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刚刚我瞧见他打叶将军的营帐里出来，不知晓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对叶将军行了什么混账事？”
正等赵嘉月想的入神，此时有人提灯前来，带着一路巡夜兵闯入库营，将赵嘉月团团围住，“眼下你在库营里，做什么？怕不是燕楚派来的细作。”
“我见过他，昨日是由着督陶大人带回营帐的，听闻是将军的上客，还唤赵将军兄长呢？”
“既是兄长？岂有夺人妻的道理？”
“他长得贼眉鼠眼，瞅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提灯的男人，约摸三十出头，在营帐里颇有点威望，他吩咐了两人去寻赵陵，轻声道：“莫要惊动了旁人。”
毕竟一个男人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女将军的营房，传出去可不是好事。
他们都很拥戴叶棠开，也怕毁了叶棠开的声誉，这事只能暗下处理。
赵嘉月低眸看了一眼身上的长衫，唇角无奈的略扯开，此时有眼尖的瞅见，立马朝他喝道：“你还笑得出来？”
“白日里哥哥喊得好听，夜里怎能钻你嫂嫂的营房？你这厮没有恩义，简直是寡廉鲜耻……等我禀了将军扒了你皮。”
——嫂嫂？
——这是什么瓜？
赵嘉月一头雾水。
军营里住着的将士们，大都是出生入死了好多年的兄弟，情义很是深重。
赵陵和叶棠开平日里待他们不薄，每次上战场，两人都是冲在最前头，将弟兄们照顾的很是妥帖，军营里的人念着两位将军的好，自然是不会让旁人辱了他们。
军营里的人一入伍便是好几载春秋，整日面面相对，任何事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他们也很难不知晓。
虽说赵陵和叶棠开没有说开婚事，可是旁人见他们眉眼间的暗涌，便知晓两人早就是暗生情愫，说开只是早晚的事。
“叶将军和赵将军两人？”
赵嘉月有点愣住，京城里都在传叶棠开建立功绩，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回到京城，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可是——
这里的人好像是另一番态度？
“不是说叶将军和太子？”
赵嘉月已从那些人的表情里看出端倪，他们聚拢在此是为了赵陵出头，可她想通过这些人的话来证实她的猜想。
“哟——竟然是他？”
“我在燕楚王宫里见过他，他不是那位攀上昭国皇子的男宠妃吗？”
“是他的话，就不稀奇了，他啥事都干得出来？兴许是想勾搭上叶将军，妄图富贵呢？也不撒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人群中冒出一个头，男人跟着昭国的使臣团队去燕楚王宫赴过宴，他眼下瞅着赵嘉月露出鄙夷的神色。
“吾平生最厌这般趋炎附势之徒，竟将自身尊严弃若敝履，实乃无耻之尤！为人处世，当有骨气，岂能……委身男人，平白让祖宗也沾上污名。”
男人言辞激烈，连带着身旁人也跟着义愤填膺，说实话拱菊让人，属实是让人无法理解。
赵嘉月甚至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他们此刻正在思考：那洞狭仄怎可容棍？
这些人也太离谱了。
看她生得白面，就觉得她是暗地里啥恶行都做的小白脸？
甚至还是那种偷摸女将军营帐的好色狂徒？
人的成见真是一座大山。
赵嘉月卧伏在燕楚王宫的这段日子，有很多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真的攀附权贵去了，见着两国和好，燕楚王宫不好留他，说她死乞白赖的跟着太子回京。
军营里流传着很多的版本。
但是以将她说的“唯利是图”的版本流传最广，也被信的最为真切。
赵嘉月眼下是百口莫辩，好在叶棠开很快闻讯赶来，立马屏退了所有人，才没有让那些恨毒的目光继续落在她的脸上。
叶棠开的脸上蹭然间上了威严，“全都给我散了……这大晚上的，在闹什么？是屁股痒了，想要军棍伺候了？”
“将军，我瞧见这厮……”有人想要将刚刚撞见的事说出来，可是迎上叶棠开那副没有好态度的脸色，他又不好启齿。
“我瞧你们都出息了，阵前杀敌没见你们抢着立功，眼下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你们要脸吗？”
