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人潮寂静了一瞬，跟提前商量好了一样，转眼间给拿着海报的郁燃留出了一片空地，惊异地看着这个揭榜的勇士。
有人看郁燃年纪轻轻，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小兄弟，你不看看内容再揭榜吗？”
郁燃看着周围人的眼神，心里也惶惶不安，怪不得这些人一个劲往前挤却没一个人揭榜，怕是条件苛刻到大家都做不了这个决定，只能过来凑凑热闹，期望着能见一眼圣女。
不过不管内容是什么，他这榜该揭还是得揭！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面的文字：“歃血为誓，以命相衡，方可进殿。”没有任何所谓的题目，念完后，整张纸竟在他的手里化成了灰飘走了，群众又是一阵恐慌。
看来这就是冲着拿命来的，郁燃看看周围群众的神情，均是一幅苦大仇深，悲伤不已的样子，怕不是已经有不少人折在这上面了。
郁燃也害怕，但是做了要当，况且还是为了满足心愿而当，要如何就如何吧。他给小芽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定下心神，转头沿着地毯登上台阶，走向祈塔门口。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修士，后面的是几个光头，人手一个精致的木质托盘垂头站着。
领头人看起来年岁不大，头上戴一朴素道巾束起头发，身上的服饰却极尽奢华，胸前垂着两道用亮色丝线镶边的绶带，流苏上坠着细小的珠宝，袍子上也绣着暗纹，流光溢彩。他神色肃穆，见到郁燃在他面前站定后双手缓慢伸向两边。
郁燃以为这也是什么见面礼，学着他的样子两手向外伸。眼前这位年轻人面色未变，瞳孔中却写满意外，看得郁燃不知所以然。底下的人替他着急：“你要向神使行拜礼啊！拜礼！”
郁燃这才忙收回手，双手合十鞠了个躬。
底下群众又开始着急地指挥：“不对！不对！”
这神使却已经收了手，道一声：“罢了。”上下打量郁燃几眼，百思不得其解，这人穿的也不错，怎么如此学识浅陋，连见到神使的拜礼都不清楚？
他捋了一下自己的绶带，高高昂起脖子，从身后的托盘里拿了一把长柄勺，舀了一勺碧绿透明的净油淋在郁燃脚下，道：“督宁愿你勿染尘埃。”接着，又在另一个托盘上的透明水缸里蘸了些水，伸手轻柔地弹向郁燃的面庞，道：“督宁愿你生命无暇。”
下面的群众见已经开始行立誓仪式，俱不约而同的低头下跪，就连小芽也在其中。肃穆的气氛由神使弥漫到整个现场，所有人都虔诚地在他们的神面前甘愿垂下头。
郁燃知道这世界中几乎人人都信仰督宁，但这样的集会场景真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被扼住了脖子一般，心上突如其来压上一座巨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神使司空见惯，做完其他流程后握住匕首。郁燃惊恐地被两个光头一左一右架起，手也被强硬地抬起，任神使在指尖上划了个口子，血液迸溅而出，两个光头又控制着他的手将血液沾染上嘴边。
神使紧盯着他的嘴角，念道：“……歃血，誓成。”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
郁燃走在队伍最后，一直小幅度地甩着自己还在向外冒血珠的手，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的能力，搓搓指尖等着伤口愈合。
等到疼痛散去，他终于跟着神使走过了昏暗的长廊，抬头一看，被祈塔内部的恢弘装潢惊了一跳。塔内盘旋着红木的阶梯，雕刻精致，塔身有六块巨大彩色玻璃花窗，四周灯光昏暗。
木头在他们这个世界不是古董吗？这得多少钱啊！郁燃跟着神使迈上阶梯，才发现这阶梯竟然跟电梯一样开始自动转动起来，不自觉“啊”了一声，神使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噤声。”
关键是这阶梯宽是宽，也没个扶手，一个不小心不就掉下去了吗，多吓人！郁燃向阶梯内侧缩了缩，继续抬头看装潢。
顶上是一个巨大的垂吊的人脸，人脸五官挺拔，线条柔和，看不出有什么性别特征，头上竟然还顶了一双长长的兔耳朵。
虽说巨大的雕像确实很有压迫感，本身只有人头也足够惊悚了，加了双兔耳朵顿时将这股惊悚硬生生地转化成了令人啼笑不得。
这不会是督宁吧？难不成是只兔子神？他被自己的想象逗得在队伍后面直乐，这个世界肃穆又威严的创世神，竟然是只可爱的兔子！！
不过，他前世倒是真的养了一只白绒绒的兔子，兔子眼周还有一圈黑黑的绒毛。
那只兔子不爱叫，也不好动，整日就趴在他宿舍的单人小沙发上晒太阳养神，真是不知为什么眼周还有黑眼圈。他闲时就常拿这话来逗那兔子玩，亏得兔子脾气好，才不理会他嘴上跑火车。
也不知道在他死后怎么样了。
郁燃的笑凝滞在嘴边，垂下眼眸，再抬头去看这兔耳神像时都觉眉清目秀了不少。
不等他感伤太久，前方的一扇门里突然飞出了一个木头椅子，直挺挺地砸透了大门，掉到地板上消失了，随后就是一声女性的尖叫传来，屋内又响起些叮铃哐啷的声音。前面的神使脚步停止，转头道：“前面就是圣女的房间了。”
郁燃艰难地指指那扇新鲜出炉的破损房门，“那个？”
神使淡漠点头，给他做了个手势，道：“进去吧。”
一进屋内就是一个兔耳神明的巨大塑像，能被放置在圣女的屋子里，看来这兔耳神明的确是督宁没错了。
绕过塑像，一个巨大的红色纱帐顿时夺走了他的所有目光，纱帐从顶部垂下，轻薄又厚重，窥探不得内部一丝一毫，只能听到其中传来女声呜咽和细微的刮削音。
郁燃给自己壮了状胆子，鼓起勇气道：“圣女您好！”
