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阳光透过门缝洒在床榻上,有些刺眼。
我微微闭眼,将思绪从刚刚的梦魇中抽回。
十三年过去了,秦家被灭门的场景还是时常出现在梦中,仿佛曾亲临过现场一般。
“姑娘醒了?今日可感觉好些了?”少年取下背上竹篓,俯身放在一旁的小方桌上。
“多谢相救,好多了。”
我从床上撑坐起身,对着来人说出了遇见以来的第一句话。
前天夜里,我奉“绿舟”之命追杀荣亲王至此。虽顺利完成了任务,却不幸跌落山崖,好在生死攸关之际尚存一丝理智,借助袖中防身匕首,最终平安落地。
只是那“九转**香”药效过于强大,很快,我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便已躺在这间木屋之中,这个自称是医师的少年正坐在床头帮我解毒。
“那就好,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闻言,他起身走到窗边,卷起了窗户上的草帘。
阳光顿时从屋外泻入,原本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我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这是一个长相极为清俊的年轻人。
第一眼扫去,身姿颀长,姿态挺拔,默然静立时宛若春日青竹,生机盎然。
细观其面容,便见黛眉如画,翦水秋瞳似山涧幽泉,澄澈明亮;高鼻之下,唇红齿白,连带着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都多了几分柔情。
纵使我行走江湖多年,俊男美女见过不少,也未曾有人如他一般,肌肤白净细腻得如同顶尖的羊脂白玉,吹弹可破欺霜赛雪,竟是比之二八少女也不遑多让。
或许也正因如此,那身简陋的粗布青衣穿在他身上,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寒酸,反倒更衬得他清雅隽秀,不似凡尘中人。
此等容貌,此等风姿,此人当真只是这里的一个乡野医师?
正想着,耳畔突然传来两声轻咳。
我回神,视线与声音的主人撞了个满怀。
“姑娘……”少年脸颊微红,与我对视后,倏地垂下眼眸。
我这才发觉,刚才一直盯着他出神,忙收回目光。
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沉默片刻,他率先开口。
“秦忘月。”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自我介绍道:“遗忘的忘,月亮的月。”
“秦忘月?”他猛然抬眸,眼中流露出短暂的惊愕。
这反应,有些古怪。
“公子可是觉得,我这名字有不妥之处?”我直视着他的双眼,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没有,”似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少年干笑两声,连忙解释,“秦姑娘与在下一位故人姓名相似,在下猝然听到,有些诧异。”
“噢,那是极巧。”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世间同名同姓者众多,名字相似者更是多如牛毛,真有如此巧合,倒也说得过去。
“是啊。”他唇角漾起一抹浅笑,随后起身走至桌前,拿起了桌上的茶壶。
茶水从壶口缓缓流出,落入白瓷茶杯中,少年姿态端方,举手投足间有种难言的贵气。
“给。”他返回床边,微笑着将那杯清茶递到了我面前。
我伸手缓缓接过,目光不自觉地朝他白净的双手扫去。
这人手掌厚实,手指修长而匀称,除了指腹和掌心有些许薄茧外,其余地方皆光洁如玉。
——是个养尊处优、鲜少沾染俗务的公子哥儿,而且,丝毫没有练过武的痕迹。
“多谢。”将茶水移至唇边,我并未立即饮下。
“姑娘客气了。”他微微一笑,转身回到桌旁,敛衣坐下。
“对了,”像是想到什么,他斟茶的手一顿,“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还受了如此重的伤?”
