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晚上几点回家？”段寻程从手里的书中抬起头，冲着冯明哲张开双臂。
冯明哲笑了一声，走过去抱住他，两人习惯性地唇瓣轻贴，接了一个轻浅的吻。
“大概九点左右？”
冯明哲站起身来，习以为常地看着段寻程环住了他的腰，黏黏糊糊跟他撒娇：“好晚啊老婆，你们导师怎么回事儿，整天就拉着你一个人干活。”
“好了，我的大科学家，你就安心在家做你的研究吧。”冯明哲拍了拍段寻程的脑袋，“想想今天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顺路带回来。”
段寻程立马抬起头，嘴角微勾：“想吃你~”
“别闹。”冯明哲伸出两只手指去弹段寻程的额头，“最近我们项目到了关键时期，你给我忍着点儿。”
段寻程哼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看冯明哲头也不回地出门，深深叹了口气。
门外，冯明哲临关门前听见屋里重重的叹息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车库里的车是昨天才洗过的，冯明哲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想，晚上回家的时候要给段寻程带一个芝士蛋糕补偿他。
细细算起来，他和段寻程已经认识十年了，从高一第一次见面，再到高考后的互诉爱意，他们的感情进展得一直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的阻力。
哪怕今年到了人们常说的“七年之痒”，冯明哲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与以前不同的地方。
“师兄，你终于来了！快来帮我看看这组数据。”
冯明哲刚到实验室，就有师弟来叫他，等到他忙完抬起头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五十。
想着那家九点就关门的蛋糕店，冯明哲跟其他人说了一声拿起外套就出了门。
紧赶慢赶才终于在蛋糕店关门前买到了最后一个芝士蛋糕，冯明哲小心地把蛋糕放在副驾的座位上，开车时谨慎极了，生怕一个急刹车就让那蛋糕变形。
突然，一道强光照过来，冯明哲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嘭”的一声。
下一秒，一阵强烈的撞击感袭来，冯明哲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
安全气囊猛地弹出，一下子撞在冯明哲的脑袋上，把他撞得有些头晕，他的胸口被挤压着，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额头上有血留下来，在警报声中，冯明哲有些困难地抬起手想要打开车门，但门锁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撞击出了故障，他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终于，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耗尽，冯明哲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段寻程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他合上书本，拿起手机给冯明哲打电话，没打通。
他皱起眉，又拨给了冯明哲的师弟。
“段哥，怎么了？”
段寻程淡淡问道：“你们今天的任务还没结束吗？”
“没啊，早结束了。”师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段寻程给他打电话的原因，“而且师兄今天完得最早，说是要去买芝士蛋糕。”
段寻程忽略心头的不安道了声谢，等挂了电话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阳台的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被扔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段寻程急忙跑过来接电话，看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您好，请问是冯明哲的家属吗？”
电话那头严肃的声音让段寻程心头一跳，声音都有些发飘：“是的，请问您是？”
......
02
冯明哲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红色。
“夫人、老爷，小少爷睁开眼睛了！”
一个女声响起，冯明哲愣了一下，脑子还有些糊，没搞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前的红色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拨开，冯明哲这才发现那是一层红色纱帘。
一个年轻的女人探过头来看他，欣喜道：“明哲，你终于醒了，真是让娘担心死了。”
娘？
冯明哲顿了一下，她在说什么？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他抱了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冯明哲看到的是一张英气的脸：“乖儿子，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冯明哲下意识摇了摇头，那男人就把他抱回了怀里颠了两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等等！
冯明哲的身体猛地一僵，抱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试着踢了踢腿，随后就看到了一条短短的腿在半空中翘了起来。
冯明哲：“......”
