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落面无表情地沉默两秒，最后答了个“好”。
他倒是没想到，娘娘跟周家还有点关系。
对于他的反应，周灵玉却略显讶然，但不到一秒就将情绪收了回去。
她没再谈论有关白玉京的话题，而是带着花不落于满山的小土包间穿梭，就像在找什么东西。
不会真是找坟头草吧？花不落不由得心想。
悬在天际的月牙再次被云层覆盖，掩去了光亮。
时不时钻进衣袖的冷风吹得花不落拢了拢衣衫，但他却不觉得阴森与害怕。
也许是他左右两旁各有一鬼陪护的缘故。
寻了许久，赶在钟仁兮都要忍不住询问之前，周灵玉终于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座平平无奇的坟前。
“你确定你没找错？”钟仁兮露出狐疑的神情。
“找错了大不了重找。”周灵玉说得轻松，甚至伸了个懒腰，下一句话却对着花不落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嗯？”
“愣着干嘛，快挖呀！”她竟毫不客气地下令道。
“……”
这语气，不免让花不落想起了一个人。
难道，周家的小姑娘脾气都这样？
他将手一摊，说：“总不能直接刨。”
周灵玉学着他的样子，也将手一伸，却直接穿过了小土包。
她说：“你看，我甚至没手。”
花不落哑口无言。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鬼碰不到实物，挖不了。
敢情是把他当成了免费劳动力。
花不落最后看了眼面前虚白的身影，偏过了头。
他在周围转了转，捡了根稍微结实点的木枝。
虽没铁锹好使，但也足够了。
花不落道德水平不高，在心底说了两声抱歉后，便将木枝斜插到了坟上。
一挑，也就才拨下来几捧土。
效率真低。
待在一边旁观的周灵玉看了半天，内心止不住地焦急。
按照花不落的速度，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挖到最底下埋着的东西。
“快点啊！”她催促道，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
“你要找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才挖出一个小坑的花不落问，他将木枝按进土里戳了戳，也没碰到什么硬物。
“一个坛子。”周灵玉回答，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形状。
“里面装着什么？”花不落又问。
“除了骨灰，还能装什么？”周灵玉反问，却看到花不落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不想对方竟晃得越来越厉害，以至于其手中按进地里的木枝也跟着花不落一起摇摆。
“你晃什么？”周灵玉感到奇怪。
“不是我在晃。”花不落一边说，一边迅速地将木枝从土里抽了出来，甚至不嫌脏地半跪下身，将耳朵贴近了土坑。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而沉默许久的钟仁兮也突然开口，面色凝重地道出事实：“是我们在晃。”
恰在此时，一束烟花咻的一下蹿上了天空，轰然炸响！
紧接而至的，是鬼王尖细的惨叫声。
“不好！”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花不落脚下踩着的土地竟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仿若其底下正有个庞然大物在拼命扭动！
他顾不得危险，连忙直接上手，开始刨土。
湿润的泥巴颜色鲜红，闻起来还一股腥味，但挡不住土里那人微弱的求救声。
“救救我……我还活着……”
花不落心无旁骛，忽略了不知为何濒临消散的鬼王，以及从客栈那边跑出来的人群，甚至无视了自己被划伤的指尖。
他的脑子就像被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入侵了一般，竟诡异地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救人！
直至他的手腕猛然被人抓住。
花不落偏头一看，原来是葛矜。
只不过今晚，她与前几日稍显不同。
长发披散，红眸邪异，宛若鬼魅。
她问：“你在挖什么？”
说话的声音明明又轻又柔，花不落听在耳里，却感觉似有针扎。
就扎在他脑海中莫名多出来的“救人”念头上，甚至将其狠狠刺了个对穿。
于是，那个念头便如同气球般，顿时瘪了下去。
花不落一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一瞬间，冷汗浸透了他背后的衣衫。
定睛一看，他挖出了一堆碎铁片。
而就在他停手的那一刻，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大地不再摇晃，鬼怪不再嚎叫，远处的天际，一轮巨大的圆日正冉冉升起。
