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看懂了,却始终不吭声,显然也早料知道这矿场的阵法岌岌可危,指望宗门能尽早出现。”
李伯明嘴角微微一弯,似是笑了笑,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我从不问你,逆时阵为何吸收了那么多灵力。”
江问月听到这话,笑道:“若有朝一日我入了宗门,到时候再好好问你。”
李伯明微微一笑,轻声道:“一言为定。”
两人对视一眼。
荒原上的风卷起黄沙,四野茫茫中,他们彼此的身影渐行渐远,终在天地间各自消失。
江问月与小乞丐并肩朝凉州城走去。
算命先生被揭穿后,小乞丐对江问月的信任达到了新的高度。她悄悄把手伸了过来,江问月轻轻握住,那只手滚烫。她叹道:“在你还没有足够强大之前,别再离家出走了。”
小乞丐:“你到底怎么发现的?”
江问月:“牙齿。”
小乞丐先是不解,然后舔了圈牙齿,突然恍然大悟——从小流浪的孩子不会有一口完好的牙齿。
江问月拍拍她的肩:“你真名叫什么?”
“叶菡。”
“多大了?”
“昨日刚满十二。”
“为什么会被绑架到矿场?”
“我想修仙,结果离家出走被骗了……”
江问月回忆道:“我五六岁的时候,因为想吃糖,也离家出走过一次,差点被拐。”
叶菡:“后来呢?”
“后来有一位好心的阿姨发现了不对劲,把我送了回去。”
江问月这话半真半假。当时,她不是因为想要吃糖,而是因为孤儿院虐待孩童,她偷跑出来报警,遇到了位女警察——她后来的养母。
叶菡问:“你当时不害怕吗?”
江问月反问:“你不怕吗?”
叶菡说出了一句跟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话:“以前我只看得见一座城,以为这座城便是大周。所以我现在不是怕,而是震惊。”
江问月吃惊地看向叶菡,然后从发间拆下一只发簪,递到她手中:“迟来的寿辰礼物。”
随着发簪离手,她的长发顿时滑落。江问月从怀中掏出那根小树枝,将头发重新盘起,意外地很合适。
那根枯枝,终于发挥了点用处。
江问月前脚给了礼物,后脚就开始借杆子往上爬:“名字也知道了,礼物也给了,不如带我去你家坐坐?”
叶菡点头。
江问月欣喜,带着叶菡在荒原上飞奔起来。
叶菡被风吹得看不清路。她敢肯定,这速度绝对不是无修为的常人能达到的。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荒原尽头的凉州城在夜色中隐隐浮现,轮廓愈发清晰起来。
江问月走进城中,发现城里意外地平静,没有四处游荡的鬼魂,也不见那些宗门弟子。或许他们已经将鬼魂解决掉了。
大周新建的凉州城看起来依旧贫苦,道路干裂,房舍破旧。叶菡走在空荡的大街上,这回倒是忐忑不安起来了。江问月安慰道:“失踪这么久,你爹更可能更多的是担心和焦虑。”
可片刻后,她站在一栋庄重的建筑前,傻眼了。
江问月绝对没想到,叶菡家是这样的。
她面前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两侧的石狮子端坐如山,虽然五官已经被磨损到看不清。而大门正中悬挂着一块牌匾——
“凉州府”。
江问月拉住叶菡,难以置信:“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爹是刺史?”
叶菡有些无辜:“我以为你猜到了。”
这怎么能猜得到?!
江问月奇怪:“都是刺史了,你为何还要因为修仙离家出走?在凉州城,想找多少修士来指点你修仙不成问题吧?”
叶菡无奈:“要是凉州真有修仙者就好了。”
大周境内的修仙者并不普遍,主要集中在灵气充沛的地方——除去都城常安,南有秣陵,北有营州。而且修仙门派不受朝廷管辖,即使是官员想要修仙,也得看那些掌门的脸色。
有点政教合一的意味。
叶菡一家就住在凉州府衙内,总共占据三间房,外表看起来跟普通人家并无区别。
叶菡带着江问月走进前厅,指着一位正快步跑来、满脸激动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是我爹,叶之远。”
父女俩长得有**分相似,江问月微微行礼,却被叶之远阻止了:“姑娘不必多礼,你可是我小女的救命恩人。”
叶菡经历千辛万苦才得以回家,父女俩心中满是千言万语,江问月见状,便准备先行休息。
叶之远给她安排的房间十分宽敞舒适。
在矿场辗转多日的疲惫终于涌上心头,江问月未曾意识到这具身体竟已如此疲惫。她刚一躺下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她是被叶菡叫醒的:“凉州城出事了。”
江问月睁开眼,感觉身体还是很累,像没睡醒一样,晕晕乎乎地挪到梳妆台上,那里放着一枚铜镜。
自打穿越以来,她就没碰过一面正常的镜子。
江问月莫名有些紧张,然后她盯着镜子里的脸,清醒过来了。
穿越不给记忆也就罢了,怎么连长相都完全不一样了?!
那自己的名字是什么,还叫江问月吗?