救命，当了二十几年唯物主义者，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上这种离奇的事。
哦，也不能叫有生之年了吧。
冯明哲抿了抿嘴唇，他应该已经，死了吧？
冯骏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摔倒后昏睡两天的儿子终于醒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想抱着儿子出门，突然看到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笑了一下，用肩膀轻轻拱了拱儿子，示意他往外看。
冯明哲顺着看过去，半掩的木门外，一个长得几乎和段寻程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正站在门外。
那小男孩头发半长，穿着几乎要拖地的长袍，袍子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像是从什么古装电视剧里跑出来的。
冯明哲还有些混沌的脑子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古色古香的房间，还有刚才自称是他父母的人，身上同样穿着精致的古装。
冯明哲：“......？”
“怎么不看人家？还生气呢？”
冯骏蹲下身子把儿子放在地上，轻轻推了推冯明哲的背：“你们俩去说吧，你是要生气还是要原谅他都由你自己决定，我和你娘就不掺和你们的事儿了。”
冯明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难免觉得不安，看见门口那小孩熟悉的脸，心里还抱着这人会不会是段寻程的幻想，控制着小短腿一路小跑了出去。
门口那小孩看见他出来就想跑，没想到冯明哲快他一步，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摆。
“你跑什么？”
“我、我......”那小孩磕磕巴巴道，“对不起，都是我没注意才把你绊倒的，害你生病了这么久，真的很对不起！”
冯明哲听他这么说就大概猜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他这样子心下沉了沉，虽然不抱期待，但还是试探性叫了一声：“段寻程？”
那小孩刚用袖子擦干的眼泪又流出来了：“你是不是、是不是病还没好呜呜呜......我是谢满归啊......”
冯明哲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沮丧起来，不过也对，这又不是电影情节，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他看谢满归还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有些烦躁，段寻程就算在他面前再怎么装娇气，也从来不会哭成这样。
不过毕竟是小孩儿，冯明哲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说道：“别哭了，我没事。”
“真的吗？”
“嗯。”
“那你不怪我，不生我的气？”
“不生气，你快别哭了。”
谢满归听了他这话，最后擦了一把眼泪，这才把遮在眼睛上的袖子放了下来，露出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明哲，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大坏蛋了。”
冯明哲：“......”
所以在他来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啊？有没有人来救救他啊？
谢满归还想继续跟他说话，但却被打断了。
梳着双环髻的年轻女人跑过来：“满归少爷，您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那人找到谢满归的时候也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冯明哲，惊喜道：“冯少爷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告诉老爷去！”
她看着柔弱，力气却不小，抱起谢满归就往院子外跑，谢满归在她怀里踢腾个不停，她的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
谢满归没办法，最后扯着嗓子跟冯明哲说话：“明哲！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啊！！！”
冯骏这时挽着妻子走出房门，看着冯明哲面无表情的脸，捏了捏儿子的脸蛋笑了一声：“怎么不高兴，你不是已经和满归和好了吗？”
冯明哲看了冯骏一眼，撇了撇嘴，努力想要压低声音，但话说出口还是有些奶声奶气：“我要看书！”
冯尚书家的小公子突然爱学习了，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全城的人都很震惊。
毕竟谁不知道，冯小公子简直就是个刺头，要说谁最让书院里的先生头疼，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突然有传言说要改邪归正，自己知道学习了。
冯骏白天看公文的时候，还有同僚到他旁边来悄悄问他：“冯尚书，您是怎么让家里公子变乖的？”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是他自己突然说要读书的，可能是长大了吧。”
同僚不相信，还以为是冯骏得了什么好方法却不想告诉他们，都有点儿不太高兴。
冯骏：“......”
