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床边放着一套干净的浅绿色衣衫。
司寇鸾将其换上，又用玉冠束起自己那略微凌乱的墨发，这才走到屏风后面，探头探脑。
瑾瑜仙尊背对着屏风，还在喋喋不休费劲口舌地劝说着承霄仙尊:“天宸的死跟他应该是没关系的，你怎么就直接想把人家关进水牢里呢？问几句得了，别吓着了。”
承霄仙尊说不过他，神色恹恹，突然他抬眸，看见一位少年从屏风后面探头张望，他的额间贴着几缕凌乱的碎发，眼睛大大的，此时充满着害怕与不安。
红头发的承霄一下子眼睛亮了，他可是整个上三天出了名的颜控。
可惜紫霄电阁的各种功法都需要引雷电炼体，进去时细皮嫩肉的男孩女孩们，出来一个赛一个强壮。
这个小娃娃是他从人间背回来的，当时半死不活的，他只是觉得人很瘦很白，体重也很轻，背着跟背片羽毛没什么区别，也没想过这么好看啊。
早知道就直接去紫云巅了，反正人在他背上。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把他投入水牢了？”承霄仙尊不满地打断长篇大论的瑾瑜仙尊。
瑾瑜仙尊:……?
他心有所感扭头一看，看见了那位青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怯生生地站在屏风后，眼神紧张。
……果然。
承霄仙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司寇鸾拉进他们紫霄电阁了:“小娃娃要不要来我这里?我收你为关门弟子，我还可以把仙人卧祥云笔从瑾瑜那里要过来，我和天宸还是好友，我知道他的所有功法。”
司寇鸾扶额，重来一遍流程，承霄仙尊还是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瑾瑜仙尊赶忙说:“我们云雾仙阁也可以收你为弟子，而且看灵根，我们的功法更适合你。”
在一旁不苟言笑的锋渊仙尊也开了口:“青霜剑阁也可以。”
坐在角落的焚阁长老默默看着这一切，他没开口询问司寇鸾的意见。
焚阁是下三天魔域的第一势力，与上三天三阁向来不对付，每次需要讨论九天之事，也只是派一位长老过来，阁主从不出面。
连论道大会，他们也从未举办过。
＊
“系统，系统，你在吗？我不选择云雾仙阁，也可以攻略景星灼吗？”
识海内没人回答……
这个系统好像质量不太好，短暂上线以后，又一次杳无音信。
身穿浅蓝色衣衫的青年只好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瑾瑜仙尊:“我想和这位伯伯走。”
上一次，他最终选择了瑾瑜仙尊，因为人比较温和，看着也面善。
那个红头发的身材太壮了，司寇鸾可以欣赏男性阳刚的美，却绝对不希望自己变成他那样。
而青霜剑阁阁主又太过冷漠。
这一次，他却没得选。
——他要攻略景星灼。
＊
红头发的仙尊眼神明显失落了几分，眼周都红了，这个孩子真的蛮合他眼缘。
司寇鸾心里泛起一丝不忍，奈何没办法，只能把问题归于那个破系统。
对，还有景星灼。他好好的成神不好吗？非要他去攻略。
瑾瑜仙尊安慰他:“没关系的，这孩子要是去了紫霄电阁，几年后会和你一个身材，你还乐意吗？”
承霄低头看了自己那一个顶三个司寇鸾的块头，不再吭声。
他们就是主攻炼体功法，不长肌肉能行吗？
他决定回到紫云巅就找工匠再定一个新的漂亮娃娃。
虽然他做不成精致小人，但是他的娃娃九重天无人能比！
＊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瑾瑜仙尊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遍沧桑的温润感，他将青年拉到自己的身边，双手握住青年的手。
修仙人的皮肤都很细腻，司寇鸾并不觉得难受，他看着这个中年男子真诚的眼神，微微笑道:“我今年十七。”
“你的父母还在吗？”
原主的父母早就去世了……
司寇鸾摇摇头，神情低落:“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我已经独自生活很多年了。”
瑾瑜神君拍了拍他的背，来安慰青年，他顿了几秒钟，才接着问:“那你知道你获得传承的事情吗？”
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情，他肯定知道。
司寇鸾摇摇头，又点点头。
“大概吧，我应该是得到了某种际遇，醒来时我探了一下我的境界，发现体内有了凝结好的金丹。我莫名其妙到了金丹大圆满！”
瑾瑜仙尊早在见到青年的那一刻便感受到，除开还没被青年吸收的那大部分，他本身的灵力似要溢出。
可奇怪的是，明明境界到了突破的边缘，灵力却不似常人那样剧烈波动。
大概是因为这灵力完全不是自身修炼得来的吧，就显得特别虚浮。同时，青年的相关感悟也完全跟不上。
瑾瑜仙尊松开手，双目盯着青年的眼睛，眸色平静之下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孩子，结婴对你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也不只是结婴，此后你突破每一个境界，都将比常人艰难一百倍一千倍。”
“你获得了一位大乘大圆满修士的全部灵力，这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挑战。
你惟有努力提高心境，才能真正领悟它、驾驭它，否则你会永远卡在某个境界，再也无法精进半分。”
司寇鸾想起在许久许久之前，他还没穿书时看过的一句话，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于是他将仙尊的话牢牢放于识海，慎重其事地点点了头。
＊
窗外不远处，有只乌鸦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像余烬般伏在地上树枝的阴影下。
