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烛火在青铜灯盏里跳动。龙涎香混着情事后的麝香在暖阁中浮动。
锦被半掩着两具汗湿的身体。银白的长发铺散在男人臂弯里,一缕发丝黏在青年泛红的颈侧,随着尚未平复的呼吸微微颤动。
"瘦了。"宽厚的手掌贴着纤细腰线游走,在突出的肋骨处用力按了按。"尚食局的人——该换一换了。"
"勿怪他人。"白发青年半阖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对方胸前的伤疤,"我心里有事,吃什么都没滋味。"
"哦?"男人挑眉,手指卷起一缕银发把玩,"是前日进贡的象牙酒具不合心意?还是送你的那对玉璜成色不够——"
"受德。"宫亭突然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痕迹斑驳的胸膛。他抓着男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明明知道这些死物,填不满这里。"
帝辛眸色转暗,一把将人拽回身下。犬齿碾过锁骨,他含糊道:"那你要什么?嗯?"
"我要..."宫亭仰头喘息,手指插/进帝辛的发间,"让所有人闭嘴的东西...让再没人敢对我指手画脚的东西。"
帝辛低笑,手掌沿着他脊背的凹陷游走:"嫌孤给恩赏的不够?这半年来,哪份奏章不是你先过目?哪次议事不是先听你意见?"
"过目又如何?"宫亭屈膝抵住对方腰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批红的朱砂笔永远在别人手里,议定的章程转头就能被推翻——"他轻笑,"大王……管这叫恩赏?"
"不满意?"帝辛突然扣住他脚踝一拽。青年猝不及防仰倒,银发如瀑泻落。男人俯身把修长双腿抗到肩上,侧过头,用犬齿轻咬着膝窝:"你把闻太师气到称病不朝这些时日...朝中可清静不少,嗯?"
宫亭呼吸一乱,很快又稳住:"倚老卖老,不敬大王,他自找的。"
男人的唇移到腿根,齿尖慢条斯理地折磨着那处细嫩皮肉,"还有商容那帮人,前日他们反对削减宗族俸禄时,你一句'天象示警,不可违逆'就堵得他们哑口无言,不是很威风吗?孤都看得痛快。"
宫亭终于绷不住冷静的面具,整个人发起抖来,手指在男人结实的后背上抓出几道红痕:"说到底...我不过是仗着大王的威名才勉强压住那些小人。可他们贼心不死——前天的祈雨大典上,巫祝故意念错祷文,还偷偷改了占卜结果,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上个月宗庙祭祀,供品里居然被人动了手脚...啊...你轻些..."
他仰起头,银白的长发在锦被上散开,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最可恨的是,有人借着巫祝的嘴在民间造谣,说大旱是因为大王不敬神明...那些见风使舵的神棍,全都成了他们的传声筒..."
帝辛的手指骤然收紧,在他大腿内侧危险地摩挲:"那...你想要孤如何?"
"让我回卜殿。"宫亭忍着疼痛,倔强地仰起脸,"三个月内,定叫他们...跪着来向大王请罪。"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帝辛的目光在宫亭脸上来回审视。沉默片刻后,他猛地将人按进锦被:"准了。明日你便以祭司身份重掌卜殿,不过——"他钳住青年的脖颈。"你拿什么跟孤作保?"
宫亭憋得满脸通红,嘴角却勾起笑意:"若不成事,臣甘愿...在祭坛上引火**,以死谢罪。"
"呵...装腔作势。你明明知道孤舍不得。"帝辛松开钳制俯身压下,满意地听见身下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孤就再纵你一次。尽管放手去做。"
——
秘密筹备的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流逝。
宫亭每日照例去卜殿点卯,却对重掌大权毫无兴趣——这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他像织网的蜘蛛,在暗处细细编织着每个人的退路。
几个年轻卜臣被他寻了错处,赏些贝币打发离宫;哑巴宫女本就是帝辛安插的眼线,不必他费心;青鸾、石武已身居高位无需担心;子衍早在数月前就以游学之名离开了朝歌。至于贴身侍女大丫和宠物狼破军,他特意嘱咐姬旦行动前务必先带他们出宫。
唯独他自己,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黎明前的黑暗中,白发青年独自登上高台。晨风拂过单薄的衣衫,他闭眼感受着风向变化,在竹简上记下风速强弱。白昼里,他在无人处练习攀爬、奔跑,让养尊处优的身体重新找回力量。夜深时,他借着烛火在纸上勾画路线,反复描摹几个关键地点,推演各种可能的变数。
这日深夜,烛光摇曳中,一封皱巴巴的信静静躺在案头。蜡油滴在"白鸾号第五次试飞"几个字上,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
「今日试飞三次,加宽了翅膀,就是落地时撞了一下。容我再做调整。」
宫亭指尖轻颤,仿佛看见那个莽撞的身影从半空坠落——竹架擦过石墙,青年抱着头在泥地里打滚,胳膊擦出血痕却还兴奋地比划着要再试一次。
记忆突然闪回多年前的午后。少年举着新做的弩箭冲进卜殿,鼻青脸肿却笑得灿烂:"老师快看!射程翻了一倍!"鼻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他却浑然不觉。
"......你的脸?"
