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隽还是人间牛马时,公司会定期开始一周甚至数月的培训。
台上的讲师从理论基础讲到人生哲学,台下的员工从鼓掌配合到假装做笔记。
他们在完美的表演里,满足老板对企业做大做强的想象。
所以这次,她对夜叉和小鬼的培训不仅没上强度,还省去了一切繁琐的步骤,只注重实战演练。
于是仅仅一日,他们便都掌握了实际操练的方法。
这出乎意料的顺利,令王隽不免怀疑,自己的考核会不会太简单了?
但培训和考核不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能力?
只是之前她向大家反复铺垫:“考核不是容易过滴,传道是需要学习滴!”
他们学得这么快,她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们的学习态度端正,没有敷衍。
忧的是——他们学得这么快,不显得自己很没水平吗?
她的原计划是培训三天,还准备了大量的资料,没想到今天全部用完了。
如果能像大学老师水水课,侃侃大山也就罢了。可要命的是,阎王为防止自己宣传反动思想,一直在旁边监课。
连黑白无常和文武判官这样的场外援助也没用上,坐在后面看她表演独角戏。
她紧张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保持镇定:“今天我们的讲解就到这里,现在请大家自由交流一下心得。”
“这么快就讲完了?”
一个小鬼拿着几张草纸,上面写了寥寥几行。
他纳闷地说:“我以为会学很久,还特意跟没报名的兄弟换了班。”
“虽说王隽要求带笔记,但我看这么点内容也用不着记啊?”另一个夜叉插话道。“这不就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事儿吗?”
“也许是王隽觉得咱们太笨了,所以先说些容易的。”
“对对,凭她那机灵劲儿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我们?”
“她一定有后招,咱们先别太骄傲了。免得到时候过不了她又嘲笑咱们。”
王隽无语,她是真没招了啊!
还有,不要把她想成是刻薄的人啊——
眼见骚动又起,她轻咳几声,“不要交流与学习无关的事哈。”
他们这才一边琢磨,一边嘀咕着离开。
在场地里,只剩下她和阎王。
王隽眼瞅旁听的阎王紧皱眉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若有讲得不到位的,还请您指点。”
“嗯……”阎王似在思考,“听着倒是没什么问题,甚至对你而言,中规中矩了些。”
王隽心中吐槽:“您在这儿可不得收着讲嘛?”
她面上带笑,“那您可有不解的?”
“那些夜叉小鬼都听得明白,本官怎么会不懂?”
这最好不是暗指她讲得太水。
“本官是在想,你写给我的方案中,那些坐标传送,远程协助和监控什么的玩意儿从哪儿来?”
“自然从人类社会中学习。”
说到这儿,王隽来了精神。
她的法力有限,又不会法术,总会出现各种“有心无力”的问题。
遇到妖魔,只能以身体做容器吸纳鬼魂,以人类的力量降伏。
万妖国,不,如今是万邦国还依靠自己的法力维持着新“天道”。
之后要“传道”的国度会越来越多,她誓愿的力量也力不从心。
于是她再次把脑筋动到现代科技上,通过结合现代发明和法力,打造属于自己的“法宝”。
“那些东西用在地府也就罢了,可放在他处,岂不耗费你大量的法力?”
阎王劝她:“就算没有这些,对传道计划也不会有影响,你大可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但这对天界和地府而言,是长期且不能中断的策略。”
“宇宙之中,一尘一世,一土一界,有无数需要‘信仰’的人吧?”
“就算我离开了,地府仍可以借这些设备继续传道计划。”
“你要把自己得之不易的发明留在地府?”阎王不可思议道。
“是啊,我已经答应过他们。”
王隽没有一丝不舍,“我要让地府付出的一切被看到。”
“其他人无法复刻这些发明,在传道时,更有事半功倍之效。天帝也会因此重新审视地府所具备的政治属性。”
她点到为止,阎王早已会意。
自古佛道之争,明里暗里,不知生起多少是非。
天界佛界并非人类心心念念的净土,它们只为信徒开放。
而其他人供奉越多,“福报”也越多。
至于是不是今世兑换,暂且另说。
阎王默默感慨:有了王隽留下的物件,地府今后将是天帝押下的好筹码。
她能看得如此深远,也不知算不算好事。
见王隽面色坦然,情绪如常,阎王十分满意。
她的心性较以往平和许多,没有表露一丝不悦。
不论是伪装还是释然,对她而言有利无害。
王隽低下眉眼,有些心虚。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所有的科技都用自己的法力植入了一条密令。
只要这些夜叉小鬼来到传道的世界,安置这些坐标,不论成功与否,新的“天道”就会留在这个世界。
就算人类没有神佛的信仰,他们也会过得很好。
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意识到,原来因果的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
善恶有报,此生必偿。
也许不过几十年,他们就会约束自身,实现她所期望的公正。
就像当年的万妖国,如今的万邦国一样。
只是她要持续消耗大量法力,并且她不会累积任何功德,更不会有法力来源。
尽管如此,她也觉得没关系。
只需要牺牲自己就能达到目的,对她而言算是侥幸。
这件事不能被地府的人知晓,就连玄鸟,她也选择了保密。
一旦东窗事发,也能由自己抗下所有叛逆的罪责。
阎王似乎想起什么,问王隽:“听老黑老白说,你去人间学习了一段时间?”
