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寒煦在记不清第几次见到他标了记号的那棵树时,他已经被困了将近一天。这是个迷宫,至少他可以断定这片密林被人为地打造成了迷阵。
回顾四周,难敌阵阵晕眩,前一日被毒蛇咬伤的肩部已经彻底失去知觉,连带着右半边上身也麻痹。
将长刀插进泥土中,靠着身后的树木缓缓坐下,徒劳地看向周遭。
树丛遮天蔽日异常茂密,斑驳的树影叠沓,只有风声经过。
阳光路过层层枝叶照下来时已十分暗淡。
奕寒煦仰着头,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呼吸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疼痛、胸腔沉郁钝重,很明显本就重伤在身的他根本抵抗不了这种蛇毒的漫延。
奕寒煦瘫坐在那里,感到思维正在变得迟缓,并且眼前开始模糊,再无救治则必死无疑。
历经多少生死,何曾料到有朝一日会在这深山老林里中招!
奕寒煦咳了一下,喉间腥甜,他闭上眼睛。
片刻,奕寒煦甩甩头想唤回一点清明,努力站起身,艰难地朝前行。
奕寒煦凭借长刀和树木来扶靠,行走得极其缓慢,现在他只能咬破了舌尖,才能维持几分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奕寒煦终于走出了迷阵。
双腿似有千钧之重,他一个踉跄,长刀脱手滑了出去,这次他再也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力气了。
半倚在大树上,奕寒煦眼前阵阵发暗,在晕倒前,看到了一个女子向他走来。
奕寒煦动了动嘴唇,“你......”,他想说,可他的气息微弱到无法发出声音。
她看着奕寒煦,表情些微惊诧。
天色微暗,落日的霞光照在倩影上,他竭力看清她,那是一张出众的脸,有一双令人难忘的眼睛——浅碧的眼孔,干净清亮。
这是奕寒煦陷入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少,奕寒煦在喉间烧灼般的疼痛中苏醒过来。神智逐渐清醒,他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不动声色地感知着周遭。
身体的知觉还有些迟钝,口腔中残留着腥甜的血味,能听到脚步声,感受不到光线。他应该是仰面躺着,身下是木床,硌人,不是很舒服。他不敢轻举妄动,刚刚试着握了握拳,力量并没有恢复。
确认再无其他异动,奕寒煦睁开眼睛。
一片漆黑。
没有一丝光线的彻底的黑暗。
他下意识将眼睛睁大,仍旧看不到任何东西。奕寒煦疑虑渐深,正思索间,蓦地听到头顶有人说话:
“你醒了?”
奕寒煦立刻警觉起来,冷静而充满戒备。
对方没听到回答,又问道:“听得见我说话吗?”
女子语气平淡,既没有攻击性也不具备危险气息,奕寒煦迟疑道:“你是谁”,嗓音哑出血来。
“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奕寒煦这才完全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山里重重的密林、走不出去的迷阵、几步开外的陌生女子。将记忆快速地整理一遍,一阵沉默之后,奕寒煦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
“怎么这么黑?”
“黑?”对方诧异之后恍然大悟:“哦,差点忘了,你瞎了。”
这句话说得是那么的自然流畅、天经地义,以至于奕寒煦愣了半刹。他还没来得及对这个晴天霹雳做出反应,便听对方继续道:“我已经帮你把蛇毒清除,脖子和肩膀的伤口都有包扎,你没生命危险了,但是你中毒时间太长,其他的只能慢慢恢复。”
“别皱眉头,”奕寒煦的眉心被点了一下,那手指凉凉的还沾着水,“放心好了,你的眼睛过几天就会好。”
奕寒煦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兀自思索了一会,忽然问道:“我的刀呢?”
对方“啊”了一声,走过来扶起奕寒煦,让他半靠在墙壁上,待他坐稳把从床尾捡起的一把黑背长刀递给他道:“给,你的刀。”
奕寒煦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刀,然后把刀搭在旁边。
“我昏迷了多久?”
