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黎寻走到庄寒星身边，顺着他眼神方向望去。
洁白的墙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印着一只狗狗的照片，配文：你可以和我的狗狗拍张照片然后发给我吗。
小狗旁边是博主的联系方式。
“刚刚就看到有人在拍照，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这么有意思。”庄寒星说罢，放下手中零食，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指挥黎寻：“寻哥，捧个场呗。你想咱俩一人站一边，还是站一起拍？”
黎寻不动声色站到他身旁，听到他说博主一定很爱他的狗，诧异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在向全世界介绍他的狗狗。”
咔嚓，合照留下身影。黎寻默默将话记到心里。
接连又拍了好几张，庄寒星又示意两人分开站位拍了几张后，才满意收手。
“你等一下，我给小姨弹个视频，让她也看看。”
视频电话响了三秒便被接通，庄寒星先是问好，随后卖起关子说他发现了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
黎寻避开镜头站在一旁，静静看庄寒星嬉笑着和穆羽讲话。
聊天自然，行为自然，神情更是自然到不像被对方严格管控。如果不是知道一点点内情，任他也想不到庄寒星会有自杀倾向。
对于穆羽和庄寒星的关系，黎寻非常不解。
若说庄寒星想自杀的起因是穆羽极端的管控……那这一路走来，每一天，庄寒星都会和穆羽通话、视频，并事无巨细地交代当天发生了什么事，这又怎么解释？
若说穆羽对庄寒星毫无影响，必然是假话。
他不明白，庄寒星又想逃离穆羽，又心行不一的事事报备。
“黎医生，”庄寒星忽然叫他，“小姨要和你说话，快来。”
走到他身边，黎寻贴近，庄寒星把电话拿远，两人一同闯进屏幕。
手机里的穆羽坐在家里的客厅，她笑得很开心。两人说了几句话，她话里话外总也离不开庄寒星。
一会说庄寒星太皮，一路上让他费心；一会又说庄寒星路痴，去到复杂的路段一定要看好他，千万别丢了；一会又说庄寒星性子急，太直球……
叨叨叨，说的全是交代、烦劳、麻烦他的话。
听到自己被“污蔑”，庄寒星要脸，一把夺过电话抱屈，说他才没有，说他这一路从没惹过祸，听话的不得了，还让黎寻为他作证。
穆羽大笑，打趣说要派李念星来落实事实。庄寒星一秒破功，翻转镜头把电话塞到黎寻手里，然后双手合十对着镜头求爷爷告奶奶似的，一张脸都快皱吧到一块。
“求您放过，可千万别放那小魔王来找我，我体弱，扛不住摧残。”
“知道啦，瞧把你吓的。”
“那就不说啦，祝小姨天天开心，越来越美，替我向姨夫问好，就这样，我挂啦。”
嘟。庄寒星拿过手机对着镜头挥挥手挂断。
“这么怕？”黎寻糗他。
“说来话长啊，咱先去车里放东西。”
放完零食两人回到酒店，黎寻说要收拾行李退房，庄寒星扭扭捏捏，说能不能多呆一天。
黎寻追问之下得知，原来是庄寒星吃中了那家自选炒菜。
“今天一走，以后就吃不到了，他真的很好吃。行吗黎寻，行的对吧，你不会拒绝我。”
不知怎得，黎寻从这句话里体味出了点恃宠而骄的意思。他笑笑，指指沙发让庄寒星坐。
“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庄寒星一百个愿意，抓着黎寻一个飞奔扑到沙发上，坐起身便开始对黎寻“动手动脚”，殷勤得不像话。
“有关你和你小姨，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让你觉得冒犯，我可以——”
“没问题，你问。”
两人离得太近，黎寻都能感受到庄寒星温热呼吸喷洒在颈侧——痒痒的，很抓心。
肩膀上“作恶”的手更没停止攻击。
很多时刻，黎寻总觉得听觉会偶尔失灵，比如现在，四周忽然变安静，静到只能听见呼吸和打雷般的心跳。
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他转头看为自己捏肩捶腿的庄寒星。这样阳光可爱的人，他应该是积极向上，无忧无虑的性格，而不是表面装作开心，实则内里心事难言，自闭到想自杀。
此刻，黎寻需要一些声音掩盖心跳，恰好电视遥控器就在茶几上，他伸手抓进手里打开电视。
不用在意电视里演的什么节目，但又希望画面会是庄寒星喜欢。
“我有些不明白，你小姨管你管的那么严，如你所说，此次旅游算是逃脱管控，可你一天最少给她两通电话。”
“嗨，报备习惯了呗。”庄寒星语气平淡如水，全然不觉问题严重，“我要不打给她，还要让她惦记着打给我。”