王隽摸不清他此话的目的,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阎王继续问道,“听老黑老白说,他们住的屋子被你给霸占了?”
“老黑老白瞎说!”王隽连连否认,“他们都是自愿的!”
阎王:“……”
“带我去看看,说不定你将房子拆了我也不知道。”
王隽紧张极了,“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小小的改造了一下。”
待阎王看到她口中所谓的“改造”,就是把原本错落有致的高台楼阁变成了四四方方,毫无审美感的小楼。还在院子堆满了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发出阵阵古怪的嗡鸣,他气得险些去见——自己。
“好好的园景,就这么被你给毁了呀……”阎王痛心疾首,“这说是垃圾场也不为过啊!”
“您怎么知道这些是从垃圾场里捡来的?”王隽眼睛一亮,“不过我都用法力修好了,所以都能用。”
阎王见她不知悔改,懊悔自己不该来。
这样他也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
王隽完全不理会阎王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眼前的机器。
“旧手机,废电脑,还自带个计算器。”
“复印机,打印机,还有投影打卡机。”
阎王只觉得机器的嗡鸣和她的喋喋不休令自己头疼,忙打住她:“本官不想知道这些破烂有何用处。”
这时,他注意到小楼左侧虚掩的门,昏暗中似有灯光闪烁。
“这里头是什么?”
王隽讪讪一笑,“也是电器……”
阎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由分说地冲进去后,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整个大厅四面八方,密密麻麻摆满了方格。每个方格闪烁着不同的画面。
牛头马面捧着青草在怀念,夜叉小鬼拿着笔记在交心。
孟婆熬制新的汤药品尝,黑白无常在阎罗殿外唠嗑。
文武判官私下里切磋,还有自己……
与心虚的王隽面面相觑。
“你在监视地府?”
阎王忍着心中的怒火,等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隽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怒气像火山一样,随时爆发,于是小心斟酌回答:“您可以认为我是在监视地府,也可以认为我是关心地府。”
“但不管是什么,有一点请阎王记住。”
“这都是为了地府。”
阎王一怔,他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
王隽暗道:可不耳熟吗?你用护身符监视我的时候,也这么说的。
“我迟早都是要走的,这些都是给您留下的。”
“消消气哈——”
阎王还想追问,但见偌大的厅内,地板上摆满了书籍,王隽的小小床铺并不起眼,孤零零摆在角落,他的火气灭了不少。
玄鸟躺在几本书上,还在说梦话。
“计算机有问题,得看插座和电线。”
“屏幕出现雪花,用力拍拍没问题。”
“呃,这些都是我教它使用机器的口诀。”
王隽尴尬一笑,“它跟着我熬了很久,实在撑不住了,就连黑眼圈都藏不住了。”
阎王:“……”
玄鸟通体漆黑,就算有黑眼圈,也完全看不出来吧?
罢了,还是给她一个台阶下吧。
“不错。”
阎王面无表情,“做得还可以,记得把院子里的东西整理一下,不要搞成了垃圾堆。”
“完全没问题!”
得到赞许之后,王隽嘿嘿一笑。
可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大厅里所有的镜头漆黑一片,外面的机器也停止嗡鸣。
停电了?
王隽十分庆幸自己有备份数据的好习惯,就算一时停电,也很快能将数据恢复。
只是没想到,几个小鬼纷纷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阎王爷不好啦!油锅地狱爆炸了!”
“阎王爷不好啦,人间传闻出现女鬼差!”
“阎王爷不好啦,有爆料传出神仙显圣!”
阎王僵直地转身,缓缓看向王隽。
对上一双心虚的眼睛后,他心中一个咯噔。
“这些事……跟你没关系吧?”
王隽强作镇定,“没没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就算有,也只是一点点……”
阎王气得发晕,王隽忙扶住他,“真的就一点点!”
“把你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最好只用三句话就给我解释清楚。”
王隽不安道:“我曾在油锅地狱里连电线。”
阎王倒吸一口凉气,“还有呢?”
“我在人间小小的惩治了一批人……”
阎王捂住心口,“还有吗?”
“这些人好像都看见了我……”
阎王石化,两眼发黑。
“王隽,你真的,不经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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