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假放完,又要开学,娇娇儿今天特意带了五个铜板,早早起床,想着要先去给招娣塞点钱,虽然她总不要,但是她知道,她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出门的时候看见隔壁梅兰嫂子家里似乎在大扫除,年前刚贴的红纸又换新的,门户大开着,能听见里面梅兰婆母的声音。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得打扫。哎呀!你这里都没弄干净!算了算了,我自己来,打扫卫生也不会,真不知道你娘家怎么教的!”
娇娇儿瞅了两眼,见梅兰婆母没有动手的意图,背着包就准备走。
少年打开篱笆,跟上娇娇儿,“怎么今日没叫我?”
娇娇儿有些诧异,她都忘记少年之前说要去城里找父母的事情了,此刻他跟上才想起来。
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忘记了。”
少年也不介意,提她拎过包。
娇娇儿连忙抓回来:“诶诶!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少年看了她一眼,她便老实了。
“压着了会长不高的。”少年慢悠悠地道。
两人一路步行去城里,少年像赶小毛驴一样赶着她,让她小跑去学院。
“这样……真的……真的会……有用吗?”娇娇儿累的直喘气。
“有用的。”少年点头。
娇娇儿扁扁嘴,没人告诉她想长高除了吃还要跑啊?她只想吃。
等跑到城南,她都快累虚脱了,少年给她一竹筒水,娇娇儿一喝,居然还是温热的
“你怎么还带了热水?”娇娇儿小啜两口,长舒一口气,“加了盐?”
少年点点头,将包还给她,这里离学院就一百多米。
“我先走了,放学等我。”少年道。
娇娇儿小鸡啄米点头,目送他离开。
等歇了一会儿,她先去招娣家后巷,推了推窗户,还是打不开,这个点招娣可能还在睡,娇娇儿将五个铜板依次塞进窗户缝里。
塞完了打量,站在外面完全看不见,她这才满意。
转身一看,墙角的小花也活了,根茎挺直,花瓣舒展,娇娇儿又给它浇了些水,点了点它的花瓣,花朵一颤一颤,仿佛在给她点头,有些憨态可掬。
又欣赏了一会儿,她才离开,只是起身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半天想不起来,那就算了,拍了拍手,去了学院。
——
阳光高照,太阳彻底出来了,照的人眼晃晃。
苏瑾一还在分岔路口等她,许是等太久有些累,他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背着太阳看书,书娄就放在脚边。
苏母就在屋子里远远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犯傻,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一直站了一个时辰,他还在那里等。
终于忍不住,苏母走出来道:“你在等谁?”
苏瑾一道:“在等娇娇儿一起上学。”
“你不是下午上学吗?”
青松学院体谅有些学子离家远,上学不易,特意在放完旬假的次日下午才上课。
“我早些去也无妨,刚好多看看书。”苏瑾一答。
苏母气愤,“我那日跟你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你只管学,学的好了多好的女子你般配不上?”
苏瑾一不愿惹苏母不快,无奈道:“娘,我以前答应娇娇儿同她一起上学,去青松学院不能同出同归已是食言……”
苏母如何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越是知道她越气愤。
“够了!”她打断苏瑾一,“你看看如今什么时辰了,她还没来,你遵守着过去的约定,人家早把你忘在犄角疙瘩了。”
苏瑾一低着头,蹙着眉,担心道:“我正想着,这个点还没来,她可能生病了。”
苏母被他气笑了。
“早上我看见她了,跟一个少年有说有笑地过去,人家可没往咱们家看一眼。”
她想给自己儿子长个教训,谁知道他只会给娇娇儿找各种借口。
本以为说完这个话,苏瑾一会失魂落魄,没想到他却松了一口气,道:“我原先怕她一个人上学孤单,如今有了伴就好。”
苏母无话可说。
半响,她道:“真是,跟你爹一样。”
她走了几步,见苏瑾一还站在原地,叹气道:“别傻等了,吃了午饭上学去吧。”
苏瑾一这才跟她回去。
——
晚上放学的时候娇娇儿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苏瑾一,但是她之前有问过苏瑾一,他说他是旬假第二日下午上学,想来也不会跟她同出门。
于是她又将他抛到脑后。
在门口只等了半炷香,她便看见少年来了,只是此时正是放学的时候,人潮如涌,少年只远远地站在巷口等着她。
一边是拥挤的人群,一边是清冷的小巷,少年明明就在人群中,但是又好像在人群之外。
那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娇娇儿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不敢再看少年,靠在墙角等汹涌的人群慢慢散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表情,又很远,远到隔了海宽的人墙,无法相触。
人群慢慢散去,娇娇儿才跟少年一起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出了城,少年给了她一个小包裹。
娇娇儿似有所感,不知应不应该接过。
这是她提的过分要求,少年应诺而来。
可是耳边又回荡起少年的那句“想来,娇娇儿是值得被偏爱的”。
她值得。
被偏爱。
“这是什么?”她佯装不知,怀着少女的矜持。
少年挑挑眉,拉过她的手,将小包裹放在上面,“小灶。”
娇娇儿极力压住上翘的嘴角,可最后还是没压住,笑容比今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又不想被发现,努力地收回去。
殊不知这都被少年尽收眼底。
“只给我的?”娇娇儿确认道,露出压不住的得意。
这是偏爱吗?
