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钧炽愣了一瞬,把门往外边使劲推了一道,看见贺执站在门边,一只脚搭在一阶楼梯上,手里拎着个漆黑的包,不知道装的什么。
“对不起啊,刚才语气不好,不是针对你。”他没问这人为何出现在他家门口,只微微侧了身给他让路。“你要进来吗?”
贺执看起来心情不妙,紧抿着唇没说话,像个随时要炸开的炮仗。
陈钧炽生怕把这炮仗点着,默默弯腰从玄关处的鞋柜里翻出一双闲置的拖鞋,放在地上,示意他穿。
他进门的步子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蹲下来换鞋。
陈钧炽看着他换了鞋后直奔厨房,大概猜到了贺执来这儿的原因。
转念又想起厨房还堆着一堆烂摊子没收拾,他急匆匆跟过去,便看见贺执蹙着眉站在厨房正中间。
“抱歉啊,我这……”他挠挠头,有些难为情,“没来得及收拾。”
他大步上前,把灶台上的垃圾抹进垃圾桶里,倒了个干净。
“你刚才是想炸了厨房?”贺执脸色好了三分,把手里的包往灶台上放,自顾自地拉开往外掏东西。
“不是,怎么可能。”陈钧炽边看他动作边解释,“想做顿饭来着,失败了。”
贺执熟练地用十字锥拧开热水器上的螺丝,举着钳子往里捣鼓了好半天,陈钧炽看不懂,在旁边绕着他转悠,期间往他的黑包里瞟了一眼,各式各样的工具,还挺齐全。
大概这一眼被贺执看见了,换工具时随口说:“看什么看。”
“你东西挺多的。”他有话直说,“你经常给人修东西吗?”
“想挺多。”贺执的声音闷在热水器下方,“这都是喻哥的工具,他使唤我来的,你以为我愿意来?”
陈钧炽:“哦。”
贺执很快修好,重新将热水器盖板拧回去后,伸手拨开了厨房的水龙头开关,等到流动的水变成热水时,他又啪一下关上,“修好了。”
陈钧炽盯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想起来又问:“你怎么收费的?”
贺执收拾东西的手顿住,转过身来上下扫了他几眼,声音很冷:“你再说一遍?”
陈钧炽眨了下眼,没懂。
时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他才恍然,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妥。
“不是不是。”他紧接着摆手,“没那个意思,我是问你修热水器我该给你多少钱?”
他抛下一句:“随你。”
陈钧炽在书包里翻找现金的手顿住,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一遍:“多少?”
贺执被他整无语了,改了口:“二十。”
“噢。”他不疑有他,“现金收吗?”
随后又自顾自地接:“不收也没办法,我只有现金。”
陈钧炽从书包侧兜里翻出二十块的纸币来,转身想递给他,却看见人站在他们家冰箱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走过去,把钱给他,随口问:“你会做饭吗?”
“会。”贺执偏了偏头,眼也没抬,“做顿饭,加十块。”
“啊?”陈钧炽本来没这个意思,这会儿听了有点心动,“你现在做,行吗?”
贺执没应,看样子也没拒绝。
陈钧炽讨好般地咧了咧嘴,挤在他旁边看他打开冰箱取出食材,又跟在他后边把剩下半块西瓜拿了出来,放在案板上分了两块。
和之前一样,其中的一块递到他面前,陈钧炽说:“你看着我切的,没下毒。”
贺执这回接了,但仍是没吃,放在一边,把他切西瓜的刀拿去水龙头底下冲了冲,动作麻利的将黄瓜切成片。
“你好厉害。”陈钧炽啃着西瓜,难免想到那天的半块西瓜进了谁的肚子,含糊着问,“怎么没看见小黄?”
贺执说:“天热的,死在家不出来。”
“你家住哪儿啊?”他问完又觉得有点儿不礼貌,“我随便问问。”
没想到贺执还真答了:“巷尾,安佳楼上。”
陈钧炽倚在厨房门框上,胸口闷闷的,手热脸热,大概是退烧后又起了低烧,嗓子一阵痒,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才勉强舒服了些。
咳完发现贺执正盯着他看,遂问了句:“怎么了?”