我冤枉啊！
冯明哲又看完了一本书，呼出一口气，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
他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原本还以为是回到了什么过去，没想到却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朝代。
不过好在，这里的语言和文字跟之前的时空差不多，虽然让他一个习惯了简体字的人突然看繁体字有些不适应，但到底也是认识的。
来的这段日子，他已经对这个时代有了基本的了解，这里的大致情况和原本时空的古代差不多，只有一些微弱的差异。
他是户部尚书的独子，年仅五岁，而那天遇到的那个奇怪小孩，是吏部尚书的二儿子，据家里的侍卫所言，他们俩从小就不对付，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
冯明哲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谢满归，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
自从那天之后，这小孩天天往他们家跑，本以为自己说要看书这小孩就会觉得无聊自觉离开，没想到他就算是趴在他旁边睡觉也要和他待在一块儿。
冯明哲又拿出一本书，翻开第一页却半天也看不进去一个字，不自觉的，他的目光就移到了谢满归的脸上。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要不是谢满归和段寻程的性格的确是大相径庭，冯明哲真的会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段寻程。
“唔......”谢满归哼唧了一声，动了动身子看着像是马上就要清醒过来。
冯明哲急忙移开视线，眼睛盯着手里的书本，装模作样的往后翻了一页。
“哇，你又看完一本书啦！”谢满归凑过来夸他，眼睛亮晶晶的，“明哲你好厉害啊！”
冯明哲“嗯”了一声，没说话。
实际上他前两天是不会这么没礼貌的，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冯明哲发现这小孩简直就是个话痨，他不搭话都能一个人叽叽咕咕说个半天，要是他敢接上一句，之后的一整天都别想安静了。
他又把书翻了回去，开始认真看刚才被他翻过去的那一页，突然听到那小孩问道：“明哲，你以后想娶谁当媳妇儿啊？”
冯明哲顿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谢满归趴在桌子上来回捏着自己的手指，根本没发现冯明哲的视线，继续道：“我想娶你当媳妇儿行不行啊？”
冯明哲：“？”
03
“明哲，你今天也要回家看书吗？”
冯明哲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一群人玩闹的声音，冯明哲垂下眼睫，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已经过去五年了。
要说他一开始还抱着什么可以再回到原来世界的幻想，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说是完全屈服了。
这五年来，他几乎翻遍了家中所有的书，甚至去太傅家里看完了所有几乎绝版的古籍，都没找到过任何一点可以回去的线索。
这个世界很好，他几乎已经彻底适应了在这里的日子，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只有段寻程一个人。
不知道在得知他的死讯后，段寻程会不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
不过哭了也好，哭过之后，就把他忘了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冯明哲握紧拳头，难得有些红了眼眶。
“明哲！”一个人突然从他背后跳过来，“你怎么又没去跟大家一起踢蹴鞠啊，我不是之前就已经给你说过了，你得活动活动，不能整天待在屋子里看书。”
谢满归微微弯下腰，歪着头去看冯明哲的脸，突然有些慌乱起来：“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冯明哲愣了一下，微微撇过头，淡声开口道：“我没有，你看错了。”
“怎么没有！我明明看到你眼睛都红了！”谢满归拉着冯明哲的手臂不让他躲，“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冯明哲摇了摇头。
谢满归看他这样更着急了，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裹来：“你别难过了，我把我的蜜饯都给你吃，好不好？”
冯明哲被一个十岁小孩这样哄着，自觉丢人，拿出手帕来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把手帕仔仔细细折好放了回去。
正想说话，就听谢满归愣愣说道：“明哲，以后你给我当媳妇儿吧，我肯定不会让你难过的！”
冯明哲：“......”
