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凉，楚知岫转身，看着顾愆微微低下来的头，险些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算不上明亮的灯光照得整个环境也显得朦朦胧胧的。楚知岫看着面前的顾愆，唇角轻轻上扬。
“顾元帅，你说什么？”
顾愆分明听出了楚知岫话中的戏谑，这一次，他没有反驳，而是直勾勾对上了楚知岫的眼睛。
“求你……”
楚知岫第一次看见顾愆露出这种类似撒娇的表情。
顾愆其实很了解怎么利用自己的脸。他眉眼低垂，周身的气质也随之温和下来。
他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楚知岫，眼眶里时不时闪过的泪光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受到了委屈。
楚知岫看着顾愆，险些产生了点罪恶的愧疚感。
好像再不答应顾愆，就显得他很不是人。
“行了行了，之前答应过顾姨的事我当然会做到。”楚知岫说。
“那就麻烦楚先生了。”楚知岫答应的话一说完，顾愆瞬间便收敛了表情，仿佛之前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楚知岫一阵无语，好歹自己也还算是顾愆的救命恩人，他这一秒变脸简直是装都不带装一下的。
治疗的时间被安排在第二天，毕竟楚知岫还有东西需要置办。他列了很长一个单子要求顾愆找清，东西不多，在帝国算得上是很常见的。
其实按照楚知岫的判断，顾愆的治疗只不过需要他用灵力引导而已。他列的单子纯属报复——反正求着他治的人是顾愆，自己还要耗费灵力，收点轻微的利息怎么了。
顾愆一向起得很早，更不用提这种十分重要的时刻。
所以当楚知岫睡眼惺忪地拉开房间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愆已经收整好蹲在房间门口“收拾”小机器人的身影。
顾愆好像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他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前的几缕发丝垂坠下来，露出几分随性的狂野。他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针织毛衣，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温润起来，像是被阳光柔化的冰雪。
楚知岫才不会尴尬，他揉了揉眼睛：“顾元帅早啊。”
“早，”顾愆看着突然出来的楚知岫，装出一副不太刻意的样子，“楚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顾愆面上不显，但身旁已经窜到楚知岫身上的躁动紫气已然能看出他的不平静。
楚知岫乘机揉了两把，然后满意地收回手，老神在在：“时候不是固定的，等我先测算一下。”
测算吉时是忽悠顾愆的。这点小事对楚知岫来说算不上什么，更不用说顾愆本来就是能算得上气运之子的人，楚知岫只是存心想再扳回一局。
反正顾愆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熬过这一时。
地上的东西琳琅满目，楚知岫提到没提到的东西都准备了一堆，他随便瞟眼过去，有些器具上的零件的灵气居然比楚知岫想的还要浓郁。
没有人会拒绝更好用的工具。楚知岫不知道顾愆是从哪里找来的，但他的心情明显愉悦起来了，连带着看顾愆都顺眼了起来。
“来吧。”楚知岫回房间简单布置了一会儿。他勾了勾手，让顾愆进来。
周围的其他东西被楚知岫收拾干净了。他在几个关键的风水位上布置了聚魂养气的阵法，特意具化了的阵图让普通人也可以看清。
顾愆一走进来，看见的就是几个角落里泛着金光的阵法。
楚知岫指挥顾愆过去坐下。顾愆觉得很奇怪，明明他之前见过的楚知岫都是一副算得上没有正形的样子，但当楚知岫真正叫他进去以后，他好像变了一副样子。
楚知岫抽出线香，随手掐起幽冥引燃。他把香稍微朝下甩了甩，丝丝缕缕青烟飘起。
他没再嫌弃香火的质量，只是又补了一点灵力。顾愆就倚靠在凳子上，看着烟逐渐笼上了楚知岫的脸。
他本就生的极白，飘起来的青烟像丝带一样缠绕上楚知岫的手臂。腕间的红绳随着他的动作在手上微微晃动，顾愆垂眸看着，一时间乱了心神。
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明明他和楚知岫针锋相对的记忆都还鲜活，自己信誓旦旦的话语声好像还萦绕耳畔，但在楚知岫拿着香低头的这一刹那，顾愆觉得，他好像真的相信楚知岫有那些他昔日嗤之以鼻的能力。
楚知岫是不一样的。
楚知岫动作很快，香被插在了他上次顺走的小炉里。为了不让顾愆对他的动作再产生什么质疑，他特地准备了蒙眼睛的道具。
毕竟他靠灵力给顾愆治疗，顾愆又看不见灵力，看起来就会显得楚知岫是傻子一样。
毕竟楚知岫之前学的时候，就不止一次被老头嘲笑过。
楚知岫可不算没良心。至少他在给顾愆绑上之前，他早就自己挑了试过。
“低头。”楚知岫拿着那条黑色的绸缎吩咐道。
顾愆没有出声，为了方便楚知岫的动作，他微微低下了头。
眼前逐渐被黑色的绸缎覆盖，遮光度不大，属于是能看见人影但看不见动作的类型。楚知岫的动作很轻，上好的绸缎覆上眼睛的时候带来几分冰凉的触感。楚知岫的手腕偶尔掠过顾愆的鼻尖，淡淡的香火味和草木香混合在一起，带来安神的效果。