帐内的声音停止了一瞬，随后就是一道冰箭向他投掷而来。郁燃惊慌躲闪，道：“圣女，我是揭榜之人，来回答您的问题的。”
圣女依然不说话，许久才冷哼一声，“又来一个送死的，明明以命为代价，还是前赴后继，贪婪又愚蠢。”
郁燃听到这话后眉头一皱，道：“并非愚蠢，因为人民信任您。”
圣女笑了一声，道：“反驳我，胆子真大。”
下一秒，巨大的红色帐子掀开。圣女的打扮与他预想中的奢华样子并不同，只是简简单单地挽了个髻，身上一身素净的灰色粗布袍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她的发髻有些乱，吊儿郎当地斜坐在一把巨大的椅子上，椅子上还附着一层毛茸茸的白色毛毯。
她冲郁燃扔了把小巧的刀，又扔给他一块粗糙的木头，道：“雕一只兔子。”
这么简单？见过兔子又会使刀的应该都能刻出来吧。他席地一坐，冲着木头就开始下刀，抬头一看却见圣女正探着脑袋向他这边看，郁燃手上动作慢了下来，问道：“什么是兔子啊。”
圣女一脸“果真如此”的神情，慢悠悠道：“长耳朵，圆眼睛，嘴三瓣，须三根，前腿短，后腿长。”
郁燃听了点点头，就开始埋头苦刻，圣女见他这认真神情深感无趣，打了个哈欠就开始在自己的柔软座位上在上面打瞌睡，打算等醒来时就收了眼前人的命。她闭上眼睛，梦里不知有什么，面上始终紧皱眉头，最终大叫一声惊醒。
眼前却骤然出现了一直栩栩如生的兔子，甚至连绒毛都根根分明。
圣女不敢置信地捧过兔子，道：“对！对！这就是兔子！”先前的不屑与默然全都一扫而空，她激动地跑下椅子，领着郁燃到了一个大柜子面前，道：“你看看！这些都是每年前来回答问题的人所雕刻的，但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兔子！”
眼前的一柜子兔子看上去倒更像些什么妖魔鬼怪，郁燃沉默一会，道：“我这也是凑巧，若跟真正的兔子很像真的是我的荣幸了。”
圣女道：“不不不，你不要谦虚。”她抱着兔子，手上摸了又摸，最终竟激动地嚎了几声。门外顷刻传来修士的声音，“圣女？”
圣女冲着门口尖叫一声回应。
……？
她回头看着茫然的郁燃，神情有些纠结：“我都不好意思和你提问了，若提问的话，你肯定答不上来，以后就没人给我刻兔子了。”
原来刚才雕刻兔子并不是问题！郁燃看着外面天空的霞色，念着在外面的小芽，诚恳道：“那若不提问的话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圣女摇头。
郁燃视死如归：“您提问吧。”
圣女不舍地摸摸兔子的头，把它重新又递给郁燃，问他道：“我想吃东西，那种东西在我的梦中出现过，白白的，看起来像浆糊，里面还有很多白色的小疙瘩。”
圣女还紧张兮兮地问道：“你觉得难做吗？”
好做啊！
郁燃没回答，但是脑袋里倒是顿时想起了这东西的模样，这不就是疙瘩汤吗！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临来的时候在基地里种的那一堆小麦，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它们，有没有人会磨面粉做面食吃呢。
啊，大盘鸡扯面，兰州拉面。
他想着想着突然咽了一口口水。
圣女狐疑地看他一眼。
不过他对这个世界的食物持存疑态度，还在犹豫，问道：“是虫子能做出来的吗？”
圣女闻言，突然面色扭曲，捂着肚子开始痛苦地呕吐。门口的修女修士急急忙忙地进来，几人拿着水向圣女嘴里灌，几人给圣女顺着肚子。原本空旷的房间顿时满满当当。
……郁燃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位神使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看他手里的兔子一眼，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随后问道：“问题听到了吗？”
郁燃藏了藏手中的木雕，“明白了。”
神使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后日此时做好送到祈塔来，若是超了期限未到……”
他后面没再说，郁燃严肃地点点头，道：“我都懂！”
神使点点头，挥了挥阔袖，郁燃像是被什么迷了眼睛，等再反应过来之际已经到了祈塔外面。他在原地不稳地晃悠两下，面前是空无一人的荒凉街道，完全不见刚过午时的热闹感，就连鱼展都已经被撤走了。
他看着手中的兔子木雕出神，被冷风吹得浑身一颤，下一刻抬头，就见小芽领着风尘仆仆的兰诺出现在他面前。
兰诺本就整日一张臭脸，看到郁燃嘴角的血更是冷了脸色，直到拉着郁燃转了两圈，见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才松一口气，抱臂站到一边，给扑到郁燃身上哭唧唧的小芽留出位置，道：“如此想要那个预言？”
然而郁燃见到他却是一阵放松，也不管兰诺的臭脸，道：“有总比没有好嘛，万一帮上忙了呢。”
他安抚了半天怀里的小芽，看了看手中的兔子木雕，眼睛微微弯起，冲着兰诺的方向扔了过去，道：“顺来的礼物，送你了，好好保管！”
修后第15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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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督宁是只兔子，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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