"哦,试射时不小心崩到脸了。"
"蠢货......"宫亭当时骂得咬牙切齿,此刻回想起来却喉头发紧。
烛泪在案几上堆积成小山。白发青年摩挲着信纸,突然低笑出声。笑着笑着,一滴泪砸在纸上,将"白鸾"二字晕染开来。
东方既白,信纸在烛焰中蜷曲成灰。
距离计划最终实施,只剩三十个日夜。
朝歌王城内最高的祭坛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造型古怪的白鸟装饰。那歪斜的羽翼怎么看都不像正经祭器,倒像是孩童随手捏的泥塑。可偏偏是妲己娘娘亲自下令安置的,谁也不敢多嘴。
大祭司子连气得摔碎了好几个占卜用的龟甲,碎片四溅,吓得旁边的小卜官们大气都不敢出。他死死盯着满地碎骨,胸口剧烈起伏。大王早就下过圣旨:妲己掌卜殿,任太卜令。再不满又能怎样?
"大人,娘娘让您过去。"小卜官战战兢兢地通报。
子连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踏入祭坛,他远远看见那个白发身影正倚在白鸟旁,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鸟喙。
"多年不见,你架子倒是越发大了。"宫亭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笑意,"让我好等。"
子连喉头发紧,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灵渠学院。
那时候的这人就是这样,明明在笑,却叫人后背发凉。子连亲眼见过他谈笑间让一个欺负同窗的贵族子弟"意外"坠楼。若不是后来这个人突然失踪,大祭司的位置哪轮得到他?
"不知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子连硬邦邦地开口,眼睛却始终盯着地面,不敢看那双妖异的蓝眼睛。
宫亭终于转过身,手指抚过白鸟的翅膀:"这鸟儿娇贵,淋不得雨。得盖上兽皮。"他歪着头想了想,"算了,还是搭个棚吧。记住,绝不能让它沾上半滴水......"
子连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嘴上却只能应道:"是。"
突然,一阵幽香袭来。宫亭不知何时凑到跟前。子连呼吸一滞。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还是这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就像当年在学堂,明明所有人都说宫亭是妖孽,可每次那双眼睛看过来,总叫人移不开视线。
"如果大王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吧,大~祭~司~"白发青年拖长了音调,像是在逗弄小动物。
"知、知道。"子连慌忙后退,"就说接到神谕,需要鸟型祭器,是妲己娘娘亲手做的......"
"真乖。"宫亭轻笑出声,冰凉的手突然抚上他的下巴,"和小时候一样,说谎时耳朵会红。"
手指顺着脖子往下滑,停在动脉处:"记住——不能淋雨......否则......"指尖微微用力,"你知道后果的。"
子连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他分不清此刻涌上心头的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只能跌跌撞撞地逃开。
宫亭站在原地,目送老同学离开。记忆突然回到多年前那个雪天——他的新狐裘被人泼满墨汁,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只有那个躲在柱子后的少年,偷偷塞过来一块干净的布巾.....
"呵......"白发青年突然笑出声。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少年如今成了大祭司,而自己却要靠着帝王的宠爱才能活下去。
命运真是讽刺。
他抬头看着白鸾歪斜的翅膀,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再忍忍,等东南风起的时候......
到了晚上,夜雨骤至。
宫亭从浅眠中惊醒,窗外竹叶在风雨中沙沙作响。他撑起身子——这雨来得古怪,明明昨夜观星时还万里无云。
身旁传来男人沉重的鼾声。青铜灯树摇曳的微光下,如山般横卧的身影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宫亭小心下床,没惊动任何人,光着脚踩上冰凉的地砖。雨越下越大,他心头一紧——白鸾号还在露天祭坛上!
可他现在有什么理由冒雨去看一个"装饰品"?
犹豫再三,宫亭还是推开了殿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透单薄的中衣,他站在廊下,咬着下唇,死死盯着祭坛方向。
"爱妃好雅兴。"
带着酒气的呼吸突然喷在耳后,宫亭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环住。"半夜不睡,是在赏雨,还是......"男人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意味,"在看天象?"
宫亭想挣脱,却被拽得一个踉跄。帝辛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走回内殿。
"我......"他刚开口,整个人就被扔进柔软的锦被里。男人皱着眉扯开他湿透的中衣,随手甩在屏风上。"浑身都湿透了。"温热的手掌贴上他冰凉的肌肤,"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让孤给你暖暖......"
雨声渐密,掩去了殿内细碎的声响。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宫亭就悄悄起身。他轻手轻脚地穿戴整齐,直奔祭坛而去。
晨露打湿的青石台阶泛着微光,他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最后一层。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白鸾号安然栖在新搭的竹棚下,翠绿的毛竹切口处还渗着晶莹的汁液,在晨光中凝结成珠。
宫亭伸手抚过桐油浸过的翅骨,触手微潮,但晾干后仍可使用。
他嘴角不自觉扬起,没想到子连那个呆子如此听话,连夜就搭好了竹棚。
再过两日东南风起,夜雾弥漫时,他会在檐角挂一盏灯作为信号......
"孤一睁眼就不见你踪影,原来在这里。"
宫亭指尖一颤,转身看见帝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男人用剑鞘挑开竹棚的帘子,锐利的目光在滑翔机上逡巡。"这玩意倒是精巧。"
"这是......为祭祀准备的祭器。"宫亭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剑鞘突然抵住他下巴,迫使他抬头。帝辛眯着眼打量他剧烈颤动的睫毛:"既是祭器,你慌什么?"冰凉的金属顺着衣襟滑到心口,"这里,跳得厉害。"
"王上突然出现..."宫亭强撑着保持笑容,"任谁都会受惊。"
帝辛的目光如刀锋般在白发青年身上停留许久,突然"锵"的一声收剑入鞘。"既是祭器,那就好好收着。"他转身时衣袍翻卷,"晚膳时,孤要听你细说这祭器的妙用。"
脚步声渐渐远去,宫亭这才发觉后背的中衣已经湿透,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头望向白鸾号。
心里默算着日子。
必须——再快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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