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抱着祁霜,跟在小丧尸身后冲进楼梯,边跑边觉得自己疯了。
三分钟前,他们与补货员交手时发出了太大的声响,祁青与祁霜又都受了伤。一时间,楼上的丧尸全部挤到电梯口。
但这些丧变的顾客们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排队,这就导致最前方的一对父子直接滚下电梯,儿子当场摔碎了头,父亲却只断了一条腿,循着血的味道向他们爬过来。
男性丧尸青紫色的脸上还挂着一副碎了半边的方形无框眼镜,一侧脸上被撕掉了一块肉,黑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滴落在地面上,又被它爬行的身躯压扁,在身后拖出长长一条血痕。
一刹那,祁青想到了变成丧尸的父亲。
他又想,于阅此刻是不是也成了这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祁青不可自控地在数十只丧尸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恍然记起,于阅的脊柱已经被折断了,即使真的变成丧尸,也不可能再次直立行走。
“吼——”
丧尸少年已经窜了过去,一脚将男性丧尸的脑壳踩得稀碎,这才急速跑过来,冲祁青比划了两下。
脑浆飞到祁青头发上,他瞬间闭上双眼,发狠地咬了一下下唇内侧,直至尝到血腥味,才重重吸入一口浑浊的空气,再次睁开双眼时,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丧尸少年又比划了一通,发现祁青依然没明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直接蹲下来,双手抱住了祁霜,似乎想把她弄走。
祁青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左手搂住祁霜往后拉,右手下意识地摸枪。
手枪早就在打斗中飞到某个犄角旮旯里,他自然摸了个空。
然而小丧尸好像就在等这一刻,他立刻松开祁霜,右手搭在祁青右肩,左手抓住他的右臂,用力向上一怼——
“啊!”
毫无准备的祁青被剧痛刺激地叫出声,眉心瞬间拧成一团,额头铺上一层汗水。他只觉得右肩的疼痛放射到了整个右侧躯干,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叫嚣。
三秒后,疼痛潮水般散去,祁青小幅度动了一下右臂,竟然可以活动自如。
“你……”
他这才抬起头,看向小丧尸,目光中多了一点惊异。
小丧尸却没有听他说完,见他胳膊能够活动,立刻跑向身后的货架,把摔落在薯片堆中的手枪捡回来,放在地上,又一次举起双手,用脚尖踢给他。
祁青立刻接住枪,将自己从地面上撑起来,简单查看了一下祁霜的伤势,囫囵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抱在怀里,恢复到战斗状态。
只是这一次,枪口是朝向地面的。
丧尸少年眨了一下眼睛,放下了举在脸侧的双手。
他指了一下电动扶梯,又指了一下祁青,最后指了一下与扶梯相反方向的安全通道与直梯。
楼上的丧尸摩肩接踵,推推搡搡地挪上扶梯。尽管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最前面的一只也已经到达了中下三分之一,眼看就要下到23层。
祁青权衡半秒,立刻转身向相反方向冲去。
他们不敢也没有时间等待直梯,不约而同冲向安全通道。
祁霜胳膊上的血滴了一路,已经足够令丧尸疯狂。这时候再控制声音显然已经没用了,祁青不再试图放轻脚步,只用最快的速度狂奔。
小丧尸一马当先,没有减速,直接撞到安全门上。沉重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余音回响在整个楼层。
祁青提前捂住了祁霜的耳朵,自己却被震得鼓膜发麻。
身影闪入安全通道的瞬间,他忍不住回头——
最近的丧尸距离他们不过七八步的距离,一边脸只剩下骨头,下颌骨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只剩上面一排牙齿,和一条在风中乱晃的舌头。它红色的独眼死死盯着祁青,膝盖骨弯曲成诡异的弧度,奔跑的速度却比活人还要快不少。
它穿着一条看不出底色的花裙子,一只胳膊上套着一截风衣袖子,从裙子仅剩的领口和裙摆的随性褶皱来看,那似乎是纪梵希去年出的新款秋装之一。
天呐,祁青不无悲哀地想,那竟然还是出自自己手的成品。
他抱着祁霜,想要立刻飞奔下楼,却见眼前的丧尸少年停了下来。
身后是无尽的丧尸,生路就在眼前,饶是沉稳如祁青也急得干咽了一下喉咙。好在小丧尸没有犹豫,指了指祁霜滴在地上的血,又指了指头顶,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
祁青眯了一下眼睛,立刻明白过来——它想用祁霜的鲜血把丧尸引到楼上!
