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叔?这就是段叔?
鹿闻笙顺着陆今安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圆滚滚的中年男人挡住了自家大门。
段高阔也看见了陆今安,笑呵呵地和陆今安打招呼:“小陆啊,才回来呀。正好我这次找你们有点儿忙要帮,我已经和你师父说了,详细情况你师父会和你说的。”
段高阔估计是赶时间,也没和陆今安多唠,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路过鹿闻笙和张满村时,这位中年人还给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两人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几人进了家,鹿爷爷也看到他们几人撞到段高阔的场景了,直接指着沙发,“坐,我和你们说老段的事儿。”
张满村倒是没跟着坐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比较尴尬、地位也比较微妙,跟着听这种正经事不太好,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鹿闻笙倒是挺好奇自己爷爷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仰着脑袋听得还挺认真。
这股子干劲引的鹿爷爷侧目看了好几眼,还以为自家孙子终于开窍了。
“这次老段亲自过来主要是因为这事和我有关,我4年前给老段修复过的画作现在有点问题要处理。”
“有问题!”这声惊呼是鹿闻笙发出的,喊出声后发现另外两人都盯着他看。
鹿闻笙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你们说、你们说。”
鹿闻笙心里叫苦不迭:不是吧,他才刚在心里夸了爷爷,爷爷怎么就翻车了。这应该算大麻烦吧,他们不会被索赔吧,总不至于还要抓进去吧。
陆今安和鹿爷爷压根没注意到鹿闻笙的脸色,在他们看来一个作品的修复花上多年,中途出了问题,之后再拿出来重新修都是很正常的。
毕竟开拓一个全新的领域、做一些之前从未有过的尝试,出现问题才是正常的。
尤其是4年前修复的东西,4年后发现了问题,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时代在进步、技术在进步、材料也在进步。
鹿爷爷继续说着:“问题主要出在装裱上,当初因为破损比较严重,装裱就暂时放着没动。老段这次过来说他们有了新想法,想让我们一起去看看。”
鹿闻笙听完喘了口气,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还好还好,不是他们犯事儿了。
鹿爷爷给陆今安安排着:“你今天就先收拾行李,到时候和老段一块儿去。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就先不瞎折腾了,你那边有什么问题及时和我沟通。”
鹿闻笙感叹:好家伙,他们家这小破生意竟然还有出差的一天。
鹿爷爷也没放过鹿闻笙,“我看你小子听挺认真啊,这次你也和小陆一起去。”
鹿闻笙傻了眼,哀嚎道:“不是,我去干嘛啊,我什么都不懂啊。”
鹿爷爷立马拿鹿闻笙昨天吹嘘自己的话堵回去:“你昨天不还给小陆帮忙洗画了?我看你干得挺好。正好你这次去,还能给小陆拎拎东西。”
鹿闻笙顿时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让你嘴贱、让你嘴贱,逞什么能嘛。
鹿爷爷给每人分完工,顿时无事一身轻。哼着曲儿,遛弯儿逗鸟去了。
鹿闻笙看着爷爷的背影,嘴里嘀嘀咕咕的:“真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孙子,我又不是保镖,拎什么包啊。”
鹿闻笙的气不能对着爷爷撒,也就只敢对着陆今安窝里横了:“我可什么都不会。”
陆今安自然是对鹿闻笙的德行很清楚:“我知道。”
“我也会不干活的。”
“嗯。”
“东西我也拎不了。”
“我自己拎。”
陆今安很上道,鹿闻笙很满意。
鹿闻笙的气顺儿了,既然不干活,那去就去呗。就当公费旅游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第二天一早,两人拎着行李出发了。
张满村第二日见鹿闻笙人又双叒叕没了,差点儿没哭出来。鹿爷爷给张满村解释了很多遍,这才把人安抚住。
不然前脚鹿闻笙刚走,后脚张满村又要开始满世界的上演“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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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名城就是不一样,我之前只在列车上路过,还从没实际来过呢。”鹿闻笙仰着脑袋左看看右瞅瞅,走路全靠陆今安拽着他。
陆今安一边听段高阔讲话,一边还得分出心力注意着点鹿闻笙。就算这样,陆今安还能和段高阔有问有答,一点儿也看不出一心二用的样子。
