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一次见到宋斯南，是在一场酒局上。
很奇怪吧，孟贺居然会带着他一起出席这种场合，但他就是来了。
看上去很脆弱的人。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一天徐怀远那群人和孟贺谈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无非就是工作上的事。
出生在我们这种家庭的，不是二世祖就是从大学开始就要慢慢接手自家的生意，李知维就是其中翘楚。
他从小就是同龄人中的领头羊，长辈心中的模范接班人。
从小听着他的事迹长大，孩子们都暗暗和他比较，以证明自己并不比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差到哪里去。
签下孟贺作为首批主播之一，往互联网这个圈子探脚是我们做的第一步。
其实我是无所谓，毕竟只要不大手大脚，我爸妈留给我的遗产足够我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也因此，我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一点都不关心。
宋斯南这个陌生人自然而然地分走了我的注意力。
很奇怪，我平时完全不会关注这些。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我的脑子有些迷糊了。
我只记得那天，他手里捧着杯果汁小口小口喝的样子有点像以前奶奶家养的小狗。
他和小狗一样有一双很大很圆，很漂亮的眼睛。
02.
我又和宋斯南见面了。
他的脸色看上去比之前健康了一些。
距离上次见面好像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徐怀远和牧子尧这俩人和孟贺的关系居然突破了合作关系，直接开始融入彼此的朋友圈。
听徐怀远说，孟贺的这个发小有先天性心脏病。
突然觉得他很厉害。
两次见面，他看上去都很积极，一点都没有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但是孟贺为什么出门一直要带着他？他们是情侣关系吗？
这样的想法好像有些冒昧了。
但我难得有些好奇。
今天看他的时间有些久了，一不小心对视上的时候，宋斯南礼貌性地朝我笑了笑。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举杯。
他们嚷嚷着一起打游戏，宋斯南不能玩强刺激性的东西，正好我懒得加入，牧子尧就说让我照看宋斯南。
当然，这句话并没有当着宋斯南的面说。
难得他有这么贴心的时候。
反正没事做，我就答应下来了。
宋斯南是个很安静的人，我们又不熟，待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刚开始的打招呼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他估计是看见了我手机上的画，主动挑起了话题。
说实话，我很意外。
这个人看起来虽然一副邻家哥哥的感觉，但莫名的难以接近。
居然会主动和我聊天？
奇怪。
虽然是礼节性地回复，但没想到他居然也画了十多年的画，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手。
说起粉丝量时，他又有点像一只摇着尾巴昂起头的小猫。
虽然最终也没有告诉我他的社交账号，但画得确实不错，□□人画得非常可爱。
我们的关系好像近了一些，这种感觉也不是很坏。
毕竟人都需要交新朋友的。
03.
孟贺算是彻底和徐怀远牧子尧混熟了，我们两个虽然不算熟稔，但也加上了联系方式，偶尔一起玩游戏。
很平凡的大学生活。
宋斯南偶尔也会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当然，是和孟贺一起。
有些时间没见过的李知维也来了，我有些不太高兴。
高考以后他只偶尔出现在我面前，这些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徐怀远，也来了。
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但我也不好埋怨徐怀远，毕竟除了我和李知维，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和我表白过的事情。
为了躲他，我借口去上厕所准备偷偷溜走，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跟了上来。
我们在徐怀远家的角落吵了一架，李知维被叫走后，我才发现躲在角落里的宋斯南。
他估计把我和李知维的对话都听了个遍，但还是装作没事的样子和我打招呼。
气氛有些尴尬。
牧子尧找来的时候，我们俩还像门神一样站着对视。
这头脑简单的家伙也没多想，只说孟贺找宋斯南。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宋斯南低声和我说了对不起。
其实他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他又不像我一样可以摘掉助听器避免听到一些别人的小秘密。
或许是看出我不想告诉孩子们和李知维有关的事，也或许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嘴的人，总之那天的争吵除了我们三个以外没有人再知道了。
这好像变成了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04.
