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江边的阳光似要比其他地方更亮一些，伴着晨风钻进窗户，屋外的树叶簌簌作响，在屋内投下些斑驳的影子，映着空空的床铺。
被月惠儿拉着，三人早早地便出发向花朝城行去。
——
三月末的入春野很是漂亮，此刻仍是清晨，太阳透过茂密的树叶薄薄一层洒下来，光束照在空气中弥漫的晨雾上，露珠悬挂在叶尖，又坠进春泥里，还有些凉意。
山青水绿、鸟鸣花香的，是个踏春的好去处。
但路上的行人有些不合时宜地多了，入城小道边的野草被踩得东倒西歪，挡路的树枝被折断了，吊在一边，时不时有些豪华的灵驾招摇而去，扬起一阵尘灰，扑了行人满面。
有人骂着，有人感叹暮春的日头怎就这么烈了，还有人不言不语匆匆行着，路边有些小贩，临时支了个棚子，叫卖着茶水小食。
本该是静谧的林荫，一大早闹哄哄的。
且相宜平日里日夜颠倒，好久没有这样早起赶路，颇有些不适应。月惠儿倒是兴致勃勃，三人紧赶慢赶一刻不停，晌午时候就到了城外。
——
绕城有一弯辽阔的江面，上修着一座大桥，有石碑书“凌波桥”。
且相宜站在上面抬眼。
隔着江岸，城墙宽阔，一直向两边延展，东边隐隐约约的是粉墨晕染，有入云的高塔；城墙后顺着绵延的山脉，排布着一层层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被云雾缠绕着，望不到边；西北方还有绵长的雪山，峰顶是常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花朝城的春光显得波澜壮阔。
怎么回事？新手村不应该是低级普通的？这座城一看就不简单啊。
且相宜想着，跟着月惠儿排进了入城长龙中。
有的灵驾停在长龙边，递上名帖，不用等便进了城去，但且相宜一行足足排了一个多时辰才进了城。
城门后是类似于极盛时期宋朝的一条商业街，街宽足五十米，看起来是入城的主要干道，街边是琳琅满目的商铺，一家接着一家，高低错落、大小不一、旌旗摇曳，街上行人络绎不绝。
他们沿着大街又行了一里多，三人都累的不行，便拐进坊内，找了家街边小棚歇脚。
“我以为停云坊已经够大了。”月惠儿叉着腰坐下，拿手扇着风，“进了这花朝城，才真是小巫见大巫，这灵居、商铺多的，简直望不到头。”
且相宜默默听着，也不搭话，努力吸收着这个世界的术语。
“欸，老板。”月惠儿又向着摊主问道：“从你这儿去乾灵仙院怎么走？”
“那得乘灵驾去。”摊主指了个方向，“喏，那边儿就是十二坊下街驿朵，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头，右转回主街上就是，乘着灵驾到山门驿朵，要不了多久。”
高级，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公交！
马车叫灵驾，车站叫驿朵。且相宜在心里重复了两遍。
“灵驾，是大城池才有的，每个城的驭灵兽不同，像这花朝城的，便是琉璃麒麟，此兽通体雪白，身似马，头又像鹿，长着一对晶莹剔透的麟角，尾巴呈带状，向上飘摇。”系统开口道：“我以前也只听过没见过。”
且相宜已经习惯了这系统有事没事就冷不丁地科普，她微微点头。
月惠儿大手一挥，每人来了份花朝城特有的鲜花馄饨，算作午饭，吃罢三人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上了灵驾，居然是个小包间的模样，屋角长着好些特色花木，中间有一方小桌，桌上放着新鲜的兰花和一壶茶水，两侧有莹绿色的竹藤椅，看着很是不错。
只行了大概小半个时辰。
驭灵夫便喊着“山门到喽！”打开了灵驾结界，乐呵呵地道：“各位道长们是去参观乾灵仙院招生的吧？沿着这竹印街一直朝前走就是，这两日仙院开学，人多着哩。”
且相宜顺着街抬头望去，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乾灵仙院。
仙院处于两座大山脚下的丘陵地带，起伏的林间分布着十余处建筑，看起来是学生学习、修炼和生活的地方。
向东看去是漫山的粉雾，有一座精巧别致的小楼，隐在雾间。
中间竹海上有高大阁楼，和之前的停云阁气势不相上下。
稍低些是巍峨的琉金屋面建筑群，其布局规整、端方有序、雕栏玉砌，美轮美奂又不失大气磅礴，在仙院中轴线上，应是主建筑群，前面似放着一面明镜，熠熠然反射出金光。
向西边绿林和粉白林渐变交织，最高处有一座八方飞角亭，林间还隐约有间院子。
仙院地势本是不高的，但因植有大片的竹林、树林，远看着像是云雾缭绕，显得仙院如缀彩云间，若隐若现、袅袅霭霭地犹如仙境。
确实是修仙盛境。
——
“春杏惊梨桃花笑，桂花谢时梅花开。四时竹声如绿涛，春秋易逝夏长鸣。”
一位少女有时穿着白色的学袍，有时是淡粉色的长裙，依次从那些楼阁前走过，别致的小楼叫芳菲阙、最高的是海竹阁、中间的便是听书堂、堂前明镜唤作八识海……
一道打油诗和一些日移景易的场景如流水般从且相宜脑海里淌过，这乾灵仙院也给她极大的熟悉感，好像她亲自在这院里生活了十几年。
甚是怀念。
——
竹印街大概五百米长，随着人流行了一小会儿，便到了仙院山门下，此刻是午后时分，入院的学子只排了一些，倒是周边茶楼酒肆里看热闹的人不少。