看在此人救过我的份上,沉吟片刻,我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实不相瞒,仇家追杀至此。”
“难怪。”他看了眼我肩头的伤口,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并未对这个解释起疑。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我这才发觉还未问他姓名。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在下连清,连理的连,清水的清。”
连清,连清。
我默念这个名字,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一汪缓缓流淌的清泉,正如这人给我的感觉一般。
倒也算人如其名。
连清放下茶杯,微微沉吟:“姑娘一日多未曾进食,想必有些饿了,在下这就去弄些吃食过来。”
“你且安心休养,在下就在隔壁,若有需要,唤一声即可。”行至门口,他又转头叮嘱。
连清走后,我掀开被褥,准备下床查看四周情况。
谁知脚刚一着地,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立刻袭来,我险些跌倒。
此次出手,虽顺利完成任务,但到底伤得太重,怎么看都是我亏大了。
重新坐回榻上,我凝神屏息,尝试着运气调理。
奇怪,平日里源源不断的内力,今日仿佛被什么无形之力阻塞,不仅运行不畅,偶尔还突然暴动。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伤势过重,留下了什么病根?
可以前,好像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看来得早些回绿舟,找老医师们检查调理一番了。
半刻钟后,我推开房门。
屋外青山苍翠,玉峰挺拔。
如连清所言,我住的这间木屋旁还有另一间小屋,透过敞开的房门,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个青绿色的身影在忙碌。
“连医师。”我不由分说走了进去。
正在灶台上择菜的少年见到我,微微一愣,旋即停下手中动作,“姑娘伤得那么重,为何起来了?”
感激于他两日的照顾和帮助,我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忘月不胜感激,只是忘月还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这些银两你请收……”
“收”字没说完,欲取荷包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
我突然记起——前天夜里,为了追黑衣人和荣亲王,昏昏沉沉中,我好像把腰间包括腰牌在内的一大堆东西,全弄丢了……
如今莫说诊金,便是下山吃饭的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装作不经意将手收回,我只好厚颜无耻道:“对不住,荷包丢了,连医师若是不介意,诊金待我回家再行送到。”
“不用,救人乃医者本分,忘月姑娘不必挂怀。”停顿片刻,少年微微诧异:“姑娘的意思是,现在就要离开?”
“嗯。”
容亲王已死,但黑衣人的尸首尚未处理,若有人追查至此,恐会引起祸端。
还是尽早过去毁尸灭迹为好。
“可你的身子……”连清放下手中野菜,急忙走至我身旁,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姑娘身子虚弱,还需修养些时日才好。”
听出了他话中的关心,我看了看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耐心解释道:“连医师有所不知,忘月自小体质异于常人,这些小伤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
小医师闻言瞪大双眼,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姑娘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杀手的受伤标准与常人不同。
连清摇了摇头,继续劝说:“姑娘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最多半个时辰,饭菜便可做好。”
我急于离开,自然再次拒绝。
谁知这少年却十分固执,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
我本就没什么耐心,霎时间便涌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与此人萍水相逢,并不相熟,他不过是救了我一次,为何要一再强留?
莫不是,想挟恩图报?
思及此,我警惕地盯着他。
“连医师可是担心忘月离开后拖欠诊金?你尽管开价,我可在此立誓,定将银两悉数奉上。”
“怎么会?”少年脸色霎时由红变白,“姑娘严重了,在下说过不要姑娘的银子。”
不要银子?
这就奇了,看病给钱天经地义,他不要银子,难不成……
难不成想让人以身相许!
话本里可常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桥段!
心中胡乱猜测,下意识抬头,连清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那袭粗布青衣裹住了一身修长的身姿。
他背对着阳光,脸颊微微泛红,口中似乎还在说着挽留的话,然而我此刻,已然没有耐心去听。
常年的杀戮本就让人变得冷漠,对方又是这般支支吾吾不肯说重点,便越发让人觉得可疑。
若真想让我以身相许,可此人身段之妙,模样之盛,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缺女人的样子。
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其实另有所图。
会是什么?
心念急转间,忽然想起自己那不对劲的内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一个怎么看都不属于这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不成,一切都是他动的手脚?
思及此,我目光骤然转冷。
“姑娘,在下已经为你备好了……”四目相对,少年猝然闭嘴。
我快速弯腰,拾起了一片用来引火的枯叶,向前一掷。
干枯的叶片瞬间化为利刃,直朝对方脑袋上削去!
不管他有何企图,刀下出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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