刺目的亮光照彻寰宇。
花不落有些恍惚，茫然四顾，果然再瞧不见钟仁兮和周灵玉的身影。
他不禁心想，这天，是不是亮得太早了？
“啊！”惊叫声陡然在人群中炸响。
葛矜眼神一变，迅速恢复了正常，她松开抓住花不落腕部的手，利索地将长发挽起，扎了个高马尾，这才去观察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这一看可不得了，就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个好好的人，脊骨突然弯了一百八十度！
还是侧弯！
脆弱的皮肤哪经得起如此折腾，当即罢工裂成了两半。
暴露出来的骨骼与内脏在阳光的炙烤下，更显得骇人。
唯一奇怪的是，现场不见一滴血。
熟悉的场景，让花不落想到了红仙。
但更离谱的是，有个小孩突然冒了出来，指着他大喊：“就是你干的吧！”
这又是从哪得出来的结论？
花不落平静地站起了身，双手摩擦几下，拂去了其上的泥巴。
就在刚刚，他发现自己的灵力又回来了。
这件好事令他多了几分耐心，听完了指认他隔空杀人的小孩的逻辑。
“你最先进入客栈，独占了出去的线索！晚上，你又火烧客栈，致使一人伤亡！最后，还是因为你半夜挖坟，这才引出了鬼王！”
“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
花不落直接听笑了，心想这场试炼难道是为了纠结谁生谁死吗？
他本想辩驳一二，但忽然又觉得没必要了。
因为……
“我记得，他们队里明明没有小孩啊……”
轻轻一语，瞬间惊醒众人。
说话者尚处于迷茫状态，就见众人齐齐往后一退，一退就是三步远。
她自己随即也被队友拉到了角落边。
而那位站在死者身旁的小孩，在身份被戳穿之后，默然垂下了头。
众人屏息敛声，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花不落和葛矜站在最外围，等了一阵，才见着有个胆大的家伙走上前，推了推小孩的肩。
想来是死者真正的队友。
其所用力道不轻不重，也没能让小孩有点反应，但花不落却直觉不妙，忍不住后撤了几步。
察觉到他的举动，葛矜不免秀眉微蹙，似是在思索什么，不料下一秒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砰”！
她猛地一回头，小孩的身体竟直接碎成了渣！
就像夜晚划破天幕的那一束烟花，小孩炸成了一朵绚丽的花。
葛矜瞳孔剧缩，她的视野中，正袭来一场血色的花瓣雨！
那竟是数枚碎裂的硬铁片！犹带着血红的尾丝。
钻入身体，顷刻毙命。
周围人惊慌失措，立马逃散开来，瞬间淹没了花不落的身影。
所幸葛矜反应极快，几个侧身就躲了过去，可等危险解除，再抬眼时，她已然失去了花不落的所有行踪。
他去哪了？
当这个疑问闪过她脑海之际，葛矜快步走到了死者身前，搜索了一番。
再一次，死者身上不见其身份牌。
而被葛矜惦念着的花不落，此时正窝在客栈里，对着三枚身份牌发呆。
人、妖、魔齐了，将钟仁兮算上，鬼牌也有。
就是不知，集齐这玩意有何用。
能召唤神龙吗？花不落被自己的想法逗乐。
都怨他儿时不背四书五经，反倒时常偷看民间话本，才使得他脑海中多了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花不落从怀中掏出几块沾了血迹的碎铁片，一并摆在了桌上。
这玩意针对他。花不落笃定地心想。
是因为他刨了人家的坟吗？
思索无果，花不落决定趁夜里再去坟场一探究竟。
总得挖出点什么东西，比如周灵玉所说的骨灰坛子。
想好之后，花不落将桌上的东西一收，在客栈里逛了逛。
经过昨夜的一番打斗，这地方较之前更为残破不堪，住人肯定是住不了，但住鬼，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这离坟场那么近。
挑了块空地，花不落用沾血的铁片画了个简易的招魂阵，并以此为引。
不过三秒，就招来了一只小鬼。
问曰：“你可知此地为何处？”
答曰：“古稻城。”
问曰：“你可知此地发生了何事？”
答曰：“不知。”
那好吧，小孩不知事，无可厚非。
花不落送走了小鬼，转瞬又来个脾气差的大鬼。
问曰：“你可知此地发生了何事？”
答曰：“你不会自己去查？”
花不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有自我意识的鬼。
花不落继续问：“你的死因？”
大鬼：“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
听这口气，想必其多少也知道点什么，但花不落还是抬手就要送走他，岂料这只大鬼竟不乐意，屁股往招魂阵上一坐，就赖着不走了。
“你怎么不问我点简单问题？”大鬼不满地质问。
花不落敷衍道：“你姓甚名谁？”
谁知大鬼立马咧嘴笑道：“嘿！我就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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