楚知岫非常没出息地在顾愆脑袋后面打了一个蝴蝶结，固定时的动作力度和刚才截然不同，顾愆都差点以为楚知岫的真实目的是要这样勒死他。
偏偏楚知岫还非常满意地拍了拍顾愆的脑袋：“行了，我们现在要开始了啊。”
楚知岫话音刚落，灵气已经开始运转了。他已经提前告诉过顾愆这次治疗可能会有点痛，于是没再打什么预防针。
金色的灵气从楚知岫身上逸出，和阵法聚集到的天地灵气混杂在一起。楚知岫凝神，把两股灵力提纯，再慢慢地引入顾愆体内。
紫气团子已经快摊成紫气饼了，贴在楚知岫面前的地上哼哼唧唧，楚知岫本来没想管，但最后还是顿了顿，分了一股过去。
顾愆坐在椅子上，为了防止他乱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楚知岫没和顾愆说，但暗自凝了一部分灵力化成丝线把他固定在了那个狭小的范围里。
肉眼看不见的灵气从楚知岫的掌心源源不断的涌出，他提气，抵上了顾愆垂落的掌心。
顾愆只感觉丝丝缕缕的热气顺着楚知岫的动作流进他的身体里。楚知岫的手有点凉，只有他的手心微微发烫。楚知岫坐得离顾愆很近，落在他身上的呼吸让顾愆不自觉转开了头。
楚知岫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关心这些。他还要控制灵力的流速不把顾愆补坏了。
他之前只是觉得顾愆有点虚，直到他特地用上治疗术法的时候才发现顾愆的内里可以说得上是千疮百孔。
精神力只是表面，顾愆的最大问题是他“漏气”，灵力输送进去，但又丝丝缕缕地流出来。
顾愆看着楚知岫的动作。朦胧的绸缎笼罩之下，顾愆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楚知岫的轮廓。他绷着脸，一只手覆在顾愆手上，另一只应该还在掐着什么诀，动作飞快。
紧贴着的动作让顾愆感到有些许不适，他自以为在楚知岫没注意的时候动了动手，下一秒却和楚知岫十指相扣。
楚知岫的思绪被稍微拉回来了一点，他有点诧异地看了顾愆一眼，但没多说什么。
顾愆刚想动手恢复成之前的样子，楚知岫却以为顾愆想躲，反扣住了顾愆的手。
房间里没开灯，原本大亮的天空却逐渐变得灰暗。楚知岫看着顾愆微微泛红的耳朵和脖颈，轻笑出声：“别躲啊，顾元帅。”
顾愆没有说话，只是脊背往上挺了挺，像是在无声的抗议。
纯黑的绸缎映在顾愆白皙的皮肤上，本就让他带上了几分脆弱感，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红透了的耳尖和脖颈。顾愆坐在椅子上，无处安放的长腿只能规规矩矩并拢，落在楚知岫眼里还被泛着金光的灵力捆缚，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色气。
楚知岫的灵力顺着顾愆的筋络游走，带着温热的暖流。他缝缝补补，总算是完成了治疗的第一阶段。
看地上紫气的反应也能知道，顾愆的状态好多了。原本紫气团子身上自己逸散出来的紫气少了不少，楚知岫看了一眼，默默收回了分给紫气团子的灵力。
淡紫色的紫气已经凝实，随着楚知岫收回的灵力奔向他。楚知岫揉了揉缠绕在他手上的紫气，那一部分慢慢融进他的身体。
楚知岫浅浅估计了一下，后面的治疗时间还不知道会拖多长，他趁着调整的时间用光脑叫小机器人送了两杯水进来。
顾愆眼睛上的绸缎还没有摘，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乖乖并拢，板正得像小学生。
他五感本来就比别人强，更不用说他对整个房间的布局比谁都熟悉，楚知岫一动，顾愆就猜到了他的行动路径。
果不其然，下一秒，楚知岫端了一杯水递到顾愆面前。
“后面不知道还有多久，你先喝点水。”楚知岫这么说着，却也没把顾愆的“眼罩”和他身上的灵力绳取下来。
该省省该花花，楚知岫可不想再浪费灵力绑顾愆一次——毕竟催动这类已经凝成器物还有功能的东西，消耗的灵力不是他休息这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
顾愆刚想动，却被无形的灵力限制住了。他朝着楚知岫站的方向抬起头，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喉结滚动：“这是什么意思？”
楚知岫手拿着杯子下端，将杯口贴到顾愆唇上，另一只手挑起顾愆的下巴，声音轻佻：“有得喝就不错了，反正等会可能渴死的也不是我。”
“怕你动用了点小手段，放心，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的。”
顾愆挑了挑眉。
长久的停顿过后，他终究还是喝下了那杯水。
水液滑过喉咙，持续吞咽的动作让顾愆的喉结上下滚动，溢出来的水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流下，打湿了一小片前襟。
在楚知岫看不到的黑绸笼罩之处，他神色晦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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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治疗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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