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角,在场的千机卫纷纷单膝下跪。
“家父王清贵是京畿乾县县令,两月前在遇害,案件一直未有任何进展,近来还有草草结案的迹象。现在听闻京城也有多起朝廷命官遇害的案件,深知此事不简单,听闻大人断案入神,斗胆当街拦车,请大人还我生父一个公道,小女在此拜谢!”少女哭泣着重重一拜。
在场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要不是碍着千机卫还在,肯定会叨叨不休,现在只敢低声耳语。
马车内迟迟没有动静,半掀开的车帘也看不见里面坐着的人。
“本使知晓了,你且回去,本使此番回京,为的便是此事,不管你生父的案情是不是和京都杀官案有关系,本使都会还你一个公道,起来吧。”马车内的人的声音温润又低沉,给人满满地安心信任感。
少女千恩万谢,擦了擦眼泪退到了一侧目视着马车远去。
魏清宁吃下最后一个饺子,满意地放下碗筷和铜钱,她还以为天下当官的都和说书人故事里那样,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没想到这个指挥使人还不错。
那少女还没离开,她搀扶着一个憔悴体弱的妇人往馄炖摊走来,或许是事情有了眉目,她心情好了不少,要来了一碗馄炖。
“如儿,娘不饿。”妇人把面前的馄炖推给了对面的少女。
少女轻轻地摇着头,温婉笑笑,“娘,你放心,我还有银钱的,现在爹爹的事情也有了眉目,我们不用再打点费钱了。”
话是这般说,少女也只是要来了一碗混沌和两个小碗,给了妇人一大半,自己碗里就可怜的几个打转。
“可怜呀,王大人多好的一个清官,到头落得一个身死大火中的下场,留得孤儿寡母无依无靠。”馄炖摊的老板收拾着碗筷摇头叹息小声地自顾说着。
魏清宁拉过老板来到了摊子里头,“你认识她们?”
老板把白布往馄炖摊放下,看着没多少客人也坐了下来,“不算认得,我是乾县的,王大人曾经帮过我打官司赢了那个侵占我家田地的恶霸,王夫人和他家的千金我也是远远地看过。”
老板说着又感慨起来,望着不远处的一对母女,开始唠嗑。
“不知道王大人得罪了谁,几个月前,他落脚的驿站突然起了大火,他和几个捕快还有县尉都葬身火海,唉......”老板说着又没忍住叹息起来了。
经过老板的唠嗑,她算是大概了解了。
那个死于大火的乾县县令,职位卑微却是一个一等一的好官,为官十几载,两袖清风,宅院也是一个小的院落。他出事后,妻女不信是意外,到处奔走告冤,散尽了本就可怜的家财,奈何一个七品的小小京畿县官,根本没人费心,音讯全都石沉大海。
王如鸢实在没办法了,不愿意父亲含冤而死,今天打听到了指挥使回京,冒死拦车,还好那个指挥使是个通情达理的。
“老板,这是——”王如鸢讶然地看着端来的热气腾腾的馄炖,有些窘迫着急说着,“我只点了一份......”
“那位小姑娘给的,还有这些也是她给的......哎人呢?”老板放下一小袋子银钱,纳闷地看着前面空空的座位。
王如鸢看向人流如织街衢,隐隐见得一个青色身影没入其中。
在长安城又逛了一圈后,魏清宁像做贼一样回去了客栈。
一路上还好没见到那个张嘴就喊她师父的人,她拍拍心口,舒心地往楼上走去。
闲来无事,她躺在床上翻看那本清歌诀,发现里面的功法和她的剑法还真的是互补,越看越是入迷,不知不觉都快天黑了。
“呀!忘了这个。”魏清宁翻身坐起来,看着怀中一叠厚厚的银票,想着答应过谷明达的事情还没去做呢。
花月楼都是晚上开张迎客,白日里她路过,大门都关得紧紧的,她去问,有人说那些姑娘都在睡觉,被问的人还用异常的目光打量着她,几分戏谑几分调笑。
在看到她肩头后剑,当即变了脸色低声嘀咕着离开了。
后来她再多问,总算是知道了,那是个青楼。
原来说书先生说的那些个名字好听的楼阁,让无数英雄倾慕的地方,竟然是青楼,她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有了白日里的经验,她换上了一套利落的男装青衫,对着镜子前后看看,还真是一个清俊的少侠模样,她摸着下颌满意地笑了笑,又围着铜镜转了转。
她本就不是闺中女儿,行走江湖的本就是带着几分利落潇洒,换上男装,完全是看不出寻常女儿家的姿态来。
花月楼在京都最繁华的东市,这里是不受宵禁的管辖,夜夜笙歌不眠夜,流光溢彩喧哗声动,是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好去处。
“哪来的这般俊俏的小儿郎啊。”
“哎哟,小少侠是第一次吧,还脸红呢。”
几个迎客的姑娘互相推攘着调笑着。
魏清宁浑身的不自在,“别摸我了......我找金画姑娘......”