叶棠开白日里看着蛮温和的一个姑娘，眼下训斥着一群比她高一头的男兵时，她宛若身前立起三丈长的火焰，没有半点逊色。
那群人赶忙低下了头，没有人再敢开口。赵嘉月见了个别人的脸色，也很快懂了他们的猜想：谁能占得了叶将军的便宜？就算是那小子摸进去了……也定然是没有讨到半点好处的。
赵嘉月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这军营里虽说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臭男人，看着无趣的很，可是他们的心思简单，有点想法全在眉眼里展现个彻底。
而且——
他们甚是尊重叶棠开。
这群人值得做兄弟，也甚是好想与。
倒是意外的有趣。
赵嘉月将面前这群至纯至性的人看个明白后，心里也没有半点想要与他们问责的打算，“罢了，他们不是故意的。”
“嗯，你莫要和他们见识，他们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叶棠开上前挽住了赵嘉月的胳膊，领着赵嘉月出门去，同时回眸恶狠狠地剜着身后的一群将士们。
身后的人倒是不在意叶棠开骂他们“愚笨”，毕竟他们若是聪明，早就当上将军了，只当叶棠开同他们在开玩笑。
“只是——”
“叶将军不会是被这小白脸的美色给迷惑了吧！”
“咱弟兄是在为她做主，她怎么不顾女儿家的颜面，还挽那小白脸的胳膊？”
“叶将军平日里可有挽过你们？”
“赵将军危了！”
一群人心碎了一片。
守的小鸳鸯，怕是要散了。
叶将军终归是犯了，全天底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
赵嘉月看着叶棠开挽着自己的手，那般的没有顾忌，她温和的笑了笑，“我竟不知晓……叶将军要成我的嫂嫂了。”
叶棠开抬眸看向赵嘉月，神色蓦然间愣了住，过了半晌她笑了起来，同任何女儿家的娇俏没有两样，“可不敢胡说的，你兄长眼下还没有见礼，不能算数的。”
“等我回了京，自会禀告爹娘，让人带着我那蠢笨的阿兄，向你告礼。”
赵嘉月昨日刚刚进营地时，便听到军营里有不少人在说叶棠开的好话。
他们说京城里的小姑娘娇气，比不得叶棠开半点。叶棠开自幼不是温室的娇花，是野草……是那种攀附山峦峭壁也能生长红艳的杜鹃。
她有一股韧劲，是男子都少有的。
军营里的人说她去做太子妃，也是委屈了她，像她这般的姑娘，是不应被三寸之地给束缚的，野草若是入了深宫，会枯萎的，她应是要长在莽地才有莽力。
·
三日后。
昭国的贡品车队缓缓驶入燕楚边境的小城——黑水城。
这座城夹在两国的战火之间，却因地理位置特殊，成了商队来往的必经之地。
城中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番邦商人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香料与皮革的气息。
赵嘉月掀开车帘，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商铺，一眼便注意到城中的一座酒楼，楼高三层，飞檐翘角，朱漆大门上悬挂着一块鎏金匾额，上书“四海商行”。
大堂中央，一座巨大的青铜香炉袅袅升起青烟，四周的桌椅皆是上等的红木打造，雕花精美，桌上摆着青瓷茶具，里头茶香与酒香交织。
酒楼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衣着华贵的商贾、风尘仆仆的旅人，甚至偶尔还能见到几位身着官服的显贵，纷纷踏入门槛。
听来往的商客说道：“这商行背后的老板，可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几日四海商行正在举办一场品鉴会，店家邀请了城中各大商队的首领，以及一些番邦贵族。
有不少商客带着宝贝上前献礼，只为入得商会青眼，好给他们自家生意开路，运道好的说不定能结交权贵。
赵嘉月也是知晓了此事，所以耽搁到今日才带着贡品进入黑水城，既然是想将昭国的货物打开商路，不妨借着此次的“品鉴会”一展身手。
黑水城不同于别的地方，他不归任何国家管辖，城中也没有任何治安的队伍，这里的百姓多半是亡命之徒，早就销了户籍，在此地只为了谋得一片安生。
在这里做生意的人，不受家国法治的束缚，只要东西叫座，不愁没有人帮你做生意，也不用害怕受人冷眼。