他切菜的手没停:“吃药了?可别传染给我。”
听起来像关心人,话里却又夹枪带棒的。
陈钧炽不想理了,索性将厨房整个交给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自己往沙发上一躺,怎么舒服怎么来,完全忘了贺执于这个家来说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厨房里传来熟食香味,他闭着眼睛,鼻子却灵得很。
于是掐着秒睁眼,果然看见贺执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身上穿的枚红色围裙还是魏如萍的,胸前一朵大大的牡丹花,跟他本人气质完全违和。
陈钧炽看笑了,忍着没出声,径直起身往桌边上走,垂着眸仔细打量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两盘炒菜,愈发觉得饿,转身去厨房挑了两双筷子和两只干净的碗出来。
“一起吃么?”他问。
厨房里贺执正在解围裙系带,听见他问话,压根没应。
看样子是不打算留下来的。
陈钧炽也不强留,捧着碗准备用目光目送他出去,然而贺执前脚刚将围裙重归原位,后脚门口传来一阵锁扣转动的声音。
陈钧炽反应极快,拖着贺执往卧室里走,后者被他扯得一个趔趄,皱着眉想挣脱,无奈袖口被抓得死死的。
他将门带关前最后叮嘱一句:“别出声,别被我妈发现。”
紧接着卧室门在贺执跟前无情关上。
贺执抵在床边,不动声色地环视这间狭窄的卧室,心里烦躁得很。
早知道不该听喻青刚的话来修这破热水器。
门外的交谈声逐渐传入他耳中。
陈钧炽重新坐在桌边,见着进门的魏如萍,喊了声:“妈。”
魏如萍扫她一眼,余光瞥到桌上的菜,惊讶得手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指着桌面问:“你做的?”
“啊,嗯。”他答得心虚,毕竟半小时前厨房刚遇过一回难。
视线不由自主往紧闭的卧室门那落,生怕里边的人发出什么动静,让魏如萍发现他在家藏人的事儿。
事实上魏如萍压根没往那边看,包一放便大咧咧坐下,原本为贺执准备的碗筷自然到了她手里,陈钧炽还没吃上呢,她已经一筷子送进了嘴里。
魏如萍边吃边点评:“这黄瓜炒得还挺好。”
“蛋也不错,一点没老。”
“这番茄呢,你自己切的?没切个稀巴烂。”
一一点评完,她又有点儿怀疑,说:“这真是你做的?不是你外边买来糊弄我的吧?”
陈钧炽怕说多了露馅,“是是是,都是买的。”
索性后来魏如萍没继续问,他也不敢放松,毕竟卧室里还有个人,一口气悬着,再好吃的东西到了嘴里也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磨过晚饭,魏如萍筷子一放便想起身,陈钧炽忙不迭扯住她。
魏如萍感受到阻力,问他:“干什么?”
“妈,我今天作业有点儿多,写不完。”他说得十分诚恳,“要不今天你洗碗?”
眼见着魏如萍拒绝的话就要出口,陈钧炽语气放软了点,“妈——”
自己儿子八百年没用过这么温和的语气同她说话,魏如萍有些不适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烦躁摆手:“写你作业去。”
陈钧炽盯着魏如萍往厨房去的背影,松了口气,脚步放得很轻,推开卧室的门。
一眼就看见贺执背对着他坐在他平时写作业坐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看起来没有特别生气。
许是听到动静,贺执转过来,“我可以——”
“嘘嘘嘘!”陈钧炽比着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小声点。”
贺执想发作,但还是忍下了,“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他勾了勾手,拉开门露了点缝隙,往外看了眼,“我妈在洗碗,你赶紧走。”
贺执没他那么怂,抬手越过他要去拉门把手。
拉一下,门没动。
又拉一下,门仍旧只开了小缝。
再拉……陈钧炽回头了。
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两人都有些懵。
两人这个姿势格外别扭,活像是贺执把他圈在门边,加上这人身高又比他高几公分,陈钧炽还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暗沉的眸。
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陈钧炽还没见过哪两个大男人挨得这么近的,呼吸短暂滞了一瞬,下意识往后退去。
同时贺执恰好也松了门把手。
卧室门发出“砰”一声巨响。
这之后,气氛好像更冷了,两人周围透露着诡异的静。
贺执: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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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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