“今天是第三天。”
奕寒煦还想问点什么,肚子先“咕咕”叫了几声。
“你饿了吗?”女子忍笑问到。
奕寒煦面不改色,简洁的“嗯”了一声。随后手里被递过来一块饼,吃完后又被递过来一碗水。
喝过了水,周身不适的感觉有所缓解。奕寒煦本就寡言,失去视物能力难以做出准确判断,天性中的谨慎使他更加沉默。很快奕寒煦困倦袭来,又沉沉睡去。
看着再次昏迷过去的男子,简柔轻叹了一声,这几天真倒霉。
本来这次在山上待了几天,就为采集药草,谁知药草未找到回来还捡了个人。
男子一身黑衣,身旁一把黑背长刀,刀柄刻有密纹,极有分量,普通人拿着都很吃力更别说挥动,这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破渊刀!破渊刀是奕寒煦的佩刀。
这奕寒煦是个传奇人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名震武林,相传奕寒煦可以以气驭刀,快达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简柔最终还是带奕寒煦回了小屋,给他疗了伤。
其实刚开始简柔看陷入昏失的奕寒煦,即使表面不显也难免焦虑,处理了外伤和蛇毒,就怕颅内损伤的可能,好在现在醒过来了就没什么大碍。
养伤的人总该吃点好的,但也不能吃的太油腻,简柔这么想着走出房间,来到院子向厨房走去。
小院里有三间茅屋,北侧是灶房,西厢两间一间是简柔自己住的内室,另一间作为杂物间里面有一堆没有收拾的瓶瓶罐罐,奕寒煦被安排在了这间。
没办法,房间就这么多,总不能让他住正房而委屈自己住杂物间。
起灶煮粥,用洗净后的砂锅添加水、米后,锅中至少留出三分之一以上的空间,便于水性动荡,以避免粥在沸滚之时溢出锅外。米下锅时搅动几下,盖上锅盖用文火慢慢熬。
等待的时间里,简柔走出院落,不一会从树林里带回来一头小野猪,在河边顺便除了内脏,淘洗干净。
切了点青菜加入粥中继续熬,接着简柔又架上了火堆,搬来板凳,慢悠悠地烤起了剩余的肉。
渐渐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烤肉香。
晴日无云,夕阳光线浓烈得能在地面上拍起尘埃。
等简柔把肉烤好,回首才发现奕寒煦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倚在门口。
“又醒了?”
“嗯”,奕寒煦说:“什么时候了?”
“傍晚了。你睡了两个时辰。”说着走过去将盛好的粥给他。
奕寒煦尝试着喝了一口,没想到味道很不错。
安静地喝了几口,奕寒煦才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简柔忽然来了调侃的心情,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我叫简柔,你叫我阿柔就好了。”
简柔早已盘算好如果对方继续追问该如何作答,不想等了半晌却是无话,于是又坐下来吃起烤肉来,
本来奕寒煦还在想问题,鼻尖传来肉香,细听之下,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对方在切肉吃。
......
突然觉得手里的粥不香了。
奕寒煦端着碗,在门前木槛上坐下,即使看不见也侧首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阵,心内挣扎。
最终还是矜持地没有开口。
简柔把一切看在眼里,暗笑不止。
过了一会儿,简柔把一只猪腿肉放进对方碗里,道“不是我不给你好吃的,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清淡都东西,这点给你尝尝。”
“嗯......”
奕寒煦吃着手边的肉,问道:“你哪弄来的野猪?”
“就在我遇到你那地方,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树林,里面猎到的。”
奕寒煦有点不可思议,“有人在树林里设置了迷阵,你自己怎么走出来的?”
简柔静了静,“怎么,我遇到你之前,你被那片林子困住过?”
奕寒煦默认。
“你是在那被蛇咬的?!”
那不可置信的口吻令奕寒煦不解,他如实道:“被蛇咬是在那之前的事。”
“那就对了。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中毒少说也超过一天了。那林子不可能困住你一整天。”
“......为什么不可能?”
简柔把柴堆收拾好,回头看了看认认真真提问的奕寒煦,有点想笑,“因为那片树林,哦,就你说那迷阵,是我做的。”
“......”
奕寒煦喃喃,“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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