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泼墨浸染窗棂时,迟意贴着陈九娘耳际低语的余温尚未散尽,破庙残破的帷幔已开始不安地翻卷。她踹开吱呀作响的庙门,惊飞梁间打盹的蝙蝠。
她现在就要卷起铺盖带着这几个孩子跑路。
救下林靖柔与齐沂原是天时地利人和:林靖柔和齐沂,都不能算是仙魔两界比较重要的棋子。
丢了也就丢了,花费人手去找去寻反而没有那个必要。
齐沂的两个妹妹倒是能让玉衡那个老东西多看两眼,只是他们还没有遇到齐沂自然也就不可能看到这两位极品水灵根。
她的徒弟林靖柔,虽然后期是杀了玉衡那个老东西的厉害角色。
但是,她现在也不过是个伪灵根。这种稀罕的东西,并不会是魔界主要想要的东西。
迟意自然也是有从林靖柔的嘴里问出来的,林家除了她还有一个传家宝贝:洗心镜被夺走了。
也就是说,救了他们两人并不会让迟意立刻就陷入生死攸关的地步。
可是,陈九娘并不是。
她在出嫁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魔界盯上了。
她的恨意早被豢养成凶兽,在血脉里日夜啃噬着理智,偏生又裹着令人垂涎的灵根香气
再加上,她又是极品火灵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上好的修魔体质。
只要她心性坚韧,说不定会成为魔界的一员得力干将。
如果迟意是个修仙界的仙君,那么等着陈九娘的就只有一个死。
哪怕她此刻并未沾染人命,修仙界的那群假仁假义的东西也会立刻弄死她。
极品火灵根,修仙界不想要么?
如果是一截极品火灵根的脊梁骨,那修仙界自然是有无数的仙君争着过来度化的。
度化之后,那些脊梁骨就可以变成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先是炼丹炉的火,后是用来养灵石矿的材料。
修魔当然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很有可能会变成养肥的猪。
被一个厉害的魔修看上躯壳和灵根,然后等到陈九娘修炼到一定境界就直接被夺取肉身是她上辈子的结局。
这种情况,迟意根本不可能救得了陈九娘。
而在回去的路上,陈九娘满脑子都是迟意的那几句话。
看利益落在谁头上,而不是看谁是好人。
这世间有万般迷障,你只需守好心头那盏青灯——任它罡风撕扯,莫让灯花凋成灰烬。
本心?陈九娘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本心是什么……
她翻遍了周围除了那座破庙之外的庙宇,却求不来一个大师。
所有的庙宇在听了她的描述之后,给的都是相同的回答。
这事情要找官府,要找外祖家又或者找父亲的族长。
总归是救不了的,陈九娘的脑子却逐渐开始在这一声声的拒绝中清醒。
为何更夫对彻夜的惨叫充耳不闻?为何四邻的灯火熄灭得那般整齐?那深巷石板上蜿蜒的血迹,分明是从她家门槛淌到街心,却连野狗都绕道而行。
破庙方向突然腾起青烟,迟意燃起的引路符正在灰烬中明灭。
陈九娘望着那缕青烟,忽然觉得满城灯火都成了窥视的独眼——这人间早被织成天罗地网,只等她投罗网。
迟意方才说的话终究是在陈九娘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只是,纵使她心里有再多的不解和疑惑也都在看到家里样子的那一刻全部终结。
推开门的那一刻,血腥气扑面而来。
血月将陈府飞檐勾成森白獠牙时,狼妖的利爪已撕裂了夜幕。
陈九娘蜷在紫檀屏风后,看父母的影子被月光钉在青砖上——父亲脖颈喷涌的血柱溅上窗棂纸,恰似一幅未完成的泼墨丧幡。
狼妖的幽绿竖瞳在暗夜里燃成鬼火,涎水滴落青石板的滋啦声惊醒了蛰伏的夏蝉。
它獠牙撕扯母亲罗裙的裂帛声,混着更夫遥远的梆子响,在坊市犬吠声中竟无人察觉。
当利爪劈开最后一扇屏风时,陈九娘发间的火灵根忽地灼亮,将满地血泊映成跳动的熔岩。
"好烫的魂火。"
裹着夜露的女声漫过残破的月洞门,荼蘼圣魔绣着彼岸花的裙裾扫过满地残肢。
她指尖缠绕的冥火惊飞了梁间栖鸦,鸦羽落地即化作万千萤虫,将狼妖照成琥珀里的困兽。
那畜牲炸成血雾时,陈九娘正攥着半截烛台抵住心口——烛泪凝成的冰刃被荼蘼圣魔的银铃轻震,碎成星河坠入血潭。
"只要入我门下,你就可以有足够的力量面对一切。"魔女耳坠上的红宝石裂成双生蝶,绕着陈九娘跳招魂的傩舞。
荼蘼圣魔染着丹蔻的指尖垂落一缕彼岸花香,似月下红绡缠上陈九娘颤抖的腕骨:"这样的狼狈..."她绣着魔纹的裙摆扫过满地血晶,那些凝固的血珠突然活过来,跳着傩戏将狼妖残魂撕成齑粉,"往后再不会沾你衣角分毫。"
尾音荡开的刹那,檐角铜铃齐声呜咽,整条街巷的野猫炸毛逃窜——魔界无人不知,荼蘼圣魔的温言软语比忘川水更蚀骨。
三年前轻慢她一句调笑的赤发魔将,此刻头颅还悬在焚天城门,舌根上开出的曼陀罗至今未谢。
而此时三百里外的山道上,迟意足尖点过自绘的玄铁滑板,板面朱砂符咒被疾风舔舐得发烫。
她身后追着的不是魔修,而是自己半刻钟前手抖画歪的雷云——那团扭曲的墨色阴魂不散,劈下的闪电把古柏劈成了焦炭盆景。
好消息,她已经将几个孩子都安置好了。
坏消息……
她刚才画滑板的时候,拿着狼毫笔多抖动了几下……
于是,她画歪的雷云就在她屁股后面狂追迟意。
【宿主加油,你一定可以耗光这个雷云的电量的。】画仙系统不仅在迟意的脑子里说这种话恶心她,还在她的脑子里播放了烟花。
【等你有了实体,我第一个炸你!】
玄铁滑板碾碎山间月色时,迟意后颈汗毛突然竖起——夜风在她耳畔窃窃私语着危险。未及掐诀,滑板已撞进一团流萤织就的雾障。
那雾竟有骨血之躯。
女子跌进她怀中的刹那,满山草木屏息。银辉自发间流泻,似银河倾落九天,连她蹙眉时睫羽轻颤都挟着霜雪清冽。藤萝悄悄缠上她素白裙裾,连山魈都躲在古松后偷觑——这荒山野岭何曾有过此等仙姿?
迟意龇牙咧嘴地从滑板残骸里拔出腿,掌心治愈符刚亮起又熄了——那女子皓腕轻抬,方圆十里的灵气竟乖巧地匍匐在她足畔。断成两截的滑板突然抽芽开花,朱砂符咒化作并蒂莲缠上女子指尖。
"道友这法器倒别致。"她嗓音似玉磬敲碎冰湖,惊得迟意袖中画仙系统死命闪烁警告红光。
迟意抹了把鼻血,盯着对方裙角翻涌的星纹暗绣。那图案活物般游走着,将满地狼藉的墨渍吞吃殆尽——包括她偷偷画在石板上的三个遁地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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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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