段高阔给陆今安讲着详细的情况:“4年前鹿师修复的时候提出:清洗时过多的水会让局部过于湿润,有很大可能会产生分离和脱壳现象,也会影响整体干燥后的平整度,诱发霉变病害。这一块就暂时没人动。”
陆今安点点头,手伸出去拉住人,把鹿闻笙从撞到电线杆的危机上拯救回来:“确实,保留原裱的传统的方法是用水、胶水和桨水来完成。我们在保留原裱清洗时,基本不能采用淋洗法。”
段高阔对陆今安如今能独当一面的样子深感欣慰,“鹿师也是这么说的,布条和贴条也会使用到胶水,如果我们处理后采取冷压法使之平整,倒是可以弥补画面上的折断。”
陆今安补充着段高阔口中的不足,把鹿闻笙和他的行李一起拽进小巷子里,“但这种方法所需的技术难度实在是有些高。在不揭覆褙的情况下,折条只能贴于覆褙后,而不是贴在托纸后,因此贴好后要保持平整度也不太容易。”
“是啊,所以这次想请你们过来看看,我们现在清洗可以采用溶剂型的清洗剂,固色所用的黄明胶水用量控制也较之前有了改善。你们来看一眼实际操作起来的效果如何。”
鹿闻笙跟着陆今安简直是太安心了,不用看路、不用注意红绿灯、不用担心丢行李,这简直是出行居家必备啊!陆今安在他心中的好感度简直是蹭蹭蹭往上涨。
陆今安和段高阔的交谈鹿闻笙也听了两耳朵,原本想着稍微听一听自个儿这次来的任务是什么、顺便提高一下自己的修复知识素养。
奈何这两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每一个字都明白,合起来就听不懂了。
他好像一个文科小学渣不小心混入了理科学霸的世界,鹿闻笙秉持着只要我放弃的够快、失败就追不上我的心态,果断放弃了尝试加入大佬的想法。
是风景不好看吗,还是吃的不够香,干嘛费心费力听他们那些玩意折磨自己。
反正自个儿又不搞这个,陆今安也清楚他啥也不干、啥也不会的本性。
那他就安安静静做个小咸鱼不就好了!
陆今安突然问道:“我听说《周宗建四代像轴》的画件整体保存很好,红外照相分析和拷贝台虽然观察到画芯、覆褙存在少量折痕和断印;但整体来看,结合紧密,也没有脱壳现象存在。”
段高阔刚听到陆今安口中的画名,就微微叹了口气,果然下一秒传来陆今安不解的声音:“怎么没和他们那边的修复师交流一下?有了他们的经验,应该对我们接下来工作的帮助相当大。”
段高阔似是不想谈起这事,但陆今安也不是他们行内的相关者,稍微抱怨两句也不会影响到他们博物馆与外界的关系、更不怕被人说自己嚼舌根。
段高阔似是终于能一吐苦水了,“怎么没去?我刚得知他们那边的成果后就马不停蹄地跑过去了。可人家也只给我看了看修复后的各项数据检测结果。至于内容,每次都被他们打马虎眼混过去了。不想分享就算了,我们提出几个问题和他们咨询一下、他们都不愿意正面回答。”
段高阔的肩膀都耷拉下来了,“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是他们吃饭的本事,自然是不愿意随便透漏给外人的。更何况,我们市的经济水平不行,那些有本事的人看不上我们博物馆、更看不上我们博物馆的人。”
段高阔拍了拍陆今安的肩膀,感叹道:“小陆啊,好好加油啊。段叔的未来都靠你了,要是没了你,我这儿连个正儿八经搞修复的都没有。”
鹿闻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早就把耳朵竖的高高的,专业知识他搞不来,听八卦他在行啊!
听完段叔的难处,鹿闻笙第一个生气。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呢!
按理说博物馆修复的工作,大家都是一样拿编制、吃国家饭的,你搞技术垄断又不能给自己口袋里多赚几块钱。
反倒是分享出来,国家的修复技术才能继续发展,更多因技术原因蒙尘的宝贝才能有更多面世的机会。
这些人简直比当初在班子里给他造谣的人还糟糕,起码当初造他谣的人,赶走他以后就能顶替他的位置。
这种既不利他也不利己的人,简直令人不齿,真的就是纯纯心坏了。
段高阔本就圆滚矮小的身材,此刻在鹿闻笙眼里透出可怜巴巴的意味。
太可怜了,真的好惨。可就算这样,段叔还是坚持不放弃修复事业,甚至都把希望放他爷爷这个不靠谱的人身上了。
真是感天动地啊,足以看出段叔的文物的热爱了。
他们不能辜负段叔!
鹿闻笙一把搂住陆今安的脖子,眼睛里都冒着火光:“段叔,你放心!我哥他一定行,你要修什么他都能给你唰啦唰啦两下子整好,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他,不要客气!”
鹿闻笙拍着胸脯,用自己刚获过国际大奖的珍贵名号起誓:“我哥很厉害!他可是继承了我爷爷的全部衣钵,绝对不亚于那个……那个周……什么四象……什么什么的,你放心好了,我哥一定给你把场子找回来!”
段高阔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补充道:“《周宗建四代像轴》?”
“对对对,就是那个玩意儿!段叔你放心好了,把胸脯挺直了,到时候我哥让你他们面前使劲儿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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