报道处位于仙院山脚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上面用竹搭起一些四边开敞的小榭，系着白色的云纱，随风飘动，老师们坐在里面，学子们排了几列，看起来就是在做着“测灵”？
清木带着行李，找了个街边的茶铺等她们，且相宜和月惠儿就近排在了一条队伍末端。
月惠儿探着头看，启灵师们手里都拿着一块腰牌大小的镜子，背面是玉，镶有繁复的纹路，侧面绕着一圈红线，又编成流苏坠在启灵师的手腕处，就是测灵镜了。
只见队伍最前端，一位启灵师将这玉镜横过来，放在一位灵子的胸前，玉镜下方便汇聚起缕缕轻烟，被吸入背面花纹中，又在镜面上化成各种颜色的雾气，启灵师细细观察着道：“赭色，细看泛些金光……还带着点青……”
他又凑近看了一阵，拿手捻了些雾，搓磨了几下，继续道：“灵根主系是土，还有金、风，不算深厚，是三系中真灵根。”
他摇着头问面前的人：“资质差了点，可有葱柳笺？”
那灵子显得有些窘迫，支支吾吾着：“没……没有……”
“那小友入院得配个固灵玉，”启灵师熟练地将玉镜收起来，往身后指了指，“就在藏玉楼的大堂里，后续的入院的事项也可以问里边儿的启灵师。好了，下一位。”
——
“害，你说这仙院究竟是求学的还是卖玉的啊。”一位中年男子坐在街边的茶坊里，喝了口茶，朝着他对面的人道：“看了一上午了，都是些三系灵根的普通灵子，没甚意思，倒是那劳什子灵玉卖出去十来个了。”
“可不是吗，那些资质稍差又没有葱柳笺的，想入仙院得花高价买玉，资质好的也没见着几个，我还说能看看那传闻中的天灵根究竟长啥样呢，好几天了也没个影子，连二系的上乘灵根都没见着。”对面那人长得精瘦些，摇着扇子，也有些惋惜。
且相宜所站的这列队伍恰好就在茶坊边，和两位男子只隔了个栏杆。
月惠儿趴在栏杆上打听道：“两位道友，这要进仙院需要什么灵根资质啊？”
中年男子很是热情：“你们来求学的吧？这仙院招生和普通门派招收弟子其实也差不了太多，不过是广开门路，声势比较大罢了。”
另一个男子也接话道：“对的。至少得是个真灵根，如果测出来是二系的，那些启灵师会给些入院的物件，然后交代些什么，灵子们便就高高兴兴地离去了。如果是三系的，便要你去后边儿那楼里买固灵玉。价格嘛……”
精瘦的男子为了吊人胃口，故意拖长尾音，又喝了口茶，才道：“我昨天吃饭时听一灵子说，要看你的资质，若是三系上真灵根，要便宜些，三系下真灵根则贵上许多，反正至少是要二三十万的灵石的。”
“这么多啊！那要是有葱柳笺呢？”月惠儿又问。
“你是说‘无论资质，凭柳笺均可入院’那个仙院承诺？害，有那东西的人能有多少？”中年男子说着：“反正我是还没见到过，肯定是可以直接去右边那条上山的道，被迎进仙院里的吧？”
说完，他又叹道：“啧啧，你看仙院这次是什么好处都占了去，资质好的赶着来求学，我听说连灵洲五大派里的资深弟子也有送来历炼的，资质差些的，就交灵石买玉，也能入院。那宴院长这下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可不是喽。”两位男子朝着对方会心一笑，颇有些艳羡的样子。
月惠儿直起身来，给两位男子道了声谢，快步追上且相宜，和她咬着耳朵：“原来到这仙院求学还得交钱。还好我们有葱柳笺，不然要是你资质差点，岂不是要掏空咱宗门了。”
且相宜以前玩游戏从来不看剧情，只知道鼠标、空格乱点，然后跟着黄色指引走就行了。
现在信息太多，来不及理顺，还得做阅读理解？
她只好在心里尝试说了个：任务指引。
【任务一：不计一切代价，进入乾灵仙院。】
任务道具：贰拾万零贰仟灵石、葱柳笺
任务线索：仙院只接收真灵根灵子，资质低的须买固灵玉
任务时限：七日内
看来这系统颇有灵性啊！！！
且相宜简直要感动地痛哭流涕，她想：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原身资质不足，但是她有世间宝物葱柳笺，一鸣惊人顺利进入仙院。
这就是主角光环！简单极了！
月惠儿觉得且相宜自从在流舟上时就好奇怪，虽然说原本话就不多，但老是这样神神叨叨地，一会儿转着眼珠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她甚至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非要她来仙院的错？
见且相宜没有回答，月惠儿又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继续道：“我还说这次仙院广大招生，给了万千灵子们机会，往后我们修灵界可要更加兴盛了，看来啊，普通修灵者还是求不了这学的，要么是天才，要么是有点家底的。啧啧啧……”
“是啊。”
每个时代的规则也到差不差，金钱和势力能解决一切问题，且相宜撇撇嘴，漫不经心地一边回答着，一边跟着队伍朝前走着。
不多时便到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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