骨不行啊.......”
萧煜显然也误解了,双手立马紧张攥起,想着一会自己要是没忍住把裴宁揍了该怎么收场。
裴宁一拍桌子,两抹红霞飞到了腮上,连呼吸都多了几分急促:“说什么呢?我是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原来是检查伤口,裴煜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反应过度了,等众人走后乖乖将一身衣服都脱掉,留一身雪白的腱子肉暴露在空气中。
裴宁的目光自从裴煜脱掉衣服后就一直黏在他的身上,与裸漏在外的肌肤不同,萧煜身上常年见不得光的地方十分白,似乎比他还要白上几分。
且身上大部分都是肌肉,精壮且具有爆发力,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劳作的健壮身体,裴宁有些好奇的上前捏了捏裴煜的胸肌,发现虽然坚硬,但手感意外很好,让他没忍住多摸了两把。
转了一圈后发现萧煜身上除了那几道狰狞的旧疤外,再没有添新伤,他满意点点头,让萧煜穿好衣服。
“你这嗓音是何缘故。”裴宁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与母亲到道观后,玉郎绝非敢有半分异心,馆主说要是亲近之人日日在佛前口念佛经,便能使人身体康健,玉郎听闻便向馆主求了佛经,日日跪在佛前念诵,以求相公身体康健。”
裴宁挑眉说道:“你到我房里才这么些时日,竟对我如此上心,真是难为你了。”
萧煜跪在地上,缓慢移动到裴宁身前,强忍着厌恶将手放在裴宁身上,感受着另一个人男人的灼热存在:“玉郎遭家人遗弃,若不是相公,玉郎只怕要流落街头,这是玉郎的福气,怎还敢有不满。”
裴宁被他这一番真情流露弄得有些尴尬,连忙让人起来,正想着说几句软化哄哄对方,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福气喘吁吁推来房门,自觉忽视了屋内两人的暧昧动作说道:“不......不好了,公子,东厂,东厂来咱家了。”
“什么!”
裴宁大惊,如今朝中东厂西厂相互对立,东厂遭阉人把持一家独大,朝堂上下莫不对其讳莫如深,连太子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朝官一向与东厂不合,这次前来,怕是有事要发生。
但想到之前并未传出过对自己父亲不利的谣言,裴宁一颗悬着的心又稍微放下。
东厂虽然跋扈,但也不能无凭无据抓人。
“莫慌,你再去前厅打探情况,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特使来临,全家都要接见,这是规矩。
有福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几个丫鬟进来给裴宁换衣服,裴宁转头,发现萧煜还站在原地,似乎此时才想起来有这号人似的,他摆了摆手说道。
“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不太平,少出门。”
裴宁是被轿子抬过去的,他一过去便觉得大家紧绷的氛围更加紧绷了。
厅内静的掉一根针都可以听见,主座上正端坐一位身穿劲装面白无须的男子,身后站着六个猿背蜂腰的太监,正在认真品茶,他的眼睛极为细长,就算不看的人时候也有一股妖异感在。
此人正是东厂督主手下左指挥使崔六喜,号称东厂都主都下第一红人。
裴铭德见裴宁姗姗来迟,向上拱手道,“大人,我裴家上下十几口人能到的都在这了,您请自便。”
“都到了就好,那就搜查吧,裴大人,这也是宫里的意思,不要怪罪我。”
“岂敢岂敢,大人为圣上做事,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自然甘愿效犬马之劳。”
几个下属领了上司命令,很快就四散开了在府里翻箱倒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裴宁站在下首,亲眼看着自己爹与太监虚与委蛇,崔六喜虽然衣着举止多效仿文人,但从他那略显尖细的嗓音与神态中,还是能够看出他是个太监。
想到白日里吴子锋与自己的对话,描述场景与如今别无二致,裴宁有些悬着的心逐渐放下了。
日头渐晚,正想着这伙人什么时候走,门外有人禀报,只见那人走到崔六喜耳边说了些什么后。
只见崔六喜听完话后脸色一边,转身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裴相,确实没有找到,不叨扰了。”
但是崔六喜虽然这么说了,但是从身体上丝毫没有想要走的打算。
裴铭德不解问道:“左使还有何不妥之处。”
“不妥倒是没有,只是还有点事没有办完。”崔六喜扶着裴铭德的肩膀站起来,扫视在场众人说道:“贵府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前不久宫里跑出了一个刺客,咱这在下面当差的,自然也得给圣上分忧不是,既然来了就都出来见见吧,免得刺客躲在裴相家里,惹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烦。”
他这么一说,众人哪里还敢有反对的意见,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各房丫鬟小厮婆子家丁全都整整齐齐站好,连刚买进来的十来岁的小丫头都出来了,任凭崔六喜检查。
崔六喜走下台来,在每个人的脸上仔细检查,天色渐晚,到了后面逐渐有些看不真切,到了后面他便命人拿了油灯过来,跳动的火焰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配上崔六喜那张妖异的脸,更显得诡异了。
裴家众人立在廊下大气也不敢喘,有些身体不好的,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崔六喜越是走到后面越是焦躁不安,在最后一个人脸上用火光照射后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时他几乎失去控制了。
他泄愤般的将火油灯仍在地面上,铜制成的器具在碰到地面时猛然发出了一小点火花,但转瞬即逝,灯油洒落一地,很快就熄灭了。
几乎是他摔东西的一瞬间,周围那些身上带刀的高大男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齐刷刷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刀剑,齐刷刷看向了崔六喜。
“左使?”