一直想起李知维的话，他说是我把他掰弯了，他只是喜欢我这个人，我是男是女一点也不重要。
狗屁。
他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把帽子扣在我头上干什么？难道是我逼着他喜欢我的吗？
但我妈喜欢他，也一直希望我能和他保持良好的往来关系。
她不能经受刺激了，要是知道我和李知维闹掰，不知道会怎么样。
很烦人。
徐怀远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件事，和牧子尧在我家把李知维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更烦了。
不想把朋友拉扯到我们的事情里面来，虽然听他们骂李知维确实有些爽。
说是要带我去散心，几个人开着车就到了乡下开始种田。
但是怎么又遇到宋斯南了？
他这次没有再和孟贺一起出现。
如果不是因为来种田的事是突然决定的，我都要开始阴暗地发散思维了。
聊了几句以后，我们才知道这里是租好的房子不远处就是他外婆家，他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避暑。
这天晚上，宋斯南带着一盘炸蘑菇来找我们，说他妈妈知道我们在特意准备的。
宋妈妈的手艺确实很好，炸蘑菇很好吃。
在乡下待的几天里，我们几个不知道吃了宋妈妈多少零食。
宋斯南这人看上去柔弱，居然能和他妈妈一起上山下地。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宋妈妈自己酿的果酒度数真高，几杯下肚就能让世界颠倒。
我们在他家睡了一夜，回谭阳的时候顺手把他们母子也带了回去。
05.
和宋斯南的关系好像因为那几瓶米酒变得更亲近了些。
孟贺不在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一起出来玩。
虽然十次里只能成功七次。
但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也很高了。
越相处越觉得宋斯南这个人温柔得过于强大，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剥夺掉他脸上的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变得在意他。
外出吃饭的时候，会帮他额外点一杯蔬果汁，会和他一起看美术展，会自然而然地照顾他。
他明明比我还大两岁。
但是看着他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好。
这样的人，很难会不喜欢吧？
是啊，喜欢。
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对他的心意时，我吓了一大跳。
我明明很抗拒李知维嘴里的喜欢，对他是个同性恋还满嘴道德的时候感到恶心，平时也没有对同性产生过类似的情绪。
虽然对异性也没有过。
但我怎么会喜欢上宋斯南呢？
虽然他长得好看说话温柔又有才华待人接物非常有耐心又善良性格又好……
但是他是个男的啊。
我不是同性恋啊。
06.
我大概也许可能确实是喜欢他的。
宋斯南应该也知道了吧？
因为最近我约他出来的次数更频繁了。
平江到谭阳不过三十分钟的距离，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去疗养院看完妈妈以后就会约他。
他没有继续上学，只是待在家里画画，时间比我还要自由，所以每次约他出来几乎不会失败。
宋斯南不是一个擅长拒绝的人，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了。
偶尔一次通过卖乖成功把他约出来以后，我就尝到了甜头。
不知道这一套能管用多久，但有用就行。
我越来越觉得他不仅温柔善良，还可爱。
专注画画的时候可爱，吃饭喝水的时候可爱，认真看夕阳的时候可爱……
一举一动都非常可爱。
我知道我完了。
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的心脏都会噗通噗通乱跳。
就好像那个得了心脏病的人不是宋斯南，而是我自己一样。
当然，如果可以，我也喜欢他有健康的身体。
他捂着胸口的时候一点都不可爱，嘴唇发白的时候不可爱，吃药的时候不可爱，生病的他一点也不可爱。
但我还是喜欢他。
国内暂时没有合适的心脏能够给他做心脏移植手术，我想带他去国外，顺便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为了这一次出行，我做足了准备。
要在确保他安全的情况下，给他最美好的回忆。
07.