只对我一个人的偏爱。
弟弟没有,家里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有。
少年点点头。
两人找了个大石头将油布拆开,里面是一包荷叶,裹了一只油香四溢的鸡,表皮的油亮到反光,掺了荷叶的清香,一点腥味也没有。
她忍痛将大鸡腿揪下来,“你吃。”
少年有些好笑,“你吃吧,我有的吃。”
即使有了他那四十多两银子,宋家也并不是天天吃肉,但是少年是顿顿有荤腥,宋母会单独给他开小灶,真真是把他当大少爷供着。
娇娇儿不客气地自己啃了,只是吃着吃着,她又慢了下来。
少年一直看着她,见她动作有变,警惕道:“这次可别加盐,人家加过了。”
“噗!”娇娇儿被他逗笑了。
只是笑完,神情又哀伤起来。
少年看她的样子,应当是吃饱了吃不下了。
“我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娇娇儿抬头问少年 。
她早就知道自己小气,斤斤计较,每次家里有了肉,她都想跟弟弟对半分,分个公平,可是弟弟每次都要占一大块,只给她留一小块。
而她私心有了好东西,也舍不得给别人分,就想着吃独食。
比如那天的鸽子,比如今天的鸡。
如果是娘得到了这些,她肯定是要拿回来给全家人分的。
而娘也总是教她要大气些,别就一点小吃小喝也斤斤计较。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她就想一个人吃独食。
少年跟她们家也算相处两个多月,虽话少,不参与她家各项纠纷,但是对她们家的情况也是了解的。
小弟好吃好玩,小孩子心性,时常与娇娇儿争执吵闹,宋母无暇顾及,为了省事总让乖巧听话的娇娇儿别计较。
宋母勤勤恳恳如一头田间老牛,日日围在田间地里与厨房,燃烧自己全身的精血,喂养着家里与两个孩子,瘦到形销骨立,却也满心欣慰。
宋父是个木工师父,沉默寡言,他一说话就没人敢反驳,但少年却觉得他并没有十分的威严或者说让人信服的能力。
后来细细观察过,主要是因为宋母对他的畏惧,小弟与娇娇儿都与宋母更亲近,也因此爱宋母之爱,惧宋母之惧。
而宋母对宋父的畏惧也影响了两个姐弟,让她们对自己的父亲十分畏惧。
娇娇儿性格天真烂漫,总是极力让自己像个大人一样成熟,事实上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小姑娘。
对比起宋家村的其他姑娘,娇娇儿确实算是家里娇养长大。
她不用下地,春日不用插秧,冬日不用去拾柴火,只做些家里的家务事,并且还能读书。
即使是女子读书如此普及的临江城与宋家村,仍有些人家里的姑娘是不读书的,她们要背着弟弟去放牛,或者带着妹妹去割猪笼草。
宋父母对她的好,她都时时刻刻谨记,懂事与听话时时刻刻在她头顶悬浮。
小弟可以吃独食,她不可以;起争执,小弟可以不服气,接着闹,她不可以。
就连她救了少年,少年报答她,为她找来食物,让她可以长大、长高,她心里都会为没有分给家里人而愧疚。
“宋姑娘,我觉得你可以自私一点。”少年道。
不用怀抱太多的道德,不用带着无尽的愧疚,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自私一点,会生活的更好。
娇娇儿看了他一眼,世人都推崇大爱,推崇无私奉献,而少年却让她要自私一些。
救命啊!
好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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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自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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