04
冯明哲在十五岁诞辰宴上写下了一篇文章，轰动朝野，就连皇帝也连连夸赞，说冯骏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谢满归此时正捧着冯明哲的文章啧啧称奇：“不愧是你啊明哲，太妙了，这文章写得实在是太妙了！”
冯明哲被他这夸张的样子逗笑，故意问道：“是吗，你给我好好说说，这文章到底是哪里妙了？”
谢满归一听这话立马蔫下来，双手捧着纸页把那文章放回桌子上：“你明明知道我说不出来嘛，又笑我，真是坏蛋！”
他嘴上说着冯明哲是坏蛋，但还是笑意盈盈地给冯明哲拿了一块儿蜜饯，自从十岁那年把自己的蜜饯全都给了冯明哲后，之后每次见面他都会给冯明哲带一包蜜饯。
这次这包是他仔仔细细在一堆里面挑出来最饱满、色泽最好的，一看就好吃，谢满归期待地看着冯明哲：“你尝尝，这次的肯定比之前的都好吃。”
冯明哲闻言笑着抬头看他，却在看清他的表情后突然愣住了。
记忆里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人也是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对他说：“明哲，你尝尝这块巧克力，肯定比你之前吃的都好吃。”
谢满归眼睛还弯着，把手往前递了递，伸到了冯明哲的嘴边。
色泽鲜艳的蜜饯碰到了冯明哲的嘴唇，冯明哲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了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谢满归又往前压了压，压得冯明哲不得不张开嘴，把那块蜜饯含在嘴里。
“好吃吧？”
谢满归看冯明哲点了点头，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在剩下的那几块蜜饯里挑出了最小的一个含进嘴里：“刚才给你吃的那个可是最大的一个呢。”
冯明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在谢满归看过来时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谢满归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谢满归点点头，低下头继续看剩下的那些蜜饯。
怎么会没什么呢，谢满归想，明明刚才根本不是在看我啊。
他捏了捏手指，又抬起头玩笑一般道：“这次你这文章不知道要被多少人传看了，尤其是那些白胡子老头，说不定争着抢着要把孙女嫁给你呢。”
冯明哲“嗯”了一声，淡声道：“我没有跟那些小姑娘成亲的打算。”
“是吗？”谢满归笑起来，“其实我也不想你和那些小姑娘在一起，明哲还是以后给我当媳妇儿最好......”
“满归。”
冯明哲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谢满归没说完的话：“往后这种玩笑话不要再说了。”
谢满归脸上笑容不变：“如果我说的不是玩笑话呢？”
“你我都是男子......”
“那又怎么样？”谢满归满不在乎道，“我喜欢你，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我喜欢的就是你而已。”
“不行，就算是这样也不行的。”
谢满归这下终于有点儿丧气起来：“为什么啊？”
“因为......”
太像了。
冯明哲闭上眼睛，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你和他太像了。
05
自从五年前的那篇文章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后，冯明哲少年天才的名号就在全国传开了，皇帝喜欢他，想要封他为翰林院侍讲学士，没想到却被一口回绝了。
冯明哲当时才拒绝了谢满归没多久，心情复杂，有心想要躲得远一些，特请到了一个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当知州，说是要先去外面历练历练。
皇帝不仅不生气，反倒非常欣赏他的这个决定，立马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冯明哲得了委任状、告身和官印后，立马就动身离京。
当知州的这五年冯明哲还是过得很舒心的，虽然累是累了点儿，但却让他觉得很有意义。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能力确实很强，再加上下面官员多多少少打听到了他的身份，知道这里只能算是冯明哲的一个跳板，他迟早是要回京城当大官的，所以也就对他格外客气，没人因为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轻慢于他。
如今任期刚满五年，皇帝一纸诏书下来，要调冯明哲回京任太常寺少卿。
冯明哲一路舟车劳顿，回京后来不及修整就进宫去面见了皇帝。
皇帝看冯明哲面带疲惫也不见弯下的腰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好！真有乃父之风！”
等冯明哲再从宫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家里派来马车来接他回家，冯明哲呼出一口气，撩开帘子就想上车。
让他没想到的是，车里还有一个人。
谢满归脸上带着笑意，欣喜道：“明哲，欢迎回来！”
冯明哲在回京的路上设想了无数次和谢满归见面的场景，本以为会有些尴尬，或是更多感慨，没想到他设想的那些全都没有发生，他们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见面了。
在谢满归这样和从前一样的招呼中，冯明哲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也回以一个微笑，道：“好久不见。”
五年的时间不仅是冯明哲有了变化，谢满归也成熟了不少，他前两年参加了科举考试，每一次都擦边进入了下一轮，最后有惊无险的成了个进士，现在官任大理寺丞。
“明哲。”谢满归突然叫了一声。
冯明哲看过去，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谢满归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冯明哲意识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好半天才慢慢抬起了撑在腿上的右手，手掌朝上，露出带着薄茧的手心。
