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顾两家之间长久合作是顾若辰的爷爷在世时同宋遥甫一起定下的，后来顾雁嫁到宋家，两家合作更是顺理成章。
以前两家集团一直实力相当，甚至宋氏更胜一筹。但是随着宋遥甫年纪越来越大，渐渐力不从心，于是将管理全权交给宋怀堂。几乎是同一时间，顾若辰的父亲顾沉章开始尽全力发展顾氏集团，因此这些年来宋氏的发展远比不上顾式。
几年前，宋怀堂投资失利，集团颇有走下坡路的趋势。后来宋景言进入公司，大展身手，硬是力挽狂澜，将宋氏扳回原来的水平。
但是宋景言年纪略小，还没到可以接替宋怀堂的地步。顾沉章愿意每年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同宋怀堂面对面交谈，一部分是因为宋遥甫与他父亲的交情，另一部分则是因为顾雁和宋景言。
“姑姑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顾若辰到底没忍住，那边合作还没谈到一半，他就找借口跑了出来，临走前还不忘拉上宋景言。
“大概吧，”宋景言声音有些闷，“其实我也很长时间没见过她，反正见面也不说话，还不如给她留个清净。”
顾若辰踢踢路边的小石子，毫不客气地说：“面对一个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不发疯都不错了。”
宋景言沉默半晌，“我知道。”
“姑姑对你……”
顾若辰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
宋景言知道他想说什么。
自他小时候起，宋怀堂每天都在外应酬，很少回家。而顾雁仿佛早已习惯，整天将自己关在屋里，对这个家，甚至是宋景言漠不关心。
以前他年纪小，看到顾若辰的父母对顾若辰那么温柔，而他的母亲对他却像对陌生人一样。
长大后宋景言才开始理解，有宋怀堂这样的父亲，顾雁不喜欢他也很正常。
见宋景言不愿多说，顾若辰只好转移话题：
“回来这么久，还没问你在公司怎么样。”
“这还不明显吗？要不然他凭什么能坐在那儿跟舅舅谈合作。”
“他早就该将公司交给你，省得最后还得你来收拾烂摊子。”
“我的能力还不够，而且……”宋景言顿了顿，“总之，再等几年吧。”
两人沉默着走了很久，察觉时间差不多时便开始折返。
“对了，表哥。”顾若辰突然开口。
“嗯？”
“李慕斯说——”
“闭嘴。”
顾若辰还没开始说，宋景言就一把打断他，他撇撇嘴，无奈道：
“……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你连慕心姐那儿都不去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宋景言想到什么，挑眉问道：“无缘无故的你提他做什么？”
“拿钱帮人……”末了，顾若辰又吐出四个字：“天经地义。”
见顾若辰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宋景言转身给他一个爆栗：
“刚夸完你稳重，怎么又回去了。”
顾若辰反驳道：“我以前不稳重吗？”
宋景言见他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样子，冷冷挤出两个字：“废话。”
以前的顾若辰连路边的狗都忍不住欺负两下，真真是像顾雁说的那样，不让人省心。
都说生病住院会使人身体或是心理上发生很大的变化，这话宋景言本来不信，直到看到出院后的顾若辰。
明明只是拍戏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却在医院昏迷了三个月。
虽然顾若辰醒来后一点儿事都没有，像睡了一觉一样，但他总觉得自己表弟不太对劲，仿佛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压着，不似以前那样活泼。
其实不仅宋景言疑惑，顾若辰自己也找不到原因。
“问你一个问题，”顾若辰冷不防道：“你会梦到陌生人吗？”
“嗯？”
“或者说，你相信梦中的人，有一天会真的出现在现实中吗？”
………………
顾若辰走后，李慕心立马将他的联系方式推给陆知意，但是陆知意一直忙着熟悉业务，就将此事搁置了。
直到他回到家才想起来，于是立马打开手机，编辑好信息后点击发送，顺手点开了顾若辰的朋友圈。
他的头像是纯黑色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看样子是工作号。
陆知意没放在心上，第一天上班有些累，他洗漱完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再一睁眼，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水边，盯着江面发呆。
天气晴朗，正值晌午时候，阳光有些刺眼。
不知盯了多久，他的身后终于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我来了！”
陆知意还没来得及回头，这个男生就闪到了他旁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
“对不起，家里有点事儿，来晚了。”
说完，他抬起头，冲陆知意笑了一下。
这男生个子很高，略有些稚气，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
“你已经迟到三次了哦。”陆知意说完，又注意到男生嘴角发红，胳膊上有很多淤青。
“和同学打架了？”他问。
男生没立刻说话，捡起几块石头用力扔进水里，又语气轻蔑道： “就算好几个人加起来也没有我厉害。”
说完，他将手里的石头递给陆知意，“给你，今天扮演精卫。”
陆知意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将石头扔进水中。
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就这样沉默着扔了一上午石头。
“到中午了，我要回去了。”那个男生说。
陆知意：“嗯，走吧。”
男生转过身，问他：“你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陆知意没有回答，只说让他以后少和别人打架，有什么事情直接找老师。
