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雨眼疾手快,蹲下来忙去支撑他向前倾倒的身体:“喂?!”
对方可是身材轩昂的成年男性,其重量压下来时,令快雨不得已失去重心,跌坐在地。
灼热吐息埋在肩颈,虚弱地起伏。快雨像被踩中尾巴,一下子僵直了背脊,静默不动。
紧环腰肢的手臂不再有力,很快顺着裙摆滑落,只虚虚框出一个把她圈住的形状。
而那些在明面上固执缠绕他的诅咒,总算在这一刻得以褪色,霎时如尘埃游走飞散。
尚未干涸的血液与他的衣角颜色混淆几分——好似独行者突破沉重却脆弱的卵壳,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所以,倒显得此刻的贴近唯余天然的依赖,全无暧昧旖旎。
快雨不知所措,涌到嘴边的问话跟着兜转停留,却始终未能脱口。
不仅因为五十弦方才颇为疯狂的发言,也顾及他如今“羸弱”的状态……她怕再次刺激到他。
犹豫许久,快雨尝试着再度唤了声他的名字:“五十弦?”
没有回应。
快雨疑惑地侧眼。
只见五十弦已经毫不客气地闭眼,呼吸浅浅。
“……”这就睡着了吗?
年轻真好啊,倒头就……
等等,这个家伙是不是真年轻还不知道呢!
快雨胡乱想着其他东西,这会儿看他没了动静,不由悄然叹气。
算了,他似乎也历经大战一场,睡就睡吧。总比神神叨叨的要好。
思及对阵,她的目光想要去找寻已经被五十弦“就地正法”的那具人身。
然而,快雨现在才发觉,地面空空荡荡。
尸体竟在不知不觉间随着诅咒的浪潮一同隐去,未留任何痕迹。
……
怎么这样?
那个已死之人到底是谁?这座幻境的境主?
但若是境主彻底消逝了,为什么他们还未从幻境中脱离?
满腹疑惑。由是如此,她再想发掘些什么线索,应该也十分困难了——
呵,才怪。
当她的存读档功能是摆设吗?
五指一划,快雨轻而易举调出菜单栏。
她想,回到与阿弓分道扬镳的时候,如果奔跑速度够快,兴许就还能幸运地捡到两个五十弦对战的画面。
至少能让她看清那人的容貌……
刚要摁下读档,靠着她的男人竟发出一声轻哼。大抵是被浑身伤口影响,他在疼痛中深陷睡眠,精神不太安稳。
五十弦下意识深深吸气,放松的臂膀倏忽再度施加力气。
仿佛敲响了一个用于阻止快雨的信号,被浓烈好奇冲昏的头脑瞬间冷静。
快雨盯着他略失血色的唇瞧了好一会儿:“……”
倒是提醒自己了。把人就这么扔在这里也不太好。
虽说于五十弦而言,她的意识离开只是很小的一段时间,但万一……自己突发奇想,就顺着线索追逐下去,不再回到现在的时间点……
覆盖掉存档,意味着她将从这条因果线里无缘无故消失。
到时这个五十弦无人照看,继续昏倒在这危险的幻境里,境主盯上他又该怎么办?
思索几番,快雨收回了菜单栏。
反正,还有许多机会,耽误片刻也无妨。
快雨百无聊赖,她的视线沿着男人的手臂爬上其厚实的肩背,眉心越蹙越紧。
……好大一只,好重。
槽糕,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快雨急切地想活动活动麻木的脖颈,于是趁五十弦睡得正熟,小心翼翼地慢慢转移,让他侧枕在自己的腿上。
如此,终于能以俯视的视角继续观察对方了。
真难得见到五十弦这副无辜又无害的安静模样。好像漂亮的花朵心甘情愿拔光所有尖刺,那来自他的一切都可以交给自己随意摆布似的。
“五十弦……”快雨看那半张脸看得出神,喃喃着他的名字。
她探出手指,指尖若有似无抚过面庞轮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名字很奇怪?”
“奇怪到我都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你真实的名字了……”
靠着感觉,快雨勾起一绺他的长发,仔细编起来,语调里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死感:“啊……你应该只是睡觉,不是醒不过来了吧?”