叶菡还在一旁絮絮叨叨:“我爹去了义庄,听说今早死了不少人,尸体一批一批地正往里运,好像事情不小。我跟我爹说你对这方面挺了解,可以去帮忙看看是不是邪物作祟。”
江问月回过神来,匆匆把头发盘上,赶了过去。
义庄门窗紧闭,江问月推开大门,只见阴暗的室内摆放着四五排地铺,已经躺满了人。
这些人如同傀儡般被扭曲成了不同的形状,浑身僵硬,脸却都朝着门口,眼珠子几近要被瞪出来。
屋内很静,静到可以清楚地听见为数不多、来自于活人的呼吸。
“哪位仁兄搬的尸体,这欢迎仪式弄得我也快走了。”江问月迈步进来。
随后她就发现自己好像诬陷人家了,因为那些尸体的眼珠正跟着她转动。
江问月走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这些人除了眼球还会动,其余真跟死了一样。
尸体上没有灵力波动,不像是法术致死。
会不会是疫病?
江问月又摸了一阵,突然感觉不对劲起来,她转头问庄主:“这些尸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庄主:“都是昨天到今天清晨送来的。”
江问月伸手按在一具尸体的脉搏处,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些人……应该还活着。”
叶菡也在一旁摆弄着尸体,惊讶地看过来:“可他们没有脉搏啊!”
也不知道叶家是什么教育理念,叶之远竟没拦着叶菡,他女儿那婴儿肥的脸跟这里的风格着实不搭。
作为习武之人,江问月的触觉比常人敏锐一些。她站起身:“有两点可以说明,其一,这些人并未僵硬,其二……他们的血液还在流动。”
“所以我们应该把他们送去医馆。”
虽然这种种症状很矛盾,但只要还有希望,就不能随意宣判死亡。
叶之远眉头紧皱:“凉州贫困,全城只有一家医馆,人这么多,不知是否愿意接收。”
那家医馆位于东大街旁的槐木巷里,叶之远在前面引路,几人来到一扇灰白泛旧的棕色木门前,叩响了门。
老旧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妇人,头发半白,容貌普通,带着几分慈祥,却透出一种世外高人的神秘气质。
这位妇人的目光在江问月身上停留了一秒,很快移开了。
江问月觉得这感觉熟悉极了,李伯明最初也是这么看他的。
莫非这人是原主的旧识?
那位妇人将几人引进了前厅。
所谓前厅,不过是四面土墙围成的一间宽敞房间罢了,凉州城贫苦,不可能见到江浙富商那种奢靡的宅院。
几人简单作了自我介绍,那位妇人叫张氏,没有名字。
叶之远顾不上喝茶,直接将义庄的情况说了出来。张氏听罢,眉头紧锁:“这并不像是瘟病。”
尽管如此,她还是同意将义庄中的所有“尸体”运过来,不过有要求。
“我有办法能吊着他们一口气。只是……”张氏面露难色,“这医馆只有我一人,如今凉州城大乱,怕是忙不过来,能不能请刺史派些人手过来?”
叶之远爽快道:“好啊,我手下的几位府兵随你挑。”
张氏摇头道:“不必麻烦,医者救人需耐性,那些舞刀弄剑的府兵怕是难胜任。”
江问月心中明了,接过话头:“不如让我留下来帮忙吧。我正无处可去,正好留在这里做些琐事,换几日住宿与三餐。”
于是,江问月留在这直接忙到晚上,才将义庄的所有“尸体”搬到了医馆的后罩房。
望着满地的尸体,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然而张氏神色如常,递给江问月一张单子,嘱咐道:“像之前一样,按照这单子上的药剂分配,不要出错。”
真是原主熟人。
江问月扫了一眼单子,那上面写得极为简略,完全看不懂什么意思。
她只好说:“我这趟出去把脑袋磕坏了……一时半会儿还真记不清怎么配药了。”
谎话编得乱七八糟,对方竟然信了。张氏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那我再教你一遍好了。”
一个时辰后,江问月抄起一只葫芦瓢,将浓稠的汤药尽数舀到了大盆里,又将药渣倒入半人高的木桶中——那桶里已经堆满了相同气味的黑色物质。接着,她弯腰搬起地上泡满药材的水桶,费力地连水带药全部倒进了锅中。
原主真的是会煎药的,甚至还有肌肉记忆。
江问月用木板将锅盖上,端着装满药汤的盆朝后罩房走去。
后罩房里的木炭燃着正旺,却依旧驱赶不走满地活死人带来的凉意,任谁来了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江问月环视一圈,瞧见角落里蹲着个黑色的影子,便对着黑影喊道:“张郎中,药煎好了,给你放在哪呀!”
张妈手上正忙着什么,头也不回:“别喊郎中,叫我张妈——药端到我这来吧,辛苦了。”
江问月回了一句好嘞,端起药盆,艰难地穿过这些奇形怪状的患者。
江问月走到张妈身边,只见她从小酒缸里掏出一条又长又细的软管慢慢伸进了一位活死人的口中,接着用漏斗连接软管,将药慢慢灌了进去。
江问月蹲在一旁,看着面前那具尸体的背影,皱了皱眉:“这模样……要不要找宗门的人来看看?”
张妈冷笑一声:“宗门还会管凉州的事?”
江问月:“尚门那群人现在应当就在凉州。”
张妈抬头盯了江问月几眼,冷不防开口:“他们来凉州不过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掌门之女罢了。”
说着,张妈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告示单,上面写着:“江无事之女失踪,寻得者赏三万灵石。”
告示上还附了一张毛笔画的大头像,抽象得让人哭笑不得。
江问月盯着那头像,越看越觉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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