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空乘人员的指示，陆念打开了遮光板，然后余光扫到坐在前排的陈见山。
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生观众喜闻乐见的换座位情节，他坐的稳稳当当，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仿佛真的只是“攒局的人”。
陆念昨晚熬夜画了几幅初稿，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扭头靠着窗户，昏昏沉沉间睡了过去，这一觉，难得无梦。
飞机落地的起伏，让她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靠上了旁边人的肩膀，她急忙道歉。
“怎么，看到是我这么惊讶？”陈见山动了动微酸的肩。
陆念脸颊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晕，意识还没回笼，没有搭话。
“这不是怕你老毛病没改，口水流到别人身上。”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陈见山听了也不恼，甚至嘴角溢出笑意，因为她终于有几分从前的样子，继而起身去拿两人的行李。
事实是，他中间借上洗手间的由头，路过她的座位，看到她旁边的年轻男孩，正在拿手机偷拍，画面中的陆念嘴巴微张，一脸娇憨，毫无防备。
想到还在飞行中，周围人大多在休息，陈见山强压怒火，严肃告诉对方自己是她男朋友，希望他换个座位并删除刚才的照片。
被抓包的男生有些难堪，红着脸质疑：认识为什么一开始不坐一起？
陈见山耐心告罄：“需要我让工作人员过来，并叫醒这位女士么？”
对方终究理亏，最终灰溜溜地走了。
这些，陆念不知道，陈见山也不会告诉她，就像以往的保护一样。
不同于那边的暴雨天，青樾市今天是个艳阳天。
陆念跟在陈见山身后，看着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眯了眯眼，想要看得再清楚些，不料被人群撞到，踉跄向前倒。
听见动静的陈见山动作迅速，伸手将她揽过来，她再抬头，光晕消失，轮廓分明。
“就你这不聪明的样子，怎么读上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要不要看过我的成绩单，再说这话？”她回嘴，从他怀里退出。
“行啊，下次家长会我去参加。”摆明的调侃。
绕了半圈后，陈见山在一辆车旁站定，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极地灰卡宴，是他的风格。
这是陈见山走时留下的，只是没想到回来时变成两个人，或者说，不敢想。
上车后，陈见山拿起手机，编辑了微信发出去，然后转身看她：
“这个点，一起吃个午饭？”
“不了，我还不饿。”就这么答应不符合前面她想划清界限的态度。
陈见山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了敲，这是他思考或者不耐时的习惯。
陆念也有这个习惯，跟他学的。
“老杨也在这附近，吃完饭他带你去项目组。”他补充道。
这下没有理由再拒绝。
不久，车停在一家私厨前。
走进正门，绕过屏风，层峦叠翠，曲径通幽，俨然一幅江南景象。
陆念没来过这里，于是将点菜权交给陈见山。
没再推脱，他接过来，随意勾选了几道家常菜，末了嘱咐加一份杏仁豆腐。
他记得，她有饭后甜品的习惯。
陆念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该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他，其实自己并不爱甜食，只是喜欢投喂，然后看他被腻到时皱成一团的眉眼，明明不乐意，却敢怒不敢言。
杨景明来时像一阵风，人未到，声先至。
“陆女侠！您可真是侠肝义胆的热心肠啊，救我于水火之中、危难之时，小人无以为报......”边说边抹了把鼻涕泪，作势就要握她的手。
陆念刚想躲开，但陈见山比她动作更快，将她的椅子往边上拽了拽，离他更近，然后手搭在上面，暗含的占有姿态。
“行了老杨，戏过了。”陈见山点到为止。
“得嘞，这就切换回来。”表演型人格无疑。
陆念稳了稳心神，“先说好，我只是答应试试，如果不开心，随时走人的。”
这是实话，这些年，她已学会将自我感受摆在第一位，不刻意、不迎合。
杨景明听了毫不在意，还向她抱了抱拳。
因为他知道，涉及到专业相关，她还是负责的。
吃完饭，陈见山先送两人去游戏工作室，再回自己公司。
和来时不同，陆念抢先坐到了后排。
总不能将陈见山当司机，老杨坐上副驾，并给旁边的兄弟递去“路漫漫其修远兮”的眼神。
陈见山有些郁结，掏出根烟，含在嘴里，准备点上。
透过后视镜看到托着腮看窗外的陆念，又将烟拿了下来，他想到的是：离开时未动一口的杏仁豆腐。
杨景明受不了气氛沉闷，挑话题，“老陈，你这车酷啊，啥时候借我过过瘾。”
“不借。”语气冰冷。
“嘿，你小子，白瞎了咱俩的革命友谊，想当年，我帮你每周跳山清CD，从锻刀厅打到千雷殿，没有我，你能拍到玄晶么......”