也是如此，这里来往的人群鱼龙混杂，可又像极了世外桃源，没有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别人，都各自守好门过自家日子，面对陌生人他们格外热切。
赵嘉月出行前，赵陵再三嘱咐赵嘉月不要鲁莽冲动，他还挑了一支精锐跟随着赵嘉月，生怕赵嘉月出了事。
三日前，赵嘉月找到赵陵提出了“互市”的主张。当时梁恒、叶棠开均在场，他们听闻了赵嘉月的献策，都无比的赞赏她的想法。
赵陵望着侃侃而谈的赵嘉月，眼里欣慰，更是生出了“吾家幼妹终长成”的自豪感，一直在堂间点头。
可是他又担心得很，赵嘉月不再是他那个养在深闺的小妹，她已经成了昭国的太子妃，若是出了事，怕是宫里会降罪。
赵陵本想说动梁恒劝着赵嘉月，没想到梁恒端着杯盏，淡定自若的喝茶，眉眼里尽是得意，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最终——
赵陵使了好久的眼色，也没有人替他解围，只能由着赵嘉月的主意落了地。
不过他没有同意让赵嘉月入黑水城，而是换了叶棠开执行互市的任务。
叶棠开在两日前便带着手下到了黑水城，按照赵嘉月的计划，已经做了大半的事情，提早买断了城中的大部分粮草、布匹，就等着各地的行商马队到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
赵嘉月还藏着一部分私心，她不仅要同商队做生意，她还要入四海商行，让昭国往后的外贸生意更加通达。
她只是将互市的事告知给了兄长，也让他们早点筹备船舶，等着与各大商队签订合约，她便可让那些南来北往的商队，成为昭国货源的供应商。
这些商队里不仅有卖金银瓷器、丝绸茶酒的，还有很多瓜果蔬菜、鱼虾米面的小商贩，与他们做生意百利无一害，兴许可以消了昭国眼下的金融危机。
——据说昭国有这个野史——
入了国子监后，梁恒才知晓原来那日砸缸，是用了典故。
明明是早就计划好的事？
为何非要等着他来做？
·
凤鸾宫里的宫人都说，二姑娘是国公府里的小纨绔，生着一副不怕事的性子。
偏偏——
她的小性子哄的皇后欢喜，就连皇上也很是欢喜，早就是钦点的太子妃。
有人打趣的问她：“等你长大了，日后可要相看个什么样的夫君？”
“必然是要相貌好的、品行佳的，比我高的、要有好吃的惦记着我的，有好玩的先分给我的。”
本以为是一句玩笑话。
没想到——
她竟真的给自己挑了个小夫郎。
那年大皇子犯错被送到雍州养着，虽然没有被废，但是宫里都知晓陛下要另择储君，各宫娘娘都想着将自家的皇子送入皇后的宫里。
偏偏——
皇后选了个无能的梁恒。
后来——
梁恒才知晓赵嘉月有日偷玩误入了冷宫，见到了一对可怜的母子，她心里泛了涟漪，她不懂为何有人在皇宫里还吃不饱饭？还要儿子将肉包藏在衣服里带回宫里，给卧病在床的母亲？
她生了恻隐之心，将那日撞见的事都告诉了赵婉仪。
赵婉仪一番打听，才知晓先前伺候自己的婢女无故失踪，竟是因为偷爬龙床，生了一个皇子？
毕竟是皇家的血脉，赵婉仪没有那般心狠的想将人一直留在冷宫，便让乐工房的人将梁恒召到凤鸾宫。
见了梁恒，赵婉仪知晓梁恒善良有余、没有野性，恐他担不了太子之位……一度想要放弃，可是赵嘉月总是缠着她说他好看。
于是，赵婉仪也耐着性子看了一眼梁恒，虽说那时的梁恒瘦的枯黄，可是那眉眼确实是精致，让人只觉得可怜。
“姑母，我领你去一个地方，好玩的地方，你定要跟我来……”
本以为是去什么有趣的地方？
没想到赵嘉月带着赵婉仪去了冷宫，见到了那个骨头软、却又倔强的梁恒，他红着眼睛却不敢哭出声。
赵婉仪终于做了决定：罢了！就他了。
[若是他做了主意跟我，那我便将他视若亲子，不让旁人亏待了他去。]
·
梁恒很多年后想到那日冷宫里的事。
他很难忘记赵婉仪的温善。
也很难忘记那日还有个小姑娘在旁。
当然——
他怎能不知晓是她借用了典故？
他怎能不知晓是她用那张甜嘴哄得姑母开了尊口？
他怎能不知晓……
他有今日，不曾借了她的光？
答案：定然是否定的。
——预知后事，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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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打工第八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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