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的驰援,显然到得太迟了。
残阳如血,映照在破败的城楼上。成群的乌鸦盘旋在上空,呼啸的风声重现了凄厉的哀嚎,铁蹄踏碎的残骸狰狞可怖,鲜血染过的土地上已是一片凝紫。
自赤勒战败,两国缔结和约,结为姻亲,十几年来,边关不闻兵戈之声。
因此,在目睹这么一幅人间惨像后,立时便有几个年轻军士吓得瘫软在地,还有不少人对着那残骸断肢俯身呕吐的,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叶云决在城中的街道上缓缓行走着,腰间的佩剑碰撞着披挂的甲胄,叮叮当当作响。
日未落,偌大一个怀远城,寂静得如同子夜的坟场。大路上,栏杆旁,还有屋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他在一家药铺前停住脚步。
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其中一具是个小女孩,看着还不到两岁。
旁边还有一只小拨浪鼓,白色的鼓面被凝固的血染成了黑色。
叶云决俯身拾起拨浪鼓,擦干净血污,轻轻塞进小女孩已经冰凉僵硬的圆乎乎的小手里,方才进了药铺。
屋子里景象更加惨烈,遍地都是断肢残骸,他翻了半天,依旧没有找到一个活口。
视线落到柜台,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缓缓走过去。
柜台后边半坐半躺着几具僵硬冰冷的尸体,叶云决把他们推到一旁,露出柜台下边的狭小的空隙。
空无一人。
他摇摇头,拖着步子离开,刚走到街上,就听到有人叫他。
是他麾下的军士,跑得满头大汗,“叶校尉,出……出事了,小结……是吴六,他要自尽!好几个兄弟拉着,快要拉不住了,你快去看看吧。”
叶云决皱起眉头,想起吴六是怀远人,家人也都在怀远。
如此后察后觉,他心中颇为自责,跟着军士往城门急奔而去。
太阳快要落山了,万物沉浸在一片血色里。
人在情绪发展到了极端的时候,往往会迸发出可怕的力量。
叶云决赶到时,吴六眼看就要挣开众人的禁锢了。
徐征之前呕吐的得经脱了力,也被他甩在地上,一边挣扎着爬起身,一边好言好语地安慰着。
叶云决喝道:“放开他!”
众人齐刷刷望向叶云决,手依旧紧紧拽着吴六。
“人各有志!他要死,便让他死。”叶云决说着几步走至吴六身前,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子。
周围人又是劝又是求的,却不敢拦,眼睁睁看着叶云决把吴六一路拽进城去。
“看看!睁开你的眼,看清楚!”叶云决松开手,指着地上的尸体,“你告诉我,他们,还有你的家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吴六“扑通”跪倒在地,不说话,只是“啊啊”地低泣。
利剑出鞘,雪亮的锋刃被残阳镀上血色,叶云决半跪下身,将剑柄塞到吴六手里。
“你要死,就用这把剑。等下去了,告诉你父母,他们把你生养大后,你自杀了。
再告诉你父母,还有他们,你是用这把剑自杀的。在这把剑上,一滴赤勒人的血都没有沾过。听明白了吗?”
吴六哀嚎一声,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剑从手里脱落,“哐当”砸在地上。
“怎么,下不去手?”叶云决捡起地上的剑,顺手一挥,“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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