追击的丧尸很快跑到了大门边,接二连三地撞上铁门,发出沉重刺耳的声响。小丧尸立刻冲过去,用瘦削的身体挡住门。
祁青咬了咬牙,不再踌躇,抱着祁霜向楼上飞奔,一边跑一边抹了一把额头的血,用力甩在楼梯上,又将剩余的尽数抹在24层的大门上。
脚下的撞击声愈发密集,祁青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24层的安全门。
诸神庇佑,24层的丧尸全部被血腥味吸引到了对侧的扶梯,仅有几个队伍末尾的似乎闻到了这边传来的活人香气,摇晃着慢慢挪过来。
冷柜就在直梯旁边,祁青透过两个货架的空隙,一眼望到于阅的尸体,强撑着咽下一声哽咽——
原本趴在尸体上进食的丧尸不见了,于阅双眼半睁,注视着虚空,腮上的肉被吃了个空,头盖骨破了一个大洞,大脑不知道进了哪个丧尸的腹中。
一时间,祁青不知道该怒骂吃掉他脑子的丧尸,还是该庆幸他的大脑被吃掉,不会成为这些行尸走肉的一员。
祁霜学着哥哥的样子,忍着疼,咬着下嘴唇,将胳膊上的血抹到最近的货架上,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
祁青被她的啜泣声拉回现实,用力按压额头的伤口,用疼痛逼迫自己迅速回神。
于阅已经死了,但祁霜还活着,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她周全。
祁青把祁霜受伤的胳膊放到胸前,摸了一下她的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于阅。
“我会接你回家。”
祁青哑着嗓子发誓,没有流泪,只红了眼眶。
“我保证。”
他深吸一口气,用充气的肺挤压着疼痛的心脏,小心地将铁门关上,迅速跑下楼。
低吼与撞门的混杂背景音中,祁青从倒数第四个台阶一跃而下,柔软的发丝从围巾中飞出来,被甩在脑后腥甜的风里。
小丧尸还在凭一己之力抵住铁门,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它抬起头。
这一瞬间,祁青恰好落地,目光顺势抬起,撞进他的眼眸。
白炽灯闪烁频率堪比摩斯密码,此刻忽然亮起,钨丝燃烧,发出极轻的一声低吟,弹指间便被喧嚣隐去;安全门上的灰尘在震动中飞舞,充斥了楼梯间的空气,丁达尔效应令光芒悬浮其中,落在丧尸少年的眼睛里,成为幽静湖面上的两颗远星倒影。
或许是落地时的闷响惊扰了祁青的思路,与小丧尸擦肩而过时,他没有说出“谢谢”,也忘了那句“对不起”。
兄妹俩运气不错,直到六楼都没有遇到丧尸。
祁青站在五六楼之间,看着在五楼楼梯间游荡的丧尸,努力放平呼吸。
他很快做了三种预设:绕过丧尸冲下去、解决丧尸、躲进六楼寻找其他路径。
两秒后,第一种预设被否决——他们身上的血腥味过于浓厚,以至于丧尸歪了歪脑袋,停下了不停撞台阶的机械动作,似乎在判断他们的方向。
如果对方生前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幼童,或者行动不便的老年人,祁青尚且有把握短时间内将它解决掉,可问题就在于,五楼恰好是健身房,而这只丧尸,恰好是个倒霉的男性教练。
丧尸穿着紧身背心与运动短裤,身高与祁青不相上下,大腿围却比祁青的腰还要粗。祁青粗略判断,如果一击不中,对方一脚就能给自己踹成内出血,更别提打斗中产生的巨响,或许会把整个五层的丧尸都引来也说不定。
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对一的情况了——那是自己一个单挑二十个肌肉男的问题。
祁青非常有自知之明,但尽管如此,他也并不想贸然进入未知的六楼。
根据他和于阅在一楼发现的地图,六楼曾经是个儿童舞蹈班,万一冲进去之后被一脸血的小孩儿包围,还不如在此与这个丧尸周旋。
权衡之际,楼上忽然传出一声闷响——小丧尸终于松开铁门,任由一群活死人挤进楼梯间,踩踏着彼此的身体向24层狂追而去。
而五楼的健身教练在听到头顶的声音后,终于打定主意,迈上了第一个台阶。
祁青屏住呼吸,揉了揉祁霜的后脑,小姑娘立刻将脸埋进他怀里。祁青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始终保持着和丧尸半层楼的距离。
丧乱在曼哈顿爆发的时候是个星期天,九层的电气公司这会儿应该没有几个坐办公室的,他想将丧尸引到那里。
可意外总是会打破看似周全的计划——或许是被血腥气吸引,又或许是听到了异常的声音,六楼的铁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走了出来。
接着是一个双马尾、一个苹果头、以及被割喉的舞蹈老师。
一对一的局面被打破,瞬间变成非对称性对抗。
祁青不合时宜地想起于阅高中时候喜欢的那款手机游戏,一个监管者抓五个求生者——现在的情况就很像,祁青悲哀地想——只不过是一个求生者被五个监管者一起看上罢了。
额头上的血流淌过下颌骨,滴落在祁霜的头顶,丧尸迈着僵硬的步伐向楼上走,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
祁青毫不怀疑,如果继续这样纠缠下去,等不到他们追上来,24层的丧尸就会先一步下楼弄死自己。
事已至此,唯一的方法就是避开八层的餐厅,溜进九楼,看看薛定谔的丧尸究竟有几只,如果幸运女神肯眷顾他们,或许能暂时在那里休整。
思及此,祁青加快了速度,踩着猫一样的步伐从七楼离开,向楼上奔去。
变故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他刚踩上八楼的最后一个台阶,安全门忽然被人推开。
又或许不是人——
一只苍白的手从中飞速伸出,拽住祁青的衣领,猛地将兄妹俩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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