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仪步在前头,想到宫宴上梁恒看赵嘉月的眼神并无半点温柔,面对赵嘉月手指出血的事,也无动于衷。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
镇国公府的嫡女,绝不能受半点委屈。哪怕是嫁入皇宫,对方是太子,甚至是皇帝也不行。
见赵嘉月没有回应,赵婉仪又温柔的道:“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若是太子对你不好,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宫宴上,她看见赵嘉月的脖子上裹着一条丝巾,听闻她在匪寨时被那匪头给割伤了,可她进入凤鸾宫一直没有提到此事,想来是存心在为梁恒隐瞒。
这傻丫头,得有多爱梁恒?
赵嘉月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自幼整日被镇国公满京城的追着打。
三岁那年,她去尚书府做客,偷了人家老尚书的亵衣,高高挂在城墙上。
五岁时她居然蹲守在东华门外,拿着弹弓打大臣们的乌纱帽,只因他们上朝时与镇国公政见相左。
本以为她上国子监会安分点,可是国子监里的先生说了她几句,她恨不得整日跑到皇帝面前告御状,后来嚷嚷的……整个京城都知道先生讲课无聊。
可是她眼下居然会替梁恒隐瞒?
明明她最是喜欢告小状,这是最容易解决她诉求的办法,她向来是百试不爽。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意梁恒了。
赵婉仪的眼里尽显担忧,一脸心疼的转过头时,见到赵嘉月正在同她的贴身宫女梅香讨要“芙蓉糕”带回太子府,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她刚刚说的话。
赵婉仪差点给她气笑了,但是声音依旧温和:“给她,今日膳房里做好的,全让人给太子府送去,不过要论斤算钱……”
遇到个脑袋空空、不思进取的太子妃,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要继续宠她。
谁叫她是自己的儿媳,又是亲侄女呢。
赵嘉月的眼睛像月牙般弯起来,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姑母,你就别小气了。我入宫一趟也不容易,这便宜你就让我占了吧!”
“你个小馋猫。”赵婉仪恨铁不成钢的蔑了一眼赵嘉月,目光幽幽下滑,落在赵嘉月出血的手指头上,赵婉仪的心又揪了一下,“疼不疼啊!”
“就这点伤,算不得什么的。”赵嘉月从小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混不吝”,同人三言两语不和,她就能马上跟人约在巷子里见面。
有时是三五成群,有时是单刀赴会。
京城里叫得上名字的公子哥,大抵都是扛过赵嘉月的拳头。
也是因此,赵嘉月在及笄后名声不是很好,京城里上国公府提亲的媒婆,是少之又少。
谁也没有想到,这般粗鲁的女子竟然成了太子妃,日后还要做这东昭国的皇后。
赵婉仪握住赵嘉月的手迟迟没有松开,赵嘉月明白过来就算她的臭名声响彻京城,这自家人依旧是会对她最是上心的,“姑母,真的不疼!”
“当真?”
赵嘉月浅笑着回应,“当真。”梨涡在她的脸上很是温和,赵婉仪也头疼得很,有着这般乖巧温柔的脸蛋,怎么性子打小就顽劣呢?
但凡赵嘉月懂得说疼,也许梁恒这铁直男,也就心软了,赵婉仪忍不住的开口:“眼下……你和太子还打吗?”
京城里的八卦,赵婉仪是略有耳闻的。
都说太子府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人要是看不顺眼对方,都不用理由直接撸袖子干一架。
虽然市井之言,大抵是百姓胡说。
可是——
赵嘉月有时候的行为,确实不太像是一位有身份的贵女。
赵婉仪正想着劝赵嘉月温柔一点,也许这般就能将梁恒轻松拿下,没想到赵嘉月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早就不打了,以梁恒那瘦弱的架子,我怕他占不到半点便宜。”
廊桥里坐着观花看鱼,赵嘉月忍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哈欠。外头有宫人步上前来,朝着赵婉仪、赵嘉依次行礼后,将一瓶白瓷瓶呈上,“太子命奴才将这梨花软玉膏送来,说是有消肿止疼的良效。”
赵嘉月:算他有良心。
不过这么明显的献媚动作,显然是做给旁人看的。
谁叫他们的出了名的政治夫妻?