谢满归笑眯眯地握住冯明哲的手背，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上，手指张开，一个小纸包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种小纸包冯明哲很熟悉，在之前的很多年里，每次和谢满归见面，他都能收到这么一个小纸包。
只要打开这小纸包，就能露出里面甜甜的蜜饯来。
“明哲。”谢满归又叫了一声，“欢迎回家。”
06
冯明哲和谢满归在一周前刚刚确定了关系。
京城里的公子小姐都知道，自从冯明哲回京开始，谢满归追了他五年，又是给人送蜜饯，又是给人写情诗的，终于在一周前得偿所愿。
这会儿一群朋友正聚在一品楼吃饭。
谢满归坐在冯明哲旁边，殷殷切切地给他夹菜。
在被朋友起哄后，冯明哲有些无奈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谢满归的头，示意他注意一点儿场合。
谢满归也不生气，听话地收回了想要继续给冯明哲夹菜的手，见谁脸上都带着三分笑意。
“真是奇了。”有朋友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谢满归这样。”
“这哪是第一次啊。”另一个人纠正他，“以前咱们还在书院的时候，他不就已经这样了吗？现在只不过是变本加厉了而已。”
谢满归才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凑到冯明哲耳边叽叽咕咕跟他说话。
“真是对不住各位，我来迟了。”一个现在才到的朋友进门来，找到了给自己剩下的空位，“不过我刚在路上遇见一件奇事儿，你们猜猜是什么？”
其他人不满他迟到了还要卖关子，纷纷对他发起“攻击”，那人招架不住，这才笑着开口道：“我刚在门口看见了一个跟谢满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的一模一样，就是穿得有些怪异。”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满归，叫了一声，谁知道那人根本没理我，抓着一个人问他认不认识冯明哲，真是奇怪。”
“天底下还有这么奇怪的事？”谢满归也被勾起了兴趣。
冯明哲顿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忽的有些发抖。
谢满归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没心思再管那什么怪事，焦急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冯明哲摇了摇头，突然开口问说话那人：“你是在哪儿看见他的？”
那人想了一下：“就在咱们常去的茶馆门口。”
冯明哲心不在焉地吃完这顿饭，看其他人还要再去别处玩乐，有些抱歉道：“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咱们再聚。”
其他人看冯明哲这样说了也只好点点头。
倒是谢满归关心道：“是什么很难处理的事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冯明哲摇了摇头，捏了捏他的脸：“不用了，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之前剩下的小事没解决，你跟他们去玩吧。”
谢满归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冯明哲几乎是刚一出一品楼的大门就朝茶馆的方向跑去。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有些茫然地朝着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冯明哲有些自嘲一般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突然，一个近乎发抖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明哲......”
冯明哲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那人穿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衣服，身子有些发抖，让路过他的人忍不住侧目。
见他回应了自己的呼唤，那人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朝着冯明哲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明哲，我好想你。”
冯明哲嘴巴微张，好半天才终于发出声音：“段......寻程？”
07
谢满归自从冯明哲离开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朋友们看出了他的走神，纷纷打趣他：“明哲不就是回去处理一点公务，怎么咱们谢公子就一下子蔫了？”
谢满归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没忍住，站起来道：“我也先走了，下次跟明哲一起的时候咱们再一块玩啊。”
其他人见他这样也不再留他，笑了几句后就放他走了。
谢满归本来想直接去太常寺找冯明哲，但不知怎的心念一动就去了刚才朋友说的茶馆外，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冯明哲。
冯明哲就站在那里，看起来好像是在和人说话，只是路上的行人挡住了谢满归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谢满归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冯明哲的方向走去。
冯明哲不知道段寻程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细细询问，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期间，段寻程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片刻也不敢松开。
“我当时突然接到了你的死讯，完全不敢相信，想了好多办法想要救活你，然后遇见了一个穿着长袍的人，他说你已经到了别的世界。”
段寻程似乎过了一开始那个激动的状态，说话时整个人看起来很冷静，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出他的一点情绪。
