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惠儿说起风便是雨，一刻也等不得，竟真的开始翻找起行李，打算立马出发。
“要不……”且相宜将月惠儿按回椅子上坐着,扭捏着开口：“明日再走吧。”
呼——
说出了挽留的话，压在且相宜心里的石头轻了许多，那股生离死别的悲切情绪也淡了不少。
“若是我们还要在这儿等着，每天的客栈、吃饭，怎么着也得小一百灵石。”月惠儿掰着手算着，“要是你运气好，组队入了院，还得给你多留些，剩的这两千灵石都不够，要是你完不成组队，那……”
“娘~”
且相宜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的语气：“你怎么就对你自己的女儿这么没有信心呢，我肯定能入院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啊。”
毕竟我还是带系统的主角呢。
且相宜转了转头，继续说道：“难得出来，我陪你和清木师兄在这花朝城里逛逛，再住上几天，不着急的。”
“不不不，我觉得……”
“大二十万灵石都花出去了，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是，你不想看看，也带清木师兄涨涨见识嘛。”
月惠儿转过头看清木。
“啊，好，好。”清木不明所以地点头同意。
“走啦走啦。”且相宜轻巧地向外走去，转过头来，笑着道：“再不去，市集今日就要关门了哟~”
于是三人便找了间客栈，放下行李，去城中热闹的十二坊逛了一阵。据说现在花朝城内仙院开学加着锦市（1）将近，多的是卖衣裳罗裙和灵洲百货的商贩。
且相宜还是第一次认真逛修仙世界的市集，一切像在拍电视剧似的。
不，应该说比电视剧里精美真实多了。
有的人说他卖的衣裳里织了灵丝，不仅样式好看、金闪闪的，还可吸收日月光辉。说起来像太阳能板的功能。
有的人也学仙院卖着玉石，不敢大声宣扬，只好偷偷拉住感兴趣的客人，说是仙院同款，只要个零头的价格。
有卖修灵秘籍、洞天法宝的，甚至还有白色的毛绒绒小团子，价格不菲，说是灵宠。
新奇极了！
月惠儿挑来拣去地虽舍不得，最后还是给且相宜和清木各自买了套衣裳。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且相宜换上了新衣裳，月惠儿选的，叫流云桃花霓裙，内里是桃花暗纹的淡粉色长裙，外面罩着一层白色轻纱，轻盈间又带点俏皮。
她将头发高高束起，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插上梨木簪，不加多余装饰，和衣裳不大相配，少了点可爱，但走起路来发尾摇晃、纱裙飘逸，又多了些干练清爽，倒是还惹得不少路人注目。
再晚点时候，也不知道且相宜哪里听来的，三人七拐八拐地去了家酒楼，正宗的花朝城吃食像是江南菜式，以花、鱼入菜，种类繁多，看起来小巧精致，吃起来清甜可口，浓而不腻。
清木最是喜欢，连连吃了不少。
月惠儿是个精力旺盛的，虽然且相宜有些乏了，但也和他们逛了琼林坊月见巷的夜市，即便不是节日里，也人声鼎沸、灯火辉煌的。
不知道是不是测灵的时候透支了灵根，系统沉寂了，原身的情绪变得更加浓厚，加上且相宜一个人生活惯了。
她冥冥之中好像和某个人一起感叹着：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三人一直逛到快亥时，才回到客栈。
且相宜累极了，倒头就睡。
——
一夜好眠。
且相宜是被沿街的叫卖声吵醒的。
天还蒙蒙亮，客栈下的小巷儿里已经飘荡着“鲜花露、春米粥、椿芽包子，一灵石一份喽！”的吆喝，时不时有脚步声匆匆来去。
且相宜下床时，月惠儿还在睡着。
她走出门去，发现清木已经在二楼对街长廊的栏杆边蹲着了，且相宜跟着蹲下：“清木师兄也起这么早？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今日，月师姐应该要带我回清风派了。”清木声音有些低沉，“想着小宜不会回去，我睡不着。”
“那师兄觉着，我有什么变化吗？”且相宜干脆席地而坐，看着街边的行人和商贩。
“变化？没有啊，小宜一直是这样。”清木也看向楼下。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发现我不再是以前的相宜，而是另一个名字相同却完全不一样的人，哎呀也不是夺舍，反正很难说。你们会生气吗？会怎么做？”
且相宜有些小心翼翼，无论怎样，她取代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游戏也好、小说也罢，总感觉这样鲜活而有趣的生命是偷来的。
“不会的。”清木异常坚定地道：“小宜一直是自己，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真的吗？”
“真的。”