这夫妻恩爱,也是他转正的绩效之一,梁恒看来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赵嘉月低着脑袋,眼里含羞,浅浅一笑后,表现出一副很惊喜的模样,“谢过太子,我就知晓太子并不是粗心之人。”
赵婉仪摇了摇头:蠢姑娘!他分明是为了做给别人看,区区一只梨花软玉膏就收买了你?
你那十根指头,都破皮了呢?
而且脖子上……
赵婉仪有些害怕起梁恒的城府深重,他居然为了堵旁人的嘴,做出这么一副显着他并不冷漠的行为。
他要是真心对赵嘉月好,方才在宴席中为何眼神冷淡,没有替赵嘉月剥一只虾?
甚至没有空,陪赵嘉月在御花园里走走?还有那匪寨,她都不想再提了……
全都是表面功夫。
赵婉仪接过那白瓷瓶,主动为赵嘉月上药,面色平静的道:“往后你要是在太子那受了什么委屈,你就到宫里和本宫说。”
赵嘉月:“可以说吗?”
赵婉仪:“可以啊!”
赵嘉月:“那我要茯苓糕、枣泥酥、松子百合……姑母,我午膳时一点都没有吃饱。”
赵婉仪看了一眼身旁的掌事宫女,两人都在愣了半晌后,朗声笑了起来,梅香俯下身朝着赵婉仪道:“那奴才去膳房里同人说一声,让他们在太子妃出宫前将东西提前备上。”
“好。”
赵嘉月眼角的月牙弯的更加明显,脸上的梨涡也比方才更深,她窝进赵婉仪的怀里,“姑母,你不用为我担心,太子对我当真挺好的。”
可是——
旁人都觉得他们不好呀!
那般爱吃的小姑娘,午膳时居然在心上人面前克制饮食了,只顾着埋头剥虾,眼下才敢同她讨吃的。
实在不知晓梁恒对她哪里算好?
“他也理应对你好的,若不是娶了你,他何能坐的住这个太子位?你爹爹又怎会在朝中扶持他,月儿,你无须事事做的那般卑微,你可是国公府出去的姑娘,换做任何人都不敢欺侮你的,就算那人是太子,也不行。”
赵嘉月将脑袋枕在赵婉仪的大腿上,任由赵婉仪动作温轻的摸着她的头发,听着赵婉仪的安抚,她并不苟同的小声嘀咕着:就算我不是从镇国府里出来,他们也不敢欺负我。
她这拳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硬啊!
“姑母,太子此次进宫是为了何事?”
身为一名合格的太子妃,赵嘉月明白要时刻关注着梁恒的太子位,她要确保在担心会被梁恒一脚踹开之前,梁恒得先有那个能力踹她?
夫君的地位稳固,于她而言很是重要。
这事与他的直属领导,很关键。
赵嘉月很重视梁恒每次进宫时与皇帝的沟通,到底是提前转正、加官进爵?还是劝退。
她好及时做新的战略布局,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找一找下个牢固的墙头。
赵婉仪摇了摇头:“据太初殿的人回禀,太子此次进宫是因为被人弹劾了。”
赵嘉月:“是何人弹劾他?”
赵婉仪:“是御史大人。”
赵嘉月小声嘀咕着:“喔,他背着娘子养外室,被梁恒给捅出来了!”
赵婉仪:“还有尚书大人。”
赵嘉月脑子里一转,摇了摇头后,抓起一把瓜子,忍不住的啧声起来:“他那私生子中探花了,眼下尚书夫人一夜之间从正妻变外室了,在京城里怕是有段时间要被人蛐蛐了。”
“不过光禄卿怎么没有跟着参一本梁恒?”赵嘉月正期待着赵婉仪出口,忽而拍了一下大腿,想明白过来,“受贿那么多银两,应该是要砍头的吧!”
“月儿,你在嘀咕什么呢?”
看着赵婉仪一脸犹疑的看向自己,赵嘉月赶忙止住唇角的笑,同时试探性的开口:“这些老臣们德行有亏,在朝中早就是老油子了,京城里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太子做了这些事,是在帮陛下,难道陛下不奖赏他,反倒要罚他吗?”
“朝堂中的事,可不敢信口胡说。”赵婉仪恨不得上前捂住赵嘉月的嘴,同时低声道:“太子虽然是养在本宫名下,可是陛下对他依旧是不满意的。”
“有何不满意?”