“然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想要找到你，只花了三年的时间就成功了，我厉不厉害？”
冯明哲点了点头，眼眶有些热，虽然段寻程说起来很轻易，但他能想象到他都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他咬了咬舌尖，这才勉强忍住眼泪，心里回想了一下段寻程刚才说过的话，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对的地方：“你刚说花了几年？”
“三年啊。”段寻程和他对视一眼，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在这里过了几年？”
“二十年。”
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开来，段寻程张了张嘴，想问他还愿不愿意跟他回去，但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微微移开盯着冯明哲的眼睛，一抬眼，整个人突然僵在了原地。
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正满脸焦急地往过跑，看那样子，正要往他们这边来。
08
在冯尚书府邸的会客厅，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相对而坐，冯明哲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们中间，跟两个人都保持着大约半米的距离。
“明哲，他是什么人？”谢满归率先开口，盯着段寻程的脸皱了皱眉头。
冯明哲还没开口，段寻程先说话了：“我还没问你，你跟明哲又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个谢满归就高兴了，他微微扬头，语气带着点儿得意：“我跟明哲从小一起长大，是他的心上人！”
他说着，还想去拉冯明哲的手，冯明哲愣了一下，下意识躲了一下。
谢满归的手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放下来，露出一个无措的表情，看了看冯明哲，又看了看段寻程。
段寻程扯了扯嘴角，眼底却不带丝毫笑意：“是吗？可我看明哲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啊。”
谢满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冯明哲，冲他伸出一只手：“明哲......”
冯明哲微微皱了皱眉，握住了谢满归的手，声音低了低：“寻程！”
段寻程被这一声定在了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冯明哲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对，整个人一下子慌了起来：“寻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站起来想要去看段寻程的表情，却被谢满归拉着没法再往前走一步。
冯明哲看了他一眼，用了点儿力气想要把手抽出来。
“别松手，明哲。”谢满归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哀求，“别松手。”
可最后两人的手到底还是松开来了。
大理寺有人来找谢满归，说是临时有案子需要他处理。
谢满归紧紧攥住了拳头，临走前猛地拉过冯明哲抱了一下，随后才跟着来找人的小厮离开。
段寻程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冯明哲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叫了他一声：“寻程......”
好半天段寻程才终于出声：“你喜欢上他了？”
冯明哲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是因为我吗？是因为他长得像我吗？”
冯明哲摇了摇头：“寻程，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做。”
“是啊，你不会那样做。”段寻程扯了扯嘴角，自嘲一般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你不会那样做的......”
冯明哲心脏抽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段寻程抬起头去看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冯明哲这才发现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一片。
“寻程，我......”
段寻程突然开口，说话时就连嘴唇都在颤抖：“那我呢？你还爱我吗？”
09
冯明哲被太傅叫去的时候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天。
这天天气不算好，乌云遮着太阳，虽是阴天，却没有什么要下雨的迹象，只是空气变得有些闷闷的。
太傅一个人坐在府里的大书房中，看冯明哲进来，冲着他招了招手：“明哲，你来了。”
“老师。”冯明哲走过去行了个礼，“不知老师今天叫我来所为何事？”
太傅指了指桌上的一本破旧的书本，示意他过来看：“你之前找了很久的东西，有线索了。”
那是一本太过破旧的书，纸页泛黄，到处都是缺口，好像只要稍微用上一点力气就会把那本书变成粉末。
冯明哲自然知道太傅说的是什么，他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书上摊开那一页所记载的文字。
只一眼，就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太傅叹了口气：“这是难得一见的孤本，但也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保存不当，所以里面的书页有些残缺了。”
冯明哲要找的内容就缺了一半，他想要找到去往其他世界的方法，但这书中只剩下了成功后的注意事项和后果。
大致意思是：本法仅能帮助施术者去往异界至多三日，返回时不得带回任何异界之物，若三日之内没有及时返回原本的世界，那么施术者将会因逆转天道而受到惩罚，肉身和灵魂将会一起消散在这个世间。
唯一能辨认出施术者的方法，就是他们手腕上会出现一个无法消除的黑色藤蔓标记。
......