手拿团扇的姑娘轻笑了一声,“原来是为了画姐姐,小儿郎准备多少金子了?我们画姐姐那可是花魁哦。”
“七百两。”
“七百两!”
很快,魏清宁被热情的请到了二楼的雅间坐着,坐在雅间是可以观看到一楼的那个席台。
“画姐姐今夜会挑选一位入幕之宾,小少侠有没有本事让画姐姐动容,就看你的本事了。”手拿团扇的姑娘掩嘴一笑,又招呼着几个丫鬟给她上菜上酒。
魏清宁有些着急,“我的钱反正都是要给她的,你让她过来,我给她就可以了的。”
拿团扇的姑娘笑得直不起腰,拿着团扇轻轻地拍着她,“哪来来的小呆子,我们画姐姐可不是一般金钱就可以打动的,不过嘛,她确实是喜欢江湖人,之前那个谷什么的,天天流连她这里。”
“看起来是腻了,这会儿都不来了。”拿团扇姑娘扇着风,“嘴上说的好听的山盟海誓,其实都是骗人的鬼哦。”
魏清宁急忙辩解,“不是的!谷先生他......”
“开始了。”拿团扇的姑娘打断了她的话。
她往前面走了几步,下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丝竹声中,鲜花落尽,一个藕粉色的佳人拽着悬下的红绸翩然旋落在红绒毯铺就的台面上,引得下面的人连连喝彩。
她站在上面,很清楚看见了金画的面貌。
自出沧澜山,她也走遍了大江南北,见过不少的美人,但是在金画这里,大都黯然失色,精致的没有她的姿态万千,姿态好的不及她面容娇好,一颦一笑都是极度的勾人。
要不是她是女子,绝对会和下面的男子一样的疯狂。
她在心里暗暗的说着,原来谷先生临死前都不忘的女子,果真是绝色,还在失神间,下面已经掌声如雷了。
金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她伴着丝竹声,轻盈地在台上开始舞剑,翩然如仙子,剑法算不上多么的精巧或者有杀伤力,但是配着她的柔弱无依的身姿,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勾挠着在场人的心肠。
一曲毕,在场的人顿时掌声如雷叫好声连连。
“金画姑娘,今夜多少金子能入你的席幕?”
“是啊,是啊,本少爷今天可是带够了银钱!!!”
下面的人痴狂的有些疯癫了,手中的银票高高的扬着。
魏清宁盘算着自己的银钱能不能够得上那位金画姑娘的眼,万一她看不上,这银票难不成还要溜进去塞到她手中?
“剑歌清箫诉平生,江湖烟雨向卿来。”
金画看也没看下面的达官贵人,自顾念着诗,懒懒一笑,“我想听箫声看舞剑,我听得满意了或者看得舒服了,不要一金一银,请君入我帷幕来。”
此言一出,那些达官贵人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开始了。
前面的几个人吹了一半都被金画没兴趣打断了,还有几个江湖人开始练剑,也是堪堪到了一半又被打断了。
“金画姑娘你是消遣我们呢?到底怎么样你才满意?”
“就是,就是,你那两句破诗狗屁不通,怎么吹出意境?还要透出剑意!老鸨呢!这都多少次了!”
魏清宁啃着手里的鸭梨,听着身边小团擅姑娘的说话,原来金画姑娘已经以此拒绝了好几次入幕之宾,惹得了老鸨不快了。
金画看也没看人声沸腾的台下,也没去管火急火燎的老鸨,轻蔑地一笑准备回去。
“我来!”
长剑先至,一道青色的矫健身影落在了台上。
少年清俊柔美,他出剑如风,在台上开始舞剑。
金画脸色伴随着剑法慢慢地转变,她呼吸都有些急促。
一剑完毕,金画再也按捺不住过去抓住了少年的手腕,低声质问着,“你是谁?为什么你的剑法这般像他的枪法!”
魏清宁舒了一口气,还好她记得那天夜里谷明达的几招枪法,试着化用到了自己的剑法中,没想到金画认出来了。
“谷先生让我来的。”她简短的说着,“他有东西给你。”
金画手腕加重了几分,“他人呢?”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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