我想埋怨他。
明明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李知维，为什么会被他骗走，为什么那么不擅长拒绝别人。
我想埋怨他，但也要让他先从那冷冰冰的地上起来才能埋怨他。
我更想埋怨我自己。
为什么非得挑生日那几天去？为什么要表白不能等到他自己生日的时候？为什么不时时刻刻都陪着他？
一切都没有用了。
我只能看见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脸色苍白地被人群围住。
我真是讨厌死你了宋斯南。
为什么这种时候了，明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居然还要叫我不要哭。
这周围太吵了，吵得我耳朵疼。
我想把他带走，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08.
宋斯南还是死了。
李知维站在我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
好像并不是没有表情，只是周围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锁链被我困在这间屋子里。
这里连窗户都没有，只有李知维背后的光照亮了我脏兮兮的手。
我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声音非常难听。
宋斯南要是听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怪我不好好照顾自己。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不知道。
我已经失去了时间这个概念。
只能数着李知维送饭来的次数估算，但我算着算着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我只知道再一次看见阳光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穿上了夏装。
李知维带我去看了宋斯南的墓地。
我害怕地缩在他背后，不敢抬头看墓碑上的照片。
我求他带我回家，说我讨厌这里。
他好像很满意我这样的表现，拍我的头把我又带走了。
09.
温热的液体喷洒在我的脸上，我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但还是一下又一下地重复这样的动作。
那时候在想什么？我忘了。
我脑子很乱，匆忙换了衣服就离开了李知维家。
走之前，我把墙上挂着的那副和他的合照拽了下来，用刀划烂了相布上我的脸，才把它扔到了壁炉里。
出租车司机大概被我吓到了，哆哆嗦嗦地问了目的地以后又抖着身子把我带到了墓园。
看见熟悉的脸以后，我才清醒过来。
宋斯南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温柔，透过照片我好像看见了几年前的他。
我知道司机大概报警了。
这样的话，我就只有很短的时间能和宋斯南说话了。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但我知道我很想他。
10.
我死后才知道，人真的是有灵魂的。
我看见了一只小鬼飘在自己的尸体边，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没看清楚那小鬼的脸，身边的环境突然变成了一片白。
非常玄幻的剧情。
绑定系统这种事我只听过徐怀远外放的电子书里提到过。
我不想去做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去拯救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但是系统给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
获得99个好评我就能许一个愿望。
我答应了。
我希望宋斯南能够活下去。
11.
系统把我完成任务的过程叫做快穿，我时常扮演一些小说或者动漫里的角色，帮助各式各样的人完成心愿。
任务并不好做，攒够99个来自原主的好评更是难上加难。
但好在我还是做到了。
那一天，系统说可以给予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但选择了重生我就不能再许愿了。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选择重生，我就拥有了上帝视角，可以规避掉很多危险。
但我还是拒绝了。
这对宋斯南来说并不公平。
过去那么久，我的心态已经变了。
即使重生，我也不是原来的我。
所以我选择成为他的系统，把所有事情说成是一本极其狗血的强制爱小说，让他去完成任务。
我许愿他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不再受病痛的折磨。
这很危险，我知道。
宋斯南的身体就是一大阻碍，我也不能确保他绝对安全。
事实上，那么久了，有好多事我也不记得了。
所以宋斯南除了在一些事情上的先知以外，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也没有得到。
我大概是个非常卑劣的小人，才把这么重要和艰难的担子压在他的肩膀上。
我果然还是做错了。
宋斯南接二连三地受伤。
历史又在重演。
为了弥补他，我选择强制休眠。
他的安全才是首要的，即使是沈愿，也比不上他。
12.
我没有骗他。
如果沈愿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那我会篡改数据，终止任务把最终奖励发放给他。
反正任务本来也到了尾声，距离健康的身体只有一步之遥。
但沈愿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也对，我早就不是他了，自然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但我有些高兴。
这样的沈愿，才配得上宋斯南。
李知维的存在终究是一个隐患。
但我不会再让他威胁到宋斯南和沈愿了。
只要等到系统脱离，我就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就当是送给宋斯南的重逢礼物。
哪怕结果是被抹杀也没关系。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也该去找那个做什么都很可爱的人，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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