段寻程借口想要一个人出门转转后就离开了冯家的府邸。
他已经换上了冯明哲给他准备的衣服，这样让他走在街上时没那么引人注目。
“满归！”一个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又到这来了？刚才不是还在那边的蜜饯铺子吗？”
段寻程知道这人把他认成了谢满归，但没说什么，反倒问了一句：“是吗？是不是看错了，你说在哪看见我的？”
“就东边那家蜜饯铺子啊，就是你总是去的那家。”
段寻程点了点头，几句话把那人打发走后，往东边走去。
他原本没想单独去找谢满归，但在知道了那人在哪儿后，他就忍不住想要过去看看。
那家铺子很好找，整个东边的街道上只有那么一家是卖蜜饯的，谢满归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大包裹。
他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双眼微肿，嘴唇有些发白，看起来像是昨晚一夜没有睡觉。
“谢满归。”段寻程远远叫了一声。
谢满归扭过头来，看见只有段寻程一个人时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提着蜜饯往这边走，语气很是冷淡：“找我何事？”
段寻程呼出一口气：“我们谈谈？”
10
冯明哲从太傅家出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清晰的记得，昨天段寻程的手腕上就有一个那样的标记。
当时他问的时候，段寻程说：“没什么，就是在家的时候太想你了，所以一时冲动在手上纹了个纹身。”
冯明哲咬了咬舌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跟段寻程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段寻程拉着他想要跟他一起纹一个情侣纹身，却被他拦下来了。
“不行，万一我们以后分开了，那纹身又该怎么办呢？”
“你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们才不会分开呢！”
“好好好，我们不会分开。”冯明哲哄道，“我只是说一个可能......”
他看段寻程又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改口道：“可是纹身太疼了，要不咱们不纹身了，我给你画一个，好不好？”
段寻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一下子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在身上来回指着，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留下段寻程的笔迹，一边指一边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死也不会！”
冯明哲嘴上应着他的话，最终只在段寻程的心口处，画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桃心。
这会儿冯明哲垂下眼帘，如果昨天是段寻程来这里的第一天，那么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没时间了。
......
段寻程和谢满归在一品楼找了个偏僻的厢房，命令谁都不许来打扰。
俩人对坐了半天，还是谢满归沉不住气，率先开口：“你想跟我谈什么？”
段寻程抿了抿唇，好半天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我相信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长得一样。”
“那又怎么样？”
段寻程没回答他的话，转而说道：“你知道我和明哲是什么关系吗？”
谢满归顿了一下：“什么关系？”
“我们互相深爱着对方。”段寻程说完这句话，又补了一句，“远在你遇见他之前。”
谢满归这下说不出话了，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事，冯明哲有时突然露出的落寞表情，还有这个浑身上下透漏着怪异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最终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也许冯明哲，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
段寻程盯着他看，说道：“我们是因为意外才分开的。”
谢满归哪怕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段寻程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你觉得，明哲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谢满归脸色白了一瞬，几乎要喊出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二十年来跟他在一起的人是我，陪他一起长大的人也是我！”
“那又如何？”段寻程表情不变，“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些年来他透过你，看到的人是谁呢？”
谢满归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眶倏地一下红起来。
他像是再也听不得段寻程多说一个字，转身跑了出去。
段寻程听着谢满归跑走，一直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滑落，他想抬手去擦，却发现手心早就被他攥得往下滴血。
“二十年......”他嗤笑了一声，再也忍不住的哭腔从嗓子里跑出来，“那我呢？我们的十年，又该怎么办呢......”
11
冯明哲找到段寻程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双手垂在身侧，随着走动的步伐来回摆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寻程！”
段寻程听见有人叫他，似乎有些茫然，一下子停在了原地，让原本跟在他后面走着的人没反应过来，猛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那人低声骂了一句，看段寻程没反应，啐了一口，“原来是个傻子，真晦气！”
段寻程被那人撞得一个趔趄，往旁边倒过去，倒在了一个怀抱里，那人身上有着熟悉的气息，段寻程闭上眼睛，把脸埋在那人的肩膀，任由眼泪打湿他的衣服。
“怎么办啊明哲？”段寻程的声音很轻，“我们该怎么办啊......”
