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礼被那张陡然贴近的面庞吓得浑身一颤，随即连退好几步，甚至因误踩裙角而踉跄，而来人站在屋外，几乎遮挡了全部视野，但她依然穿过对方颈侧空隙、瞥见了那道如眉似弓的月牙。
“什、么？”
见女孩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洛予只是自顾自踏进屋内半步来取暖：“早些时候，你不止一次向我提出对咒文符箓感兴趣，如今也是时候让我来履行为人师长的职责了。”
脑中浮现每次于师父施展法术时自己满眼星光和身为仙侠剧迷对于亲身体验修仙打怪的渴望，可……
“师父，现下是何时辰？”
夜空零落悬挂几抹闪光，若说自己一觉昏睡至第二天深夜，她也是信的。
“约莫……卯正？”
江岁礼暗自掐指计算：“六、六点？”
即便她刚刚经历惨绝人寰的高三，也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坦然接受。
“素来有闻鸡起舞的典故，你若再继续磨蹭，鸡可不会等你。”洛予嘴角轻扬，眸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冷傲。
“可是师父可以等——”
“什么？”
“没有！”
.
“师父，我错了。”
“先、先停下来吧……”
待到五禽戏的动作重复至第五遍时，江岁礼终是彻底缴械投降。
将女孩带入暖堂教习，洛予本意是怕她元气尚未完全恢复又遭寒气侵蚀，毕竟是大病初愈，即便心有余、也力不足，可此番女孩竟是于桌案之上酣睡不醒，毫无敬畏之心，随即略施小法、以示惩戒。
“哦？清醒了？”
洛予略微挑动手指，江岁礼随之站得笔直，细看之下，竟是有数条微不可察的丝线自他指尖延伸而出，紧紧缠绕于对方四肢之上，因而只需动动手指便可操控目标人物的一举一动，犹如民间百姓喜爱观赏的木偶戏表演。
“醒了！”江岁礼只得用眸中闪光来表达自己的情绪，“醒得不能再醒了。”
这套由神医华佗创编的养生功法虽然全程并无费力动作，重复多次却也是身体疲乏，况且手脚一抬一落均非自愿，而师父又是出于报复故意放慢指间动作，直叫人痛不欲生……
洛予轻握掌心，丝缕银线霎时泛出幽蓝光芒、照亮内堂，又转瞬发出清脆声响，于空中断裂、垂落地面，化作点点萤光隐入木板之中。
尚且踮脚、抬手作猿摘之势的江岁礼身体陡然失去支撑，径直跪在地上。
“此乃为师的独门法术，名曰……戏中人。”
这停顿片刻的动作在江岁礼眼中倒像在现取名字，并暗自腹诽这“戏中人”不如改成“戏弄人”更为贴切，但她知道此话一出又免不了一通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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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传授你的心法口诀可还记得？”
经此一番，江岁礼汇聚起百分之二百的精气神来，一边对师父在戏弄自己时仍不忘授课这般充分利用时间的行为直呼变态，一边对尚未完全脱离高考状态的自己能将口诀一并记牢感到庆幸。
眼见对方能够流利回答，洛予紧锁一早上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可是……我完全不懂该怎么做。”这修仙之道并非现代应试教育，不是将其默写在纸上就好。
预料中的敲打并未降临，片刻等待之后只觉肩上一阵轻柔力道，随即被按在软垫上坐下，江岁礼看着面前同样盘腿而坐的洛予，满眼不知所措，还未等她开口，双手便被对方径直牵起，顺势伸长手臂：
“带你亲身体会一番，以后自然懂得该如何运作。”
“闭眼。”
虽然心中疑惑，却依旧按照指示乖乖闭上眼睛，黑暗之中愈发恐惧、紧张，而后掌心感触温度的瞬间忽觉浑身颤栗，犹如被电流穿身而过，下一秒便被一双干燥却温热的手掌稳稳包裹、安定下来，随即一道分外熟悉的暖流源源不断地自掌心传入身体，再次稳定了她的心神。
跟随洛予口中法诀指引，江岁礼清晰感受到灵力游走全身的过程，甚至于眼前浮现丝缕蓝色光线不断流动，重复几次，顿觉全身血脉皆被疏通。
江岁礼睁开双眼，眸中满是激动，随即又兴奋不已地反握住洛予的手掌：“师父，我看见了！”
洛予反应过来后也是满眼惊喜，并未察觉二人姿势之亲密：竟真同掌门所言，是个不折不扣的修道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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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从你最感兴趣的法术开始学起。”
洛予双指夹紧符纸，火光燃起的一瞬间，身影便于原地消失，又转瞬出现在女孩的身后。
正当江岁礼四处张望的时候，一道温热轻拂颈侧，随之飘向前方的还有一片尚未燃尽的碎纸。
洛予显然对戏弄徒儿乐此不疲：
“此为——日行千里。”“也就是你一直渴望的瞬间转移。”
相比昨日的心法与理论，江岁礼顿时兴致大增，内心不由发出迫切的呼喊：终于不用爬楼梯了！
是这样画的吗？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比对着模板符纸看了又看，继而瞥了眼暂不打算作以评价的洛予，随即心下一横：实践出真知，大不了一死！
“砰——”
一阵爆裂声响过后，女孩所处的位置顿时为黑色浓烟包围，又即刻向四周扩散。
“咳咳——”洛予浑身一颤，他从未料及这移动之术会发生爆炸，随即不顾浓烟如何呛鼻，径直往前冲去，可待视野清晰后却不见女孩的踪影。
“师、父……”
正当洛予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低声呼唤，转头望去，一道被烟灰几乎覆盖完全的身影直直立于自己方才的位置。
洛予眯了眯眼，不可置信地回靠过去，待到对方抬起头时，终于靠那双泪眼辨得身份：“哈哈哈……”
面对师父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江岁礼顿觉又羞又恼：起先自己虽然放出豪言壮语，但也不曾想过会被瞬移符炸死啊！
眼见身前那副高挑的身姿竟是完全不受控制地笑弯了腰、险些掉出眼泪，江岁礼眉眼间羞愤又加深几分，回想先前被捉弄的场景：难道说师父是故意的？！
随即狠下心来、不管不顾地冲向洛予怀中，用脸颊在他胸前蹭了个遍。
而洛予的笑容也骤然停滞，扯着一边嘴角望向自己被如小兽一般的女孩拱得面目全非的白色锦衣，顿觉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洛予却倍感无奈：“并非我教你的图案有问题。”
但他嘲笑在先，也不是全然无辜。
细细查看之后，终于发觉纸上歪斜的一撇，纠正过来后也再没有发生爆炸的意外。
而江岁礼对于师父不让自己洗换衣物后再来继续学习法术的原因分外不满，说是一来往返耽误时间，二来恐又发生此类意外，复而往之更加耽误时间。
所以她便顶着一副如被黑山老妖绑去深山挖了三天煤的模样、在另一人的暗地嘲笑中度过一整天……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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