赵嘉月觉得梁恒仪表堂堂,又是京城里有名的贤能之辈,眼下做官还能清刚雅正,上手就捉朝中的老蛀虫,怎么看都是我辈楷模啊!
“陛下让他做这些事,也不知晓是真心疼太子,还是恨透了太子。”
借刀杀人,意欲独善其身。
皇帝对朝中的很多事早就想出手整顿,可是碍于与老臣们之间的颜面,一直没有行动。
“太子能否成为储君,与这些朝臣们是密切相关的,若是得不到你爹和六部尚书的佐助,陛下是绝不会同意立太子为储的。”
明摆着就是让你干活,还不给你工钱!
老皇帝想的可真美好。
“眼下太子得罪了这般多人,属实是不知轻重。听闻光禄卿全府上下被发配到宁古塔……这朝中有不少与光禄卿往日交好的臣子,若是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怕是有不少人会从中受到牵连,你觉得他们会让太子继续查下去吗?”
说句不好听的,太子有性命之忧啊!
赵嘉月叹了一口气,眉头忽而蹙紧。
[我这便宜夫君的地位,原来不是那么稳啊!]
那她那咸鱼躺平的后半生?
岌岌可危啊!
赵嘉月赶忙站起身,朝着赵婉仪着急开口:“姑母,我想到府里有事要我去处理,先退下了。”嘴里的瓜子皮还没有吐出来,赵嘉月便一溜烟的消失在廊桥尽头。
赵婉仪身旁的掌事宫女笑着打趣起来,“这芙蓉糕……不带走了?”
“下次来拿?”
园子尽头传来一阵急切的回音。
掌事宫女朗笑起来,朝着面前的赵婉仪轻声道:“太子妃对太子很是上心啊!”
“那是,刚刚她听到恒儿出事……”
赵婉仪不安的蹙起眉头,语重心长的道:“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桩好事。”
“人各有福,咱们是操不了那么多心的。”掌事宫女看向赵婉仪,眉眼里尽显和蔼,望着主子能舒心一点。
赵婉仪:“也是。”
掌事宫女:“太子是个聪明人,会看明白的。皇后今日可有瞧见太子妃脖子上的伤痕?老奴也是惊讶……太子妃平日里从不裹丝巾的,今日居然这般用了心的为太子瞒事,太子日后会看见太子妃的好。”
·
尚书府,赵嘉月蹲守在老婆婆的摊前,满脸期待的在等待她的臭豆腐出锅。
她深深的呼吸,将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全都嗅到鼻里,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赵嘉月?”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很凶,但是声音很娇媚。
赵嘉月眼下正撩起裙子,端起碗在石阶上找坐的地方,行为很是不雅观,听到声音传来,她抬眸看见前方,笑意明显和善:“姜如意,听说你爹给你找后娘……不对前娘了,还带回个便宜哥哥。”
“赵嘉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娇媚的声音变得更加凶悍!
这断然会嫁不出去的。
赵嘉月直起身来,看向面前的小姑娘,来人身穿鹅黄色的罗裳裙,长得很是白皙,笑起来像个年画娃娃,不笑时也不显半分严肃。
眼下小姑娘的戾气笼罩着全身,但是赵嘉月全然不怕她,“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兄长吗?眼下你爹是一步到位,给你找齐活了。”
两人同是高门嫡女又年纪相仿,素来是别人眼中比较的对象,也因此自幼就不对付,很难将对方看得顺眼。
为此,半年前太子妃之位尚未尘埃落定时,姜如意自发的搞起一场腥风血雨,连夜奔走门户,狂砸千金,只为在牡丹杯竞选前搞臭赵嘉月的名声。
牡丹杯是昭国每隔四年,便会举办一次的民选投票,会由京城百姓投出昭国的第一才女。
当时有消息传出来,这牡丹杯的含金量相比于提前甄选太子妃,谁能得到牡丹杯的魁首,那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姜如意对梁恒那昭然若揭的心思,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
那时镇国公府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赵芊月一人身上,对京城里的事情并不关心。
于是,京城里传出赵嘉月的恶言时,并没有人站出来为赵嘉月正名。
赵嘉月:误会了,我戴丝巾不过是为了防晒罢了!
这些人可真会脑补?
说的我好像为了梁恒,要豁出性命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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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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