冯明哲把段寻程又带回了府邸，进门的时候遇见冯骏，还被打趣了一句。
“呦，小谢又来找我们明哲了？”
冯明哲：“......”
他给冯骏使劲儿使眼色，冯骏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怎么了？我怎么看着小谢有点儿不高兴呢，遇上什么事了？”
还是冯夫人过来解围拉走了丈夫，临走前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别理他，明哲带着小谢去你院子玩吧。”
冯明哲：“......”
段寻程拉着冯明哲的手又紧了紧，冯明哲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微微痛意，反握住段寻程的手，把他拉回了院子里。
“你再说一次，这个到底是哪来的？”
冯明哲拉着段寻程的手，语气严肃。
段寻程眼神飘忽了一下：“不是说了是纹身吗？”
冯明哲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段寻程被他这眼神盯得没办法，呼出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
段寻程舔了舔嘴唇：“没事的，只要你能跟我回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寻程。”冯明哲叫了他一声，“你还不明白吗？回不去的，我已经死了，回不去了！”
段寻程身子抖了一下，低着头不再说话。
“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寻程，你该回去了。”
冯明哲看他的身子不停颤抖，微微上前一步抱住他，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段寻程沉默了一下：“昨天。”
冯明哲抱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低声说：“那你明天就要回去了，不能再拖了，知道吗？”
段寻程“嗯”了一声，抬手搂住他，一抬眼就看见从外面跑过来的谢满归。
“明哲！”
谢满归显然看见了段寻程正抱着冯明哲，但他只是停了一下就当没看见一样，眼睛紧紧盯着冯明哲。
冯明哲想松开手，却被段寻程紧紧禁锢在怀里。
他声音很低，像是在极力压抑喷薄而出的感情：“明哲，我好想你......”
冯明哲突然就一动也不能动了。
谢满归跑过来，站在了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想起段寻程说的话，捏了捏手指，慢慢开口问道：“明哲，你喜欢我是因为他吗？因为我们长得一样？”
“当然不是！”
冯明哲从段寻程怀里脱离出来，扭头看向谢满归：“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分得很清楚。”
“这样啊。”谢满归的嘴角扬起，看着冯明哲，眼睛里带着光，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12
谢满归已经从冯明哲那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此时，他正站在京城外的送别亭旁，远远看着冯明哲和段寻程说话。
“真的只要在三天之内赶回传送点就可以吗？”
段寻程看他担心的样子，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对，只要从这里回去就好了，我来的那天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冯明哲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那就行，时间还够吗？别耽误了。”
“够的，足够了。”
段寻程盯着他的脸，突然问道：“明哲，在这个世界里，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啊......”段寻程突然笑了一声，“我们分开的时候，也刚好是二十五岁。”
冯明哲眼眶突然就红起来，他吸了吸鼻子，问道：“我给你买的芝士蛋糕，你吃到了吗？”
段寻程抬手轻轻蹭了蹭冯明哲的眼角：“吃到了，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他微微弯下腰，虔诚地在冯明哲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冯明哲闭着眼睛，眼泪流得停不下来：“你回去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再任性了，知道吗？”
段寻程“嗯”了一声，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送别亭。
他在送别亭中心站定，背对着冯明哲，抬起颤抖的右手，缓缓放在了心口处，在衣服的遮掩下，他手覆盖的肌肤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桃心。
已经够了，明哲。
段寻程微微垂下眼帘，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了点点光斑，在阳光下闪出金色的光芒，照在了冯明哲的身上。
冯明哲被暖融融的光斑包围着，却不知怎的鼻子一酸。
“明哲，我们回去吧。”谢满归走上前来，拉住了冯明哲的手。
冯明哲点点头，按下突如其来的情绪，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那座送别亭。
失去了光斑的照耀，他突然觉得这座亭子变得暗了不少。
他最后看了一眼，回过头去继续跟着谢满归往前走。
“明哲，咱们回去的时候去蜜饯铺子买一点蜜饯吧？”
“好啊，不过这次可以少买一些，上次买的还没吃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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