“除了车，其他好说。”语气松动。
“行，那借点钱。”
“要多少，卡号发来。”
......
工作室位于市郊，远离喧嚣。
陈见山没有多做停留，将人送到后便驱车离开。
“人都走了还看，刚才在跟前却摆着臭脸。”
陆念撇了老杨一眼，后者顿时收声。
项目初步建立，规模较小，加上策划、运营、建模等，不到十人，好在每一个都经过筛选，有点本事的同时，还怀有对游戏创作的拳拳之心。
通俗点说，这是一群混迹二次元的热血青年。
确实是老杨会招的人。
陆念坐到工位上，拿出电脑开始改稿子。
这是一个用弯刀的职业，服装主要是红与黑两种配色。
不同于某些男频文的女性漫改形象，屏幕上的角色穿着改良版马面裙，并没有裸露双腿。
为了减弱长裙带来的厚重感，上衣搭配了吊带和薄沙外衫。至于衣服上的图案，她在彼岸花和祥云间摇摆。
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沉。
杨景明吆喝着大家收工，为了欢迎陆念的加入，组织晚上聚餐。
引起一阵欢呼，有人提议将投资人也叫来，“杨哥，把陈哥也叫上呗，上次他带咱去的日料店味道真不错！”
“你小子算盘打得紧，不过陈总日理万机，不一定能来。”
“嘿嘿，问问也不掉块肉......”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杨景明回了句“得，那您忙。”
顿了顿，又说道“在呢，人跑不了。”
陆念直觉这是在说自己，抑制住抬头的冲动，低头看脚趾。
“行了，陈老板忙着呢，今晚烧烤小龙虾，创业初期艰辛呐！”说完佯装抹了把不存在的辛酸泪。
“还要冰啤酒！”
“安排！”
一群人吵吵闹闹，出发去夜间大排档。
酒过三巡，原形毕露。
有的开始抱着老杨哭诉，有的对着盘花生米自言自语。果然，创作 创业的双重Debuff下，没有正常人。
陆念默默地撤离，走到不远处的沙滩上，屈腿抱膝。
浪花拍在岩石上，声响阵阵。
海风将她的发丝吹乱，佛在脸上，痒痒的。
她盯着远处失神，晚上听到他不来的时候，其实是失落的，她暂时还无法为这份失落找到合理的解释。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头埋下去。
杨景明发现陆念不在的时候，人是慌的，毕竟刚答应了金主爸爸“人跑不了”。
好在巡视一周，便发现她的身影。
小小的一团，隐在夜色里。
他想了想，拿上两瓶酒走过去。
“陆妹妹，大好时光，躲这可不行啊。”说罢也在旁边坐下。
“你是来当说客的？”一语道破。
“怎么能这么想？我偶尔也想扮演下知心大哥哥呢。”
陆念白了他一眼，要不是认识多年，真的想报警。
“那你敢说，我住的客栈信息不是你透露的？”不留情面地追问。
“啊......那什么，喝酒！喝酒！”无法直言便装傻。
“其实老陈这些年也不容易，当年的事，他是不得已......你太年轻了，承受不了异地恋的苦......现在人回来又遇上了，多好的机会......”老杨还是没忍住开口。
陆念没有反驳，她很安静。
安静地抓着地上的细沙，然后攥紧，又松开。
过了许久，她吐出一口气，“你说的对，人要向前看，有他公司地址吗？”
老杨懵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能有这么大作用，等反应过来，连忙回道：“有有有！我发你微信！”语气跟中彩票一样激动。
晚上十点，DK大厦顶楼。
陈见山站在落地窗前，意外发现今晚没有月亮。
他又想起白天陆念刻意的躲避，和那道被遗忘的甜品。
是不是自己太执着于过去了呢？
是不是应该就此放手不再打扰呢？
没有答案，也没有人会有答案。
他烦躁地扯下了领带，眉头紧锁，烟一根接着一根。
手机提示微信消息，来自老杨：
【记得给我包大红包！！！】
陈见山不明所以，正想问他发什么疯，秘书敲门进来，说楼下有位女士找。
“你说谁？”他怀疑自己听错。
“一位姓陆的女士，如果您不认识......”
“等等，带她上来。”连续抽烟让他嗓子有点哑，咳了两声后补充：“态度好一些。”
秘书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地退出去了。
陈见山抬手掩面，笑出了声。
他的“月亮”来了。
今晚有月亮，记得抬头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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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如果月亮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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