“没事!把刀给我放下,裴大人是朝廷命官,要有礼貌。”
崔六喜以手拂面,发丝凌乱,竟有一股妖异之态。
“对不起了裴大人,我吓到你们了,兄弟们都是把脑袋栓在刀剑是过日子的,他们反应过激了。”
“那大人找到了吗?天色渐晚,本相的家人也该休息了。”
崔六喜脸上似有不甘的表情,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裴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发现萧煜不在这里,先不知道这狗太监是不是要找的人是他,但是凭借这个私自不来就足够萧煜被抓回去下狱了。
在场的人全都摸不出声,已经胡子花白的老管家颤颤巍巍站出来说道:“大人,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眼见再也搜不到什么,崔六喜拱手朝裴铭德告别,就要转身,忽然听见人群中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
“好像....好像还有个人没来。”
这声音极小,混在人群中不认真听根本听不见,若不是崔六喜听力惊人,怕是也要被糊弄过去。
他施展轻功,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嘀咕的小丫鬟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一把掐住了小丫鬟的脖子,手上不断施压,仿佛一条咬紧猎物紧紧不放的蛇。
“奴.....奴婢也是发现少一个人,是二公子房里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崔六喜并未过多刁难他,转身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裴大人,你这该解释一下吧。”
而裴铭德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拍手说道:“我就说少一个什么人,大人见怪,那人是我儿子房里的妾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因为刚入门的,加上前几天去道观祈福,我等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这就给大人找来。”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崔六喜说着,一甩衣拜坐在了椅子上。
众人正要取寻找萧煜,却从院子外面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不用找了,我已经来了。”
只见萧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身穿黑衣的他仿佛与夜色都融为了一体。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萧煜连忙走到中间下跪说道:“玉郎现在才到,特来向大人赔罪。”
崔六喜有些好奇看着自己身前跪着看不清面容的精壮男人,用鞋子去勾男人下巴,转头对着裴铭德开玩笑说道:“我当宁少爷房里藏了个什么金丝雀,没想到也好此道啊!不知宁少爷的身子骨撑得住吗?”
裴铭德显然有些尴尬,不想回应这件事。
就在崔六喜转头看见自己脚尖勾着的男人的是谁的时候,他瞳孔骤缩,瞬间坐直,把脚规规矩矩放在了地上。
裴宁敏锐察觉到了崔六喜的变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是不是冲撞了大人。”
“没事,没事,这位贵人容貌真是惊呆我也,常年在宫中,见惯了我们这等俗物,偶然一见这美玉,反倒失了心神。”
裴铭德上下打量二人,见一身华贵衣服气质妖艳的崔六喜,又看看跪在地上一身普通衣服灰扑扑容貌只能说的得上是端庄的萧煜,怎么看都是前者更符合某些审美吧。
“这位....额美玉叫什么。”
萧煜闷闷回答:“玉郎,前几日刚入府邸的。”
崔六喜欢喜的差点要蹦起来,真是的来全不费工夫,本来就是想抓个刺客,没想到这次竟然抓到了流落在外的皇子。
六皇子遭遇刺杀流落在外,他这次来本想是来抓逃窜在外的刺客,却没想到遇见失忆的皇子本人,太子正为此事发愁,如今看来,自己要多了大功一件。
他定了定心神,狭长的眼睛里透着笑,转头对裴铭德说:“即已查明没有刺客,本官就先告退了,今天多人叨扰,裴大人见谅。”
还未等裴铭德反应过来,就飞也似的离开了,庭院中的人瞬间鱼贯而出,只留下尚且懵逼的裴家一家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