“要是真醒不过来我也没办法呢。在幻境里我没办法给你找郎中……看广告复活更是不可能。”
自娱自乐的自言自语间,她记得,五十弦总是编很长的辫子。也不知道,每天起床,他要对着镜子绑多久的头发……
快雨纯纯无聊,想试上一试。
草木轻摇,天地,幻境中游走的白光却倏忽黯淡。
幻境应是依照主人设定的规则变化,她却在这变化中狐疑地顿住。
先前指腹所触碰的男人的皮肤,如隔窗点火般,衬出朦胧隐晦的暖色,竟从脸颊一路蔓延,扩张至耳尖……
但是猛然阴暗的天空,又不禁令快雨深切地怀疑起自己的视力。
嗯……是她看错了吧?
*
“……啊这……怎么会?!”
顾虑重重的阿弓这才拖着身体焦急地追上来。
走路还好,跑步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费劲。一路上,他连着撞了好几次树干,差点撞得找不着北。
好不容易看到快雨,结果一来就让他瞧见这副叫人目瞪口呆的场景——
少女跪坐在地,趴在她腿上的那人红衣胜血。
……也不知本来就是红色,还是被血染成红色的。
惊诧的一瞬间,他甚至把不问世事的绝顶高手和快雨联系到了一起。
不会吧……其实她深藏不露来着?一直以来她都在扮猪吃老虎?难怪她根本不害怕!
阿弓翻开之前与快雨相处的那一段记忆,拼了命地回想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小细节。
……可恶,好痒,要长脑袋了!!
“你、你居然把境主给……?”阿弓软着腿,小心谨慎地上前。
然而,走近了,阿弓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闹了个乌龙。
和快雨待在一起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这个幻境的境主……只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身材相近,他才将此人错认了。
“嗯?”快雨听到声音,回头张望,“你怎么跟过来了?”
“……担心你。”阿弓嗫嚅。
这三个字,他讲得很没底气。
表面说着“担心”,实际上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怯懦。
他觉得自己虚伪极了。
看到身边的人遭遇危险,却只想着明哲保身……临阵脱逃。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表达关心呢?
快雨却是一怔,随即坦然道:“谢谢你回来找我。”
少女尤其温和,她的眼睛定定落在己身。莫名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妙力量,将他推离过去的漩涡。
只是……她的瞳孔似乎幽暗了许多,夜色般深不可测,望之生畏。
出于本能,阿弓向后退了一小步。
略一低头,又见枕在她腿上的男人此刻睁开同样漆黑的眼睛——精准无误地补过来一记眼刀。
那男人,应是在责怪自己不知好歹跑进此地。
因为,阿弓只在划定领地的野兽身上见过这种可怖的眼神,这是对擅闯者的警告和逼退……
好半天,他才讪讪挤出一句:“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快雨立即摇头,展露微笑:“不不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五十弦身旁,本要伸手去扶,结果倒被他给拒绝了。
“我只是受了点小伤,不影响活动。”
“……好吧。”既然他固执,快雨也就不逼迫了。知道他可能有点逞能,快雨适时地没有追问太多。
走去幻境出口的路上,反倒是阿弓一直在说话。
“之前我看见过境主的手下来往于此,他给幻境留了条通道,只是我不太确定这条通道的位置,以及它还能不能打开。”
“逗留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幻境变化的规律。我猜的话,应该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个方向。”
“不太确定位置?”快雨略一沉吟,“幻境中的景象不时会改变,所以通道的位置也就会随之改变吗?”
“是的。”
“其实一直留在这里对你也没有任何影响的吧?”五十弦突然插进来,“毕竟,你是鬼,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想通以后投胎去,这个幻境便也关不住你了。”
阿弓苦笑:“正因为出不去,所以才想不通。”
“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感觉不找回来的话,实在不能就这样放心离开……”
“也是。”五十弦颔首,“需要化解执念啊……那就没办法了。”
尾音轻俏,又格外意味深长。
快雨睨向他,一边眉梢微扬,眉心却还是紧拢。
她突然问:“五十弦,你的叆叇呢?”
五十弦连发愣的功夫都未出现,听快雨这么问,他只答:“大概是对峙的时候不小心弄丢或者弄碎了。”
“这样啊……”快雨抿唇,“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被打成这样。那个人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吗?”
“是有点难对付,不过遇上我他可就倒霉啦。”五十弦回以微笑,脸色泛着丝苍白,“至于他的身份……快雨,等出去以后,我再和你说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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