傍晚寒风吹过，落叶挂到它的身上，发出不同于别处的细微的扰动。
“谁！”
红发仙尊斜眼眯向窗外，他抬手，指尖光芒流转，一道蓝光便出现在发出扰动的地方。
蓝紫色的闪电把天都撕裂成两瓣。
乌鸦张皇失措地扑腾着翅膀乱飞，跟着徘徊在帝君遗迹上空的同伴们一起盘旋了十几圈，又滑翔落入不远处一名穿着明黄色云缎锦衣的男子手中。
他一手捏爆乌鸦的脑袋，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微笑，喃喃道。
“我果然要有小师弟了吗？”
＊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
大殿每一庭柱上都挂着精致的宫灯，它们上万年不灭，淡黄色的流光诉说着亘古的传奇。
殿内四周的廊壁上，精心雕刻着许多奇闻异事，如云山幻海，任由海枯石烂也不变。
在场的这些德高望重之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两旁，最高处神像下方的座位却始终无人落座。
每一年，四阁九宗之人便会暂时放下彼此间的恩恩怨怨，聚在这里，简单讨论下今年的论道大会举办地点。
当然，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最前排的瑾瑜仙尊坐如针毡，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让景星灼进来吧。”
司寇鸾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落座，他怀里抱着本刚刚从师尊那里顺来的功法书，静静站在自己的师尊身后，心有所感地看着禁闭的大门。
他那好师兄景星灼就要进来来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四阁九宗聚在一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考核景星灼的境界与功法。
青年面无表情，内心却很雀跃。要知道，能看他这位师兄好戏的机会可不多。
还得想办法添点油加点醋。
大门“轰隆”一声打开，一名男子缓步走上前。
他身穿着云雾仙阁的法衣，眼眶深邃，鼻梁高挺。高高束起的发丝随风肆意飞扬，松懒又漫不经心。
男子脚步停在四阁九宗各位尊者们中央的位置，双手叠在一起微微低头:“弟子景星灼，拜见师尊和各位长辈。”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景星灼却也不甚在意，只是抬头瞅了眼师尊和他身后大眼睛额间贴着碎发的青年。
青年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有着一抹泪痣，看上去楚楚可怜。
他最近时常做一个连续的梦，梦里也有着这么一位小师弟，讨厌死了。
不过他想方设法，最终还是杀了这位小师弟。
男子舔了口略微有些干燥的嘴唇，神色染上了些许疯狂。
＊
瑾瑜仙尊又一次轻叹，他扬手指向前方古老神像下方的椅子:“去吧，孩子。”
景星灼全身脉络奇特，寻常人是看不出他如今的境界所在的，而这座大殿却可以。
它本身就是一种神器。
景星灼慢吞吞的，他缓慢拾级而上，一群人的目光黏住他的背影，寸步不离。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努力想要压制住自己的嘴角，却再也忍不住，疯狂上扬。
司寇鸾往后退了几步，恰好目睹了师兄莫名其妙的笑。
他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真是个疯子。
景星灼将手按在最高处桌子上的凹槽内，忽然深绿色光芒冲天，到最上方绿色中竟透露出一丝丝浅绯。
“唉。”瑾瑜仙尊作为他的师尊，对此早有预料，他右手扶额，苦笑不得。
下方那几位一眨不眨望着景星灼的仙君们仙尊们愣了几秒，眼底通通流露出止不住的失望。
承霄仙尊是个暴脾气，看向高处仍在望着绿色光柱的黄衣男子，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连续三年元婴大圆满……修为毫无长进。”
男子却是不惧，他扭头玩味地看着红发仙尊，挑眉道:“我今年二十三岁。”
承霄仙尊道:“你别给我扯开话题。”
景星灼将自己的头发在手上绕成一个圈，他道:“常人只道百年元婴者为天才。我今年才二十三岁便已达到大圆满，你们还不满意吗？”
“上上一年你师尊说你状态不好，好，我们给你机会。”
“上一年你说你境界到了瓶颈期，也好，我们也给你机会儿。”
“可今年……连续三年元婴大圆满，景星灼你是故意的吧。”
男子把指尖头发撩到而后：“仙尊，您难道不会在一个境界卡许多年吗？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境界已经停留在大乘中期，几百年未动过了吧，难道您也是故意的吗？”
司寇鸾站在围观闹剧，好家伙，元婴境挑衅大乘境，不管再看多少次，都只会觉得精彩。
不愧是他的好师兄。
不过对方可真能装啊，他的境界绝对不止元婴，也不知对方是以何种方式瞒过测试的。
“你……”承霄仙尊指尖抽出一条紫云鞭，上面电光闪闪，“如果你自诩天才，可以来挨上一鞭。”
景星灼被那至高气息压地喘不过气，他和承霄仙尊修为差别太大，可他仍旧努力直起腰，抬头与他对视。
“来啊，试试就试试。您有本事杀了我啊。”
“混账。”承霄仙尊抬手就打算一鞭打下去，黄衣男子紧闭双眼，一步都未后退。
一抹轻柔的云雾却将那些闪电全数拦截，瑾瑜仙尊挥了挥手，将云雾收入体中，声音喑哑:“我们先进行下一项考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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