“我记住了，谢谢你。”
说完他刚想离开，又冲陆知意挥手，笑嘻嘻道：“下次见。”
陆知意看到自己也挥了挥手，说：“下次见。”
一眨眼，陆知意再次来到江边，与上次不同，这次他的手上提着一个药箱。
天气依旧很好，陆知意照常在江边等着，过了好一阵子，那个男生才出现。
见到陆知意后，他第一句话是：“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陆知意刚想张嘴，就听到男生笑嘻嘻说：“我知道！第四次了……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迟到。”
陆知意什么也没说，只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他的脸和胳膊上又添了许多新的淤青，额头上还有一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就知道你不会听话，伸手。”
陆知意拿出药膏，轻轻地涂在他胳膊上。
“为什么打架？”
男生没解释，指着刚贴上去的创可贴说：“这是男人的勋章。”
陆知意没忍住，抬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嘴硬。”
“今天要干什么？还学精卫填海吗？”
“不了吧，”男生揉了揉被弹过的地方，闷闷地说：“今天心情不好，就聊聊天吧。”
“好，”陆知意应下。
半晌，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我叫……顾若辰。”
“顾若辰……”陆知意听见自己说，“以后少和同学打架，被你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见顾若辰一直没说话，陆知意猜他是真的挨过骂，于是又说：“好吧，那你说说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顾若辰嘟囔了一句，“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你呢？”他又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你不是说了吗，”陆知意平静地说，“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那我们两个身不由己的人只能在这里相依为命了，”顾若辰转过身，看向远处的江面，喃喃道：“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
一觉醒来，陆知意双眼无神，直盯着天花板发呆。
又梦到顾若辰了。
他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脑子大概是和顾若辰杠上了，昨晚上梦见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先不说，主人公又是顾若辰。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顾若辰。
看来李慕心说的没错，他真的是天选顾若辰的粉丝。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今天是公休，没什么任务不用去公司。
陆知意躺回去，决定今天哪也不去，好好在家里休息。
正这么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知意！！！！！！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陆知意默默将手机拿远些，他的耳膜都快要被彭泽给震破了。
“发生什么事了？说。”
“你还记得我之前特别喜欢的那个画家吗？”
陆知意回忆了一下，“有点儿印象，好像叫D是吧。”
“是他，他今天在上阳路画展有签售，但是我今天要加班跟个单子，去不了，所以……”
陆知意会意：“所以让我替你去是吗？”
彭泽：“还是你懂我……”
“可是我准备今天在家里休息哪也不去，你明天去不行吗？”
“可是他只的签售只开一天，拜托拜托，你可千万要帮我啊知意！你要是帮我，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好好好。”
陆知意叹了口气，只好妥协。
“我去行了吧，嗯，知道了，放心吧。”
挂完电话后，陆知意认命般坐起来，开始搜索画展相关信息。
画家D的作品具有非常浓厚的个人特色，彭泽算是他的狂热粉丝，大学时候经常出没于各种画展，将拍下的D的作品挂的满宿舍都是。
“这次画展以梦境为主题……”
如果是以前，那陆知意没什么感觉，但是刚好最近他被梦境所困扰，心里对这个画展有了点兴趣。
等他赶到时，D的签售还没有开始，陆知意便四处走动，随便看了看。
他无意中一瞥，发现走廊尽头有一幅深蓝色的画，刚想走过去细看，却不小心和一个人相撞。
“抱歉。”“抱歉。”
两个人同时出声，陆知意抬头，认出他是之前和顾若辰一起爬山的另一个人，于是冲他点了下头。
对方好像也认出了陆知意，点头回应后侧身让他先走。
陆知意走到那幅深蓝色画作前，正要琢磨这幅画的含义，就感觉身边有一人走过来，说：
“原来你也是被这幅画吸引了。”
是刚才那个人，陆知意回应：“嗯，这幅画很有意思。”
“你喜欢D的作品？”他问。
“不算吧，”陆知意说，“其实我是替我朋友来的，他今天有事来不了。”
“原来是这样。”
那人将视线移向面前的画。
“……梦境与现实互不相容。”
陆知意注意到他说的是画上的注释，随口说：“我倒不觉得。”
“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论什么样子的梦都离不开本人，人不就代表了现实么？”
旁边的人听后若有所思，陆知意正想继续说点什么，突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他一回头，发现顾若辰正倚着墙，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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