“好！那正式介绍下，我叫且相宜，本来是一个游戏代练，现在算是你的师妹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且相宜笑意盈盈，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她向清木伸出手。
清木虽不太能理解且相宜的话，也不懂伸手是什么意思，但他也跟着笑起来。
初升的阳光穿破云层，从屋檐上射下来。
两人不再说话，享受着清晨的阳光和微风，还有花朝城里，不知道什么花儿的清香。
不一会儿，月惠儿也起来了，她带着在走廊上发呆的两人吃了早饭，说什么也要马上出发回清风派，且相宜拗不过她，只好将他们送到了花朝城的城门口。
——
环绕城门的绿意江边，种着柳树，有好些小亭。洁白的柳絮随着江风漫天飞舞，颇具“春日飘雪”的奇特观感。
清风派三人选了个紧靠江岸的小亭坐了一会儿，月惠儿催促着且相宜赶紧回城中，她偏过头对着江面，不看且相宜：“这几日多在城里走动走动，就算最后真组不了队，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哎呀，呸呸呸。看我这乌鸦嘴。”月惠儿有些懊恼，趴在栏杆上，看着江对面还在排队入城的人。
且相宜不去看城那边，她背倚着栏杆道：“就是，您到底是希望我组队入院还是被淘汰回宗门啊？放宽心吧娘，机会来之不易，我会努力的！”
“嘴上努力是吧，在宗门里，我还没见过你勤奋的样子呢。”月惠儿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几天前在流舟上，你还说在仙院里挨饿，现在带着这么点灵石，不会到后面真的吃不上饭吧？我回去后，和你爹、你爷爷仔细找找，清风派里还有没有啥值钱的东西，给你再捎点灵石来。”
“真的不用，别担心我，娘。”且相宜自然而然地偏过头去，靠着月惠儿。
“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在外边，丢我们清风派的脸！”月惠儿嘴硬。
“真的吗？”且相宜仰着头看，“我怎么觉着，有些人在偷偷地哭鼻子呢。”
“谁哭了！是这四月的柳絮太烦人，糊到我眼睛里去了。”月惠儿声音有些哽咽，“你说你长这么大以来，还没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过，现在去了仙院，一年半载地是回不来了，宗门里你爷爷每天没个踪影。”
说着她看了眼清木，“他们俩又是木讷性子，你不在了，没人拌嘴，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唉，”月惠儿忍不住叹气，“实在不行，要不和我们一起回宗门算了，咱们虽然不是多厉害的人，让你一个小丫头衣食无忧还是做得到的。”
她将头埋进手臂里，声音闷闷地：“你呀！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可讨厌了！”
有些奇妙，且相宜好久没有这种有人关心爱护的感觉了，就像是之前灵气运行的时候，暖洋洋的，她心里充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又带着一丝遗憾。
“娘，我真的会努力提升的，您就在宗门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还有我，我也要努力修炼，不能被小宜落后太远！”清木也带着认真的语气，跟着说道。
“哎呀呀，你们俩……”月惠儿偷偷抹着眼泪，“怎么突然都这么斗志昂扬的，那可要将我们清风派发扬光大，再不济把我的二十万灵石补回来吧呜呜呜……”
“哈哈哈……”
且相宜和清木笑着，笑声里掺着几声藏不住的呜咽，和柳絮一起，随着江风，飘了好远、好远。
且相宜站起来，抱着手，对着繁华的花朝城、对着远处的桃上仙院，轻轻呢喃着：“既来之则安之，无论你是谁、想做什么，现在都靠我啦。”
——
月惠儿和清木离开后，且相宜抵不住困乏，足足在客栈里睡了两日。
她总是做着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时她无尽地下沉，周边是一片漆黑。
“准备好了吗？”有低沉的声音问她，似是来自远古。
“嗯。”有无数的声音回答，像水里的一道闷鼓。
有时又好像是在太平洋的暖流里，她睡在浪潮上，纯白而明亮。
迷迷糊糊间，好似有一道空灵的声音。
“谢谢你，再见。”
“也谢谢你。”
她在梦里回答。
（1）锦市：参考唐、宋时期的成都十二月市：《成都古今记》有载：“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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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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