“说句不应该的话……你不觉得自己心理上很有问题吗。”黎寻声音充满疑问，第一次忍不住提醒庄寒星他其实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我知道有问题啊，可是没办法啊。”
被全面监视控制的时间太久，久到身体下意识就把自己交代。
就如庄寒星所说，没办法。对方是他相依为命，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算想反抗，也是有心无力。
再说，他也不是没尝试过拒绝，但结局总是差强人意。后来死心，后来认命，改变不了那就慢慢适应。
“不瞒你说，我内心一直很感激我小姨，虽然她对我确实过于紧张，但如果没有她的话，我难活到现在。”
说完，庄寒星不给黎寻捏肩膀了，他盘腿用手敲敲膝盖，
“我七岁父母就去世了，长到现在这个年龄，二十二岁，和她分开的天数没超过两天，她对我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上心。”
“黎寻哥，其实我有一个秘密，说不出来不怕你笑话哈。我特别想问我小姨叫声‘妈’，没有她绝对不会有如今的我，我很感激她，她为我放弃很多……”
“但是吧，我又怕这句话脱口会让她对我更紧张。”
黎寻的心“咯噔”一跳，知道自己问错事。
“抱歉，我不该问。”
“不是什么大事儿，”庄寒星屈起双腿，手环抱膝盖侧头看他，“你要不问，这些话我也没地儿说。今天恰巧提起，就听我跟你唠叨唠叨呗，不然我要憋死。”
黎寻还是觉得抱歉，不知他话是真是假，庄寒星懒得管他歉意，挥手截停，自说。
“其实小姨之所以这么对我，是因为我父母去世和她有关。当时她男朋友来找她，不幸在路上发生了车祸，我爸妈知道后便开车带她一起去医院，偏偏不巧那天突然下起暴雨，小姨有点急，爸爸车开又太快……”
“总之就是发生了车祸，妈妈把小姨紧紧抱在怀里帮她抵挡了很多伤害。”
“小姨内疚不已，因为这个和男朋友分了手。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只有我，觉得如果没把我照顾好，就对不起我死去的爸妈。”
“最开始我不懂事，总会问她爸爸妈妈去哪了，天天吵着要爸妈，后来她哭着对我说，她是罪人……知道爸妈因为小姨不在，我就不问了。”
黎寻沉默，庄寒星嫌他冷寂，笑着安慰他说没事，让他燥起来，踊跃发表意见和疑问。
黎寻问不出口，庄寒星便用手指戳他脸，后又挠他手心，抓他手翻转着玩儿。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这次去云江送信，收信的人就是小姨前男友。”
“他深情的有点轴，单方面被小姨分手后依然不离不弃等着小姨释怀。后来知道小姨结婚，他转头去了云江，到现在也未娶。”
瞧黎寻脸上终于有表情变化，他嘿嘿一笑：“是不是没想明白，既然未娶那我去参加谁的婚礼。”
黎寻承认点头，庄寒星舒服地呼口气，破解谜底：“他收养了一对儿女，结婚的是他女儿。”
“当初这位叔叔打电话邀请小姨去参加婚礼时，我就知道事情不会简单。这事儿吧，小姨去不去都不合适。”
穆羽当时思考了很久，觉得只有庄寒星最适合去。
黎寻听得心脏涨涩，不自觉握紧拳头。庄寒星没注意他变化，拿起遥控器绕有兴趣换台。
“就我父母的事，说没怪过小姨，那是谎话。但现在我早就不怪她了，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我知道她也很难释怀。黎寻哥，我真的很纠结。有时候想过干脆就什么都不管，大大方方把心里话说了……可小姨症结太久太深，这件事在她心里是一根拔不掉的刺。我怕她觉得我说谎，我也想过让人帮忙转达，又找不到合适人选，也不想让无关的人知道小姨心事。”
“曾经我试过侧面提及，结果换来小姨更为强制的管控。后来便明白，她越控制我、担忧我、关心我，就代表她越放不下。能解她心结的人只有我，可我左右为难，无从下手。”
庄寒星找了个喜剧电影，伸展身体躺在沙发上，很自觉得把头枕在黎寻腿上。
黎寻没敢动，庄寒星嗤笑，先斩后奏问他枕枕腿没关系吧，痒痒开关不在腿上吧，然后又装模作样说现在是他最难过的时刻，需要和人贴一起找点安全感。
语气太过轻松随意，黎寻半信半疑头一次拿不定庄寒星是真难受还是早就释怀。
如此多此一举不过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毕竟是他挑起的话题。
黎寻眨眼向下，喜剧电影密集的笑点逗的腿上的庄寒星咯咯笑。
“你知道我小姨有个儿子叫李念